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武俠小說看結局 - 第五十二回　千金一諾附帶條件限制

　　魔教教主坐入右側寶座，四名護法立於屏風兩側。

　　幾日不見，蘭凝豔面色有些憔悴，但美眸清明許多，不像之前在墓室那般瘋狂。只見她一襲淡粉襦裙，半臂帔帛，不若以往豔麗裝扮，少了幾分張狂之態。

　　「救命之恩，本座承諾兩位各一要求。」蘭凝豔開口直奔重點，頓了頓又霸氣宣言：「天上地下，聖教無所不能。」

　　樂如安與賀雲青雙雙一怔，不知做何反應。

　　這是酬謝？報答救命之恩？誤打誤撞救了蘭凝豔一命，本來以為只是化干戈為玉帛，想不到可以得到魔教教主的承諾？

　　但是這份謝禮未免也太大了，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而且是巨大到可以砸死人的餡餅！

　　樂如安瞧了瞧蘭凝豔，又瞅了瞅蘭凝仙，心思百轉：雖然是前者發話，可是怎麼想都覺得應該是後者的主意……該不會，有陰謀？

　　像是猜到樂如安的想法，蘭凝仙發話：「兩位無須顧慮，教主予以的承諾，乃不違背本教利益之下，合乎情理，方得兌現。」

　　原來是有限制……樂如安鬆口氣，疑慮消了大半。

　　換言之，就算他們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決定權仍掌握在對方手上──雖然答謝還附帶限制，看似很沒誠意，但這樣才合情合理──倘若真的任他們予取予求，只怕承諾的背後有不為人知的陰謀詭計，他們可無福消受。

　　不過，該提出什麼要求呢？樂如安沉思，同樣深思的還有一旁的賀雲青。

　　現場陷入短暫的沉默。

　　半晌，蘭凝仙再次出言：「不急於一時，兩位可以慢慢……」

　　「我要召喚教徒的『鳴笛』。」賀雲青驟然打斷對方，語驚四座──聞言，蘭凝豔微睜雙眸，蘭凝仙輕蹙蛾眉，樂如安則是詫異側目。

　　鳴笛？就是他們上山前，慕丹絕用來誘騙（？）魔教教徒，藉此強行「借」走一些驅寒丹……的那個特製笛子？

　　蘭凝豔似乎覺得有趣，星眸流轉，掩脣而笑，略略斟酌了一下：「本座允了。」

　　旁座的蘭凝仙立即投以「不贊同」的目光，還未出聲阻止，就聽到教主發話：「來人，去取『假笛』。」

　　廳外待命的守衛之一，立即領命離去。

　　「假笛？」賀雲青看向主位，語帶疑惑。

　　蘭凝仙覷了自家教主一眼，輕輕一嘆，開始解說──

　　「本教的鳴笛大致分為兩種：八音笛和假笛──前者為真正的鳴笛，後者只能使用一次。」

　　「賀俠士非本教之人，按規矩只能使用『假笛』，尚且有諸多限制……」

　　「其一，不可用此笛對付本教；其二，若與教內執掌者同時使用，則動員之數減少；其三，若有危及本教之疑慮，則教內執掌者可中終止該召喚。」

　　「……如此這般，賀俠士可想換一所求？」說到後來，蘭凝仙話鋒一轉。

　　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樂如安暗笑。

　　「不用，無所謂。」賀雲青滿臉不在乎。

　　不久，領命的守衛返回，呈上一個錦盒。

　　賀雲青打開盒子，取出一只小巧的「排笛」。

　　這就是假笛？樂如安趁機觀察。

　　回想起最初見過慕丹絕使用那種特殊的笛子，七管長短不一的木製「排笛」，呈現圓弧狀，約莫雙手併攏的大小。但賀雲青手中著「排笛」卻整整小了一圈，只有一個巴掌大小，竹製七管、筆直單排。

