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在荒地遇見小雨,子廣心裡就像多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挪不開。他還是會每天擦拭那頂黃色頭盔,可手指觸碰它的時候,腦子裡卻總閃過小雨蜷縮在草叢裡的模樣。他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大不了,只是順手幫個忙。可每當傍晚路過她家門口,看見她孤零零地坐在台階上,他腳步總會慢下來。
第二天,子廣拿著一本探險筆記,打算去山腳練練繩結。他得為選拔考試做準備,時間不多了。可剛走到半路,就聽見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小雨。她穿著那件舊毛衣,手裡攥著一根樹枝,低著頭跟在他後面,像個影子。子廣停下來,問:「你幹嘛跟著我?」小雨抬起頭,眼裡帶著點怯意,說:「我想聽故事……你上次說的那個洞穴。」
子廣愣了一下。上次送她回家時,他隨口講了個探險家的故事,說有人在洞穴裡找到發光的石頭。他沒想到她會記得。他本想拒絕,可看著她那雙期待的眼睛,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好吧,走一會兒。」他說,帶著她往山腳走。
那天,子廣沒練成繩結,反倒在山腳的石頭上坐了一下午。他給小雨講了個故事:一個探險家深入地底,聽見岩石間傳來低語,最後發現那是地下河的聲音。小雨聽得入神,偶爾插一句:「那聲音是不是像風?」子廣笑著點頭,發現她雖然怪,卻有種單純的敏銳。散步回來時,小雨在地上撿了塊小石頭,塞給他,說:「這是洞穴的禮物。」子廣接過來,握在手裡,心裡暖了一下。
從那天起,小雨開始常跟著他。子廣去哪,她就默默跟在後面,像隻找不到方向的小動物。他試過趕她走,說:「我得練東西,你回家吧。」可她只是站在原地,低頭不語,直到他心軟讓步。他知道她的病不簡單,鎮上的人說她聽見的「聲音」是幻覺,可她說起來時那種認真的眼神,又讓子廣覺得不像全是假的。
選拔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子廣卻越來越焦躁。他得練體能、畫地圖,可每天陪小雨散步回來,天都黑了。他坐在桌前,攤開筆記本,卻一個字也寫不下去。黃色頭盔靜靜地躺在一旁,像在看著他,等著他做出選擇。母親的態度更糟了。某天晚上,她看見子廣帶小雨回來,直接把門摔上,說:「你整天跟那瘋丫头混什麼?你爸當年就是瞎跑,跑沒了!你也想這樣?」
子廣握緊拳頭,反駁:「我沒瞎跑,我有夢想!」母親冷笑:「夢想?那頭盔能當飯吃嗎?你看看人家老張,整天說什麼埋東西,現在呢?瘋瘋癲癲沒人理。」她把一碗湯重重放在桌上,轉身進了廚房。子廣盯著湯碗,氣得想砸了它,可最後只是咬緊牙,上樓把自己關進房間。
那天夜裡,他夢見自己戴著黃色頭盔,走進一個無邊的洞穴。裡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聽見水聲、風聲,還有小雨的聲音在喊他。他想往前走,可腳下卻踩進泥土,越陷越深,最後連頭盔都沉了下去。他驚醒時,滿頭冷汗,手還下意識抓著床邊的頭盔。
第二天,他決定狠下心。他帶著頭盔和繩索,準備去山裡練一整天,不管小雨了。可剛出門,就看見她站在路邊,手裡拿著樹枝在地上畫圈。她看見子廣,眼睛一亮,跑過來說:「我畫了個地圖,你看像不像洞穴?」子廣低頭一看,那歪歪扭扭的線條亂七八糟,可她笑得那麼開心,他硬不下心走開。最後,他還是放下繩索,陪她坐在路邊,聽她講那些「地圖」的故事。
日子一天天過去,子廣的訓練計劃全亂了。他偶爾會偷偷帶著頭盔去山腳,可心思總不在上面。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離開。母親看出他的猶豫,某天直接衝進他房間,把頭盔摔在地上,吼道:「你要這破東西還是命?我供你吃喝,不是讓你跟個瘋子瞎混!」子廣撿起頭盔,上面多了條裂痕。他瞪著母親,眼眶發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他快要崩潰的時候,小雨的狀況突然惡化了。那天夜裡,天上下著小雨,她不知怎麼跑到了荒地。子廣接到她媽的電話,趕過去時,看見她跪在地上,雙手拼命挖著泥土,指甲裡全是血。她邊挖邊哭,喊著:「聲音在下面!我要找到它!」子廣衝過去抱住她,她卻掙扎著推他,眼神渙散得像個陌生人。
「小雨,停下來!」子廣用力抓住她的手,她終於停下,癱在他懷裡,低聲說:「它不讓我走……」子廣看著她滿身的泥和那雙空洞的眼睛,心裡像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他把她送回家,她媽哭著說:「她這樣下去,我怕她撐不住。」子廣站在門口,雨水順著他的頭髮滴下來,他突然明白了——如果沒人拉住小雨,她可能真的會迷失在那片「聲音」裡。
那天夜裡,子廣回到家,坐在桌前盯著黃色頭盔。頭盔上的裂痕像一道傷口,映著他亂糟糟的心。他知道,選拔考試就在下週,可他再也騙不了自己——他放不下来小雨。他拿起頭盔,手指顫抖著撫過它的邊緣,然後站起身,走進雨夜。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IkKHABaz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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