鷂之秘密《Extrication》 - 《跟蹤》

從醫館出來後，兩人都沒有說話。

紫榣一直想找機會，向慧婷問清楚當晚究竟發生甚麼事?為什麼不去醫院?她的父母在哪裡?但是慧婷始終對她的提問一概不作回應。

「你有畫筆和畫紙嗎?」回到紫榣的家裡後，慧婷才開口問了一個問題。

雖然不知道她的用意為何，但至少對她願意開口問話，也是好事。

於是，她從櫃子裡拿出一個放滿木顏色的盒子，然後再拿出一本小簿子，交到慧婷手上。「我就只有這些，可以嗎?」

慧婷坐在桌子前，打開顏色盒及畫簿，似是準備繪畫;紫榣站在一邊看著，看看她究竟想畫些甚麼。

一個坐著，一個站著，慧婷明顯感到有很大的壓力在身旁，使她感到不自在。

「我肚子有點餓，你可以煮東西給我吃嗎?」

「啊?」紫榣完全回應不來。「啊…好…好吧。」

到了夜晚，兩人也是睡在同一張床上，但即使兩人明知對方睡不著，也沒有任何的交流，這樣的情況，維持了一個多月。

但其實在這一個多月裡，慧婷一直在觀看著紫榣。

這段時間裡，慧婷心中感受到紫榣是一個很溫順的女生。每逢自己下班後，紫榣都會等到自己回家才一起用餐;就算自己晚上睡不著，無論她多睏，也會等自己想睡時，才一起入睡。

這使慧婷慢慢對她放開了自己的心扉，而即使她想不到為何紫榣要這樣子做。

雖然她在這裡似是有一個重生的開始，但到了夜晚卻往往難以入睡，眼睜睜的看著天花板，浮現出的是昔日被強暴的畫面。

而慧婷亦都沒有向紫榣主動提起自己背景，也沒有再多問她的過去，不過在她的眼中，卻很想去了解這個女孩子的背景—始終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不過紫榣並沒有為此而灰心，因為她相信，她終有一天必定會將自己的過去說出來。

既然直接打開話匣子不管用，就用別的方法—紫榣顯得更用心及更有耐性去安排兩人的起居飲食，平日自己放課後都為她下廚，也為她重新去佈置家中的一些擺設及傢具的安置，嘗試為她營造一個舒服和有歸屬感的住處。

閒時的星期六日，則盡量和她外出走走，行山、逛街、看電影、去博物館，雖然也都是得不到太大的回應，但其實慧婷亦因為紫榣這些舉動，而不知不覺改變了自己的心態，拘謹的心情也逐漸變得寬容。

但慧婷一直以來所畫的畫作，紫榣卻是一幅也沒有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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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普照，海風微微穿過渡輪。

坐在椅子上，慧婷的視線雖然看著藍天，但其實眼中只是看到一直躺在黑房子中央的自己。

而身旁的紫榣已經不知道可以如何入手。

「除了死亡，世上還有別的方法讓一個人消失?」忽然的一個提問，令紫榣差點不懂得回應，更怕她在這個海中央突然做出傻事。

「怎麼突然這樣問的?」

慧婷沒有回應，但紫榣乘著她的提問，決定打開話題。「你的父母呢?」

「不要提起他們。」

她的回應有點兒強硬，嚇著了紫榣。「我不是有心的。」

慧婷別過臉去，沒有再回應。3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RDazWv4Hl
「你不想回家去嗎?」

「家」這個字，在慧婷來說已經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別過臉去，繼續看著藍天。「紫榣…紙鳶…你的名字原來是這麼漂亮。」