　　「如何使用？」賀雲青翻轉細看。

　　「假笛不分八音，任意吹曲。」蘭凝豔促狹一笑：「只要你會吹奏……」

　　什麼？八音笛只要吹單音（看過慕丹絕使用），假笛居然需要吹曲？這也太欺負不懂音律的人了！樂如安暗暗皺眉。

　　斜視了蘭凝豔一臉的戲謔，賀雲青面不改色，起身執笛，當場吹奏──曲調隨著旋律千迴百折，音色起伏間透著空靈淒美，如泣如訴。

　　蒼冉山，涼亭絲竹，琴音悠揚──此番畫面躍然浮現腦海，樂如安後知後覺地想起，賀雲青在音律方面頗有造詣，彈得一手好琴，想不到連排笛都會吹奏。

　　蘭凝豔貌似有幾分驚訝，卻興致勃勃地聆聽。

　　伴隨笛音而來的是微弱的鈴聲。

　　鈴鈴鈴──嗡嗡嗡──前者源自廳內蘭凝豔和蘭凝仙身上的銅鈴；後者則來自廳外一眾守衛腰間的銅鈴。

　　兩種不同的鈴聲交錯響起，但聲音極輕，若無凝神專注，非常容易忽略。

　　為何鈴響有別？樂如安心生疑惑，同時注意到異狀──四位護法與兩名婢女的身上並沒銅鈴的聲響？

　　「鈴響為通知，嗡聲乃召集。」蘭凝仙適時解釋。

　　通知上司，召集屬下──無論是哪種鳴笛，都必須在魔教掌權者的眼皮子底下才能使用，防範的還真嚴密！

　　樂如安佩服之餘，合理推測：看來魔教也不是人人都有銅鈴，至少非戰鬥人員（婢女）以及特定人士（護法），就沒有配戴？或者只是暫時取下？

　　一曲結束，賀雲青坐回椅子，將笛子拋了兩下，漫不經心問道：「指示集合位置的煙呢？」

　　「煙亦無分七色，投笛入火即可。」蘭凝仙回答。

　　「好，笑納了。」賀雲青沒有把排笛放進盒子，而是收入懷中。

　　直接燒掉，果然是只能使用一次。樂如安本來還在感慨「假笛」的設計如此周全，突然感受到兩道視線……

　　抬眼一瞧，只見蘭凝豔及蘭凝仙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莫俠士，你的要求呢？」蘭凝豔勾脣。

　　樂如安面無表情，抱臂而坐，思維卻是十分紊亂。

　　呃，一般人會想要什麼呢？權力、財富、名聲、美女，他根本不屑……好吧，他沒有不屑，只是暫時沒那種心思。

　　或者，身為一生只追求劍道的劍癡，他應該要求一本絕世劍譜或一柄曠世名劍，如此才符合他的人設……不對，他又不是真正的莫少言。

　　等等，話說回來，他幹嘛在此糾結？冒險登山，硬闖魔宮，從階下囚變成座上賓，最初目的究竟是什麼？

　　啊，對了！

　　「蘭教主，莫某唯有一事相求。」

　　「直言無妨。」

　　「懇請貴教收回對萬劍派的『格殺令』！」

　　＊

　　仲夏時節，極寒之巔依舊猶如嚴冬。

　　樂如安通過月洞門，粉牆白玉，小橋流水，連接兩端的小型花園，山石花木，迴廊涼亭，形成層次豐富的人工造景。

　　這裡居然有園林……打住，他可不想每次遊園都要吐槽一次。

　　走過石階，漫步於曲折小徑，這片綠意是魔宮中「最自然」也最不科學的美景之一，但他完全不想探討花草樹木是如何栽植，還有層層疊疊的假山有何意義。

　　半個月前，一場花籃廳晤談，讓樂如安發現這處隱藏版的園林。至於當時他提出希望魔教取消格殺令，則因蘭凝豔的一句「容本座考慮」而擱置。

　　現下，在得到答覆前，兩人就繼續於魔宮作客。

　　轟！遠處忽然焰光四起。

　　走廊上一片混亂，十來名教徒提著水桶衝向西翼偏殿。

　　「走水了！走水了！」

　　「快去！快去！」

　　「在那兒？」

　　「聖藥堂！」

　　見狀，樂如安扶額──該不會又是那傢伙吧？

　　他嘆了口氣，隨即腳踩輕功，直奔西翼偏殿。

　　萬字頂，魚鱗瓦，五行牆，八仙地，充滿吉祥寓意的聖藥堂，此時正冒著陣陣白煙，到處凌亂不堪──落地明造隔扇，撞得七零八落；龜背錦窗櫺格，燻得變色掉漆──眾人進進出出，來來回回地提水潑灑。

