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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至，生日快樂啊。」小楊拉了個小型禮炮，碰地一聲嚇了夏至一跳，愣愣地站在原地三秒。小楊伸手拍掉落在夏至四周的彩帶和碎紙，看他眼眶紅、黑眼圈重，問：「昨晚沒睡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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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搖頭，先說了謝謝回覆開頭的祝賀，再說太早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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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旭這陣子在國外出差，從他們老家回來的那天程以旭就把老早準備好的禮物拿給夏至，還將老家的小狗偷了過來，說是怕夏至一個人在家不安全，好歹也是十多歲的老狗了，看家能力肯定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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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程以旭隔著時差打電話，他不讓小狗上床但夏至已經和牠同床共枕進入第二週，接到電話時夏至捂住小狗的嘴，噓了一聲，確定小狗眨的兩次眼大概是在回應自己，夏至才摁了綠色的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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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很吵，程以旭說自己在餐廳裡，怕夏至剛剛在看電影，所以晚了一點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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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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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點頭，意識到這只是電話，對方看不見，夏至才又補了一聲：「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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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旭不再接著問他吃了什麼，自己不在家夏至高機率又是每天吃水餃，他拍了面前的食物，要夏至切過去欣賞一眼，「我在吃飯店的早餐，豐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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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盛。」照片拍得很隨意，甚至有點失焦，不過還是能看出來正中央的是半熟的太陽蛋還有兩片烤土司加煎到出油的培根。程以旭聽見他的回答就笑，說夏至是小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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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盤裡裝的全是夏至不愛的東西，他只吃全熟的荷包蛋，吐司要軟的、牛奶味重的，夏至不喜歡過硬的食物，所以有嚼勁的培根從來都不會是他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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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拆了嗎？」程以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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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很輕地「啊」了聲，丟出一句「現在拆」就跑下床，小狗被他的動靜連帶著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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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夏至拿到禮物的當天就想打開了，但那點小堅持又作祟，他把很有份量的箱子推回程以旭懷裡，要求他放回原來的位置。程以旭說不行，那他以後會沒有地方藏驚喜，最後在電視櫃下方騰出了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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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旭送了一套樂高，是夏至還沒有的，不是貴得下不去手，單純因為佔地太大了，組好了可能又得拆了倒回紙盒裡。夏至睜大眼睛，抱著箱子上下晃了晃，裡頭的響動在證實它不是虛有其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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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段時間程以旭在說什麼夏至都沒仔細聽了，他把小狗趕下床，將積木倒在床鋪上，連和程以旭對話用的手機也只落到躺在腳邊的下場。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樂高上，時不時答一聲「嗯」或者「喔」，程以旭罵他時夏至還是聽得見的，那時候他會重複對方話裡的最後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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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江女士，她需要隔很久才會發現夏至壓根沒在聽，但程以旭很麻煩，他聽了兩句就會察覺，然後問夏至：你要睡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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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也是，程以旭很快地發現夏至已經不關注電話另一端的自己了，喊了好幾聲他的名字，夏至才用鼻子哼了個帶疑問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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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還沒有放假，你不要太晚睡，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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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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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有帶小狗去散步嗎？回家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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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其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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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程以旭又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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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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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沒什麼。你去睡覺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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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和他道別，忘了說想他，也忘了程以旭再三叮囑的不要熬夜。他一路沉迷到清晨，夏至扭了扭酸脹的脖子，注意到天空已經透出灰濛濛的白，室內的燈光變得多餘，他看了眼時鐘，把小狗從睡夢中吵醒，戴上狗繩和塑膠袋，一氣呵成出發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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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楊的猜測接近正解，夏至不是沒睡好，是根本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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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是十點準時睡覺的人，就連當初高三面臨大考時也雷打不動，熬夜的次數屈指可數。