她的話讓紫榣想到了當年，母親綺蘭的一番說話;一時之間，傷痛的思緒又再湧上心頭。

慧婷深明不可以回到地獄，現在的她亦只得投靠紫榣。「我想繼續住在你那裡，可以嗎?」

即使慧婷沒有主動提起，其實紫榣也想安排她在家裡繼續住下去，難得主動問起，紫榣自然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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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權被醫生確診患上腦退化症後，正揚和佩澄曾商議是否將父母安排一起住宿，但礙於自己和太太的工作繁重，同時照顧父親加上兼顧學校繁重的工作會做成沉重壓力，無奈之下只能將父親送到護養院給予別人照顧。

起初，漢權並不承認自己有這個病情，更堅稱是醫生的誤診，不過隨著年紀漸大，徵兆越來越明顯，除了容易暴燥和不斷重複自己的說話外，有一次，更在超級市場忘了付錢而造成了誤會，要警察到場處理才得以了結。

坐在內花園一隅的漢權，在照顧員旁邊，靜靜的坐著，看著沙田海的風景，而正揚則站在三樓的看台，看著父親背影的同時，社工梁姑娘亦拿著一個文件走過來。

「葉生，來探望父親吧。」

「怎麼不下樓去陪伴他呢?

「見到我也記不得我了。」正揚面帶苦笑的說道。

「怎麼可能呢?他一定記得你的。」

正揚想起年少時，漢權一直只是顧及自己的工作，忽略了自己和母親，不斷的忙，沒有好好的停下來。

漢權徐徐地回頭，看著大堂的方向，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在看甚麼?」正揚問道。

他留意著漢權，而他亦不止回頭看著，更慢慢的站起來，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大堂，身旁的姑娘更朝向大堂方向看過去。

「今天你們這裡有活動嗎?還是他遇上了好朋友?」正揚向梁姑娘問道。

「這個時候沒有活動的，而且他平常也不多話的。」

「下樓去看看吧。」

正揚沿樓梯下去地下大堂後，漢權便剛好走到他們面前。

「爸，你怎麼了?」

漢權支撐著拐杖，身體顫動著，口中唸唸有詞。

「你找誰呀?」

「女…女…」

「是男的還是女的?」問道。

「啊…女…女…」

「好了，你不要緊張，你跟姑娘坐在這裡，我替你去找。」

正揚略為安撫漢權後，四處張看，甚至走到護養院的門口，都只是見到院舍的職員，都不見漢權所提到的那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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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四周都掛滿很多學生的畫作，旁邊的櫃檯也放置了不少畫晝的工具;中央放了七個三腳畫架，畫架上已備有大畫紙，讓準備上課的學生使用。

佩澄最先來到課室，如平常一樣，她把手袋放在畫架下面之後，然後走到櫃檯旁邊，拿出調色盤及色料，準備上課。

其他的同學也陸續步進課室—慧婷，也是其中一人。

她是這個畫班課程的插班生。

慧婷選擇把手袋放在佩澄所選擇位置的旁邊，然後同樣走到櫃檯旁邊，跟著佩澄一樣的步驟，準備調色盤及色料。

「不好意思，你知道調色板放在哪裡嗎?」慧婷向佩澄問道。

「就放在那邊第三個櫃子裡。」佩澄用手指向慧婷左邊的櫃子。

「謝謝。」

眼前這位同學，是第一次見面啊。「第一次來上課嗎?上次不見你的。」佩澄再問道。

「啊…是的，之前我是在國畫班那邊上課的，不過覺得不太適合，所以便轉過來上油畫班。」

「國畫?那你的畫功底子應該不錯啊。」

慧婷只以微笑來回應。

兩人拿著工具，回到自己的畫架面前坐下。

「你不把你的戒指脫下，不怕顏料沾上嗎?」慧婷問道。

「本來我也想的，但我很善忘，怕一脫下就忘了放哪裡，到時候不見了我老公必定罵我半死的。」

「那你要小心點，不要把它沾上顏料就好。」慧婷一邊準備用具，一邊說道。「對了，你叫甚麼名字?」

「叫我Priscilla便可。」

「阿婷。」慧婷稍為停頓。「看你這麼年輕，這麼早便結婚了。」

「哈…多謝你還說我年輕。」

「看上去你應該還不到二十七吧。」

佩澄心裡暗自喜上眉梢，因為自己已經二十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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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榣從小便是一個很懂事的小女孩，雖然得不到父親的愛護，亦眼見著母親一直沉淪毒海，但幸好上天給她的，是一副堅強的性格，煮菜、上學、洗衣等等，幾乎都是她一個人處理。