　　等樂如安到場時，火勢已經撲滅。

　　四周圍觀的教徒議論紛紛。

　　「怎麼回事？」

　　「又是那位……」

　　「到底炸了幾座丹爐？」

　　「半個月來的第三次了。」

　　半晌無言，樂如安踏入堂內，就見到藥材四散，地面一片焦黑，室內中央一座大型青銅丹爐破了大洞，狀況慘不忍睹，然而更悽慘的是──藥師們的表情。

　　卻見七、八名藥師痛哭流涕，一個個抱著僅存的幾座丹爐，死也不肯撒手。

　　「嗚嗚……不能再炸了。」

　　「求求您放過這些丹爐吧！」

　　「再炸掉一座丹爐，師傅準會昏倒。」

　　「還請大俠高抬貴手……」

　　「別再煉藥，求您了！」

　　悽悽慘慘戚戚，簡直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而他們求饒的對象──站在一旁的賀雲青，臉色則是難看到彷彿要殺人滅口……

　　樂如安掩面，深感無奈，上前一把抓住賀雲青的胳膊，強行把人拉走。對方沒有掙扎，一路跟回休憩之所。

　　四合院，如意門，這是一座招待貴客的獨立宅院。

　　樂如安將人拉至宅內庭院，鬆手，轉身，拔劍，三個動作一氣呵成。

　　二話不說，開打。

　　「你發什麼瘋！」賀雲青驚愕，抽劍架住。

　　鏘！靈氣噴發，紫焰猛竄，兩劍交刃處撞出一圈激光，波動四射。

　　沒有和對方囉嗦，樂如安舉劍突刺，身形忽縱忽橫，進攻一刻不緩，劍勢橫掃，氣勁連發，逼得對方連連擋擊，頻頻退後。

　　被壓制幾招，賀雲青動了肝火，反劍上挑，點地躍起，懸空側翻兩圈，落地後轉身衝刺，襲向對手左翼。

　　樂如安扭身扛下這一劍，順勢走位，豈料對方劍尖一抖，攻擊瞬間變得詭譎莫測，使他不得不暫避鋒芒，見招拆解。

　　橫豎交錯，樂如安用劍身接了幾次奇襲，忽而蹬地前跳，以快攻中斷下一劍的軌道，化解了賀雲青連綿不絕的攻勢。

　　彼此拆招，輪番互克，兩人或跳或跑，繞著庭院滿場奔走，兩柄神劍屢屢交鋒，震盪出五光十色巨大聲效。

　　這場戰鬥，從早到晚，直到落霞殘照、夕陽西斜方歇。

　　兩人精疲力竭，仰面朝天，並排躺在庭院空地上休息。

　　「你發什麼瘋？」賀雲青有氣無力地又問了一次。

　　「你若真的無聊，我可以和你切磋劍法打發時間。」樂如安瞟了他一眼，徐徐地回應。

　　「白癡，不需要。」

　　「那你就別再去找那些藥師的麻煩。」

　　「才沒有找麻煩！我只是……煉丹。」

　　「說到煉丹，你為何一直炸毀丹爐？」

　　「……火侯沒控制好。」

　　「火侯？怎麼會？」樂如安撐起上半身，看向對方，語帶驚訝：「之前在蒼冉山時，我看你煉了許多藥，從未失敗過！」

　　賀雲青緘默了幾秒，眼神閃閃爍爍，由平躺的姿勢轉為側身背對樂如安，吞吞吐吐地回應：「……那是用百歲果的果核燒煉，不需要注意火侯。」

　　聽到這個答案，樂如安先是一愣，接著才憶起他曾見過對方用百歲果的果皮包覆果核，製作成特殊的燈蕊，應用在燈座照明上，同時見證了神奇的燃燒方式──火光明亮，烈焰微溫，無煙無臭，燒盡自熄。

　　思及此，他恍然大悟，啞然失笑。

　　原來登峰造極的煉丹成果，不是因為技術爐火純青，而是歸功於外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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