和程以旭做愛時也是，夏至會因為想睡，就乾脆讓還硬著的程以旭自行解決，這種類型的，程以旭都不知道該不該說他拔屌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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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也有過被迫熬到凌晨的經驗，但一整晚是頭一回，夏至因為遛狗外加走至公司的那段路感到疲憊，但過了一會竟然不睏了，小楊被工作搞得焦頭爛額，伸個懶腰看見夏至異常精神，她說你現在像迴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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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告訴她這個成語不能這麼用，我還沒有要死。小楊吐吐舌頭，食指敲擊滑鼠左鍵，將組長的訊息轉發給夏至，試圖讓他感同身受自己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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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旭在中午又撥了電話過來，夏至小跑到廁所，進了隔間才接通。他情緒有點亢奮，在程以旭還沒開口之前，夏至先一步分享小狗今天遇到了另一隻博美犬，遛牠的阿姨推著嬰兒車，裡頭沒有小朋友，估計是用來裝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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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到回應，夏至又接著說自己已經快組完樂高了，進度超過一半，或許在程以旭回家前可以完成，他問程以旭能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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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程以旭等了一會才出聲插話，他們相隔了半個地球遠，另一頭應該是晚上，夏至莫名奇妙地降低說話音量，他想說的還有很多，但他知道應該分給程以旭機會，畢竟是兩個人的通話，況且還是程以旭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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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小狗留在我們家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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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夏至低頭盯自己的腳尖，來的路上不小心踩到水坑，不深，但水花還是濺了點起來，鞋子前端沾上了一點泥沙，他想著回家了要洗，聽見程以旭再問了一遍，夏至才又想到最近拍了很多小狗的照片，相簿一開全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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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吧。」夏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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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旭對他的回答感到意外，問他不喜歡小狗嗎？夏至說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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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小狗是在程以旭家長大的，他爸媽還會稱呼牠為弟弟，夏至已經有一個程以旭了，再把小狗也從程家搶走，應該會被看作很壞的人吧。夏至不願意當，所以拒絕。程以旭說好吧，夏至也跟著重複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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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通電話打得不長，夏至聽見同事在走廊上聊天，他匆匆地和程以旭說午休要結束了，再匆匆地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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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旭還有幾天回來，夏至在想，要開程以旭的車去接他，但那輛是大車，或許請夏照國開會更穩妥，那麼他能陪江女士在後座，讓她也看看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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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夏至還是去買了水餃，今天心情好，多點了不少，但他配著電影吃完，也沒花上太久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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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把半成品的樂高移到客廳作業，小狗坐在他身邊聽他自言自語說了很多，膩了就甩甩耳朵，去窩裡咬著玩具過來要夏至喝口水休息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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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夏至開始感覺胃在對多出的那幾顆餃子抗議，組好的積木零件掉在沙發底下，夏至撿不了。他挪步到浴室，把胃裡的東西都吐光了才減緩一點不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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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原先在狗窩裡熟睡，被夏至的動靜吵醒，這會兒正在浴室門口來回踱步。夏至漱了口，嘴裡卻還是有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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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小狗說自己沒事，但因為不太舒服便沒有抱牠。夏至扶著沙發坐下，拿手機外放了音樂庫的唯一一首歌，還是純鋼琴演奏的曲子，他聽了很多年始終不知道曲名，也沒想過要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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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第一次夏至獨自一人度過他的生日，以往江女士會破費煮一頓豪華的大餐，全家人聚在一起，要夏至對著蛋糕中央的燭火許願，還要有必經的拆禮物環節。但程以旭不在，夏至懶得再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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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側身躺倒在沙發上，沒有了江女士在一旁鼓掌唱歌，他才發現大部分人看得很重要的日子，其實也和平時沒有兩樣，太陽照舊掛在天邊，路口的紅綠燈依然要等四十秒，小楊第一步邁出的總是右腳，而壽星本人除了年紀上老了一歲，還是要工作、上學，在地球上呼吸，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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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至於去思考人生的意義、時間的奧妙，但會想程以旭，想他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吃了什麼，以及有沒有和夏至一樣，在太平洋的另一端想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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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人在身體狀態不好時會更無所適從一點，夏至打不起精神接著拼完樂高，他捂著肚子蜷縮起，試圖將自己也變成和小狗一樣的大小。他的思緒飄到很遠的位置，想三天後，想下一次的聖誕節，想明天應該要幾點帶著小狗出門，還會不會再遇見另一隻小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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