直至上中學後，綺蘭的毒癮一直未有改善，而最終亦因為毒癮越來越深而被當時的夜總會解僱，最終只靠當清潔工所賺取的微薄收入來養活自己及紫榣。

但紫榣只是知道綺蘭是清潔工，卻不知道她暗地裡成為一名妓女，以賺取更多的收入。當然最終也是紙不包住火，紫榣知道事情後顯得十分憤怒，然而對於如何幫助她，卻又顯得有點無能為力。

正因為如此，即使要半工讀，仍決心成為一個社工，其時，紫榣已經是十九歲。

綺蘭離逝後，她的骨灰便安放在沙田的寶福山。

風和日麗的一天，在慧婷的陪同下，紫榣來到這裡拜祭她的母親。

遺照中的綺蘭顯得清秀，笑容甜美，跟昔日紫榣見到那個瘦骨嶙峋，臉色蒼白的那個樣子，完全是天壤之別;看著她，紫榣心裡雖然仍然是傷痛不捨，但如釋重負的感覺，卻是更重。

「為什麼你看起來不是特別的傷心?」

腦海浮起的，盡是和母親相依為命的日子。「其實你是一個癮君子的話，應該早預料到會是這樣。」

慧婷沉默沒語，只是靜靜的聽著。

「算了吧，這些事都差不多忘得一乾二淨。」

「我…我不是有心要提起你的傷心事的。」

「不關你的事，反正都過去，不要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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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揚從早到晚已經忙得不可開交，課堂及行政的工作沒完沒了，二杯濃香的咖啡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其時，他的電話響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對於這些不知名的來電，正揚一直都採取不理會的態度，直接掛掉。

實在是太疲勞了，第三杯咖啡也應該是少不了。

拿起杯子和咖啡粉，站起來準備走到茶水間之際，他的電話又再響起—這次，是一則文字訊息。

本來打算邊走邊看，但是訊息的內容卻令正揚的腳步慢下來。

「你想不想知道那些畫作是誰人寄給你?」

畫作?正揚回過頭去，看著窗台上的畫作，對方所指的應該是這幅。然後再看著電話上的號碼，發現跟方才來電的是一樣，也就是說是同一個人。

但是，對方怎會有自己的號碼?

「Who Are You?」正揚回覆訊息期間，禁不住想著這些奇怪的事情。

「你知道在哪兒可以找到我的。」

神秘人，畫作，究竟代表著甚麼?

「星期日晚，八時。」

電話再次響起時，這次是佩澄的來電。

「喂。」

「為什麼突然寫情書給我?這不像你的作風啊。」電話的另一端，佩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拿起桌上的一個米黃色信封，信封面寫著「我的最愛。」

「甚麼情書?」正揚完全茫無頭緒。

「不是你寫的情書，難道會是第二個男人嗎?」佩澄開啟電話的揚聲器，把話筒放下。

「我沒有寫過信件給你啊。」

這一句話，令佩澄覺得奇怪。「你沒有寫信?那麼這封信件是甚麼來的?」她隨即把信件拆開。

「是甚麼來的?」

拿出來的，是一疊照片—全是跟蹤佩澄上下班的照片。

見到相片中人正是自己，頓時顯得不安。「為什麼…」

「Priscilla，怎麼了…?」

佩澄連續翻開數張照片，全都是她上下班途中，以及平日逛街時的照片。「全部都是我的相片來。」

「我不明白你意思，甚麼叫你的相片?」

「有人偷偷跟蹤我，拍下很多照片啊。」佩澄的不安感越來越重。「我懷疑被人跟蹤。」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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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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