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室角落找個座位、擱下書包,正要入座卻被長袍口袋裡的東西磕到,霍子霽掏出一看,是稍早李月送的禮物,不置可否地挑眉、解開緞帶,裡頭僅有兩顆巧克力。
還真小氣,嘀咕著,一面拿起其中一顆送入嘴中,味道香濃不膩,尾韻極苦,相當平衡、舒服的小點心,霍子霽本想一口氣吃完,卻不想孚立維教授剛好進門,大概是得意門生難得在課堂上偷吃,教授問起了巧克力的來源。
他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敷衍過去,可隨著老師枯燥的朗誦迴盪在耳際,霍子霽罕見地走神,盯著酒紅緞面的精緻外包裝,陷入沉思。
首先,苦甜巧克力並非李月喜歡的口味,而霍子霽不喜歡甜食,尤其甜得難以入口的太妃糖。
其次,以包裝的精緻程度判斷,女孩肯定找人請教過,否則以她的粗枝大葉,絕沒有如此精巧的手工藝。
最後,明明討厭情人節,卻破天荒收下李月的巧克力,梅林的鬍子,這是他至今18年的人生中,最費解的事之一。
保留最後一顆巧克力,將包裝闔上,小心翼翼地收回口袋,應該找個時間向李月再道聲謝,他今早的言行,就如嘲笑血統一樣無禮至極,不禁有些後悔。
但,霍子霽萬萬沒料到,事情遠比他所想得要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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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李月並未按之前的約定出現在圖書館,霍子霽雖疑惑,卻仍當作女孩有事耽擱,可次日、星期五的早上,李月還是沒出現,早餐時也未在葛來分多桌邊見到。
感冒?李月壯得像山怪,頂多生點小病,而龐芮夫人不可能讓小感冒拖過一晚。
睡過頭?要女孩放過任何用餐機會,可能比養死一隻黏巴蟲還困難。
練球?更不可能,不過,葛來分多的練習時間在今天晚間,或許他能到球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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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過夜幕的晚風有點刺骨,霍子霽照例坐到看臺最不起眼的一角,呼出的嘆息凝結成水霧,把手插進口袋,耳邊充斥著哨音、掃帚劃破空氣的聲響和擊球聲。
心想,應該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將外套再攏緊一點,抬頭、在天空中尋找那抹嬌小身影,李月正為賽季忙碌,每每墊在作業下的訓練課表霍子霽全看在眼裡,這是她成為隊長的第一年,有些急於求成,不知是好是壞。
從前襟翻出懷錶,距離訓練結束大約剩一個多小時,霍子霽忍著天寒,瑟縮在座位上,此時,幾名身著墨綠的球員扛著掃帚自更衣室走出,見狀,葛來分多隊長立刻降落,兩方衝突僅在一線間。
稍稍走近,隱約耳聞他們的激烈口角,估計是為比賽前一晚的球場使用權爭執不下,其他球員也紛紛降落,圍在隊長身邊,以免矮個子被小瞧。
霍子霽冷笑,李月哪需要人幫她撐場面?她一個人就可以——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咒語鑽進霍子霽的耳裡,「Rictusempra。」
最瘦小的史萊哲林女性球員應聲倒地,且無可自制地開始滿地打滾、大笑,此舉點燃空氣中的火藥,球員們紛紛拔出魔杖,直指不論課堂還是球場都針鋒相對的彼此。
級長的職責讓霍子霽無法冷眼旁觀,抽出黑檀木製的堅韌魔杖,輕巧地一點,「Finite Incantatem。」
先解開女孩的咒,再扭頭,對率先施咒的一方說,「葛來分多扣10分。」
想當然爾,懲罰一出,立刻激起葛來分多的抗議,和史萊哲林的訕笑,然而,喧嘩聲在霍子霽的凌厲目光下,漸漸趨於靜默,綠袍們識相地自行離開,李月指揮所有隊員回到訓練崗位,期間與霍子霽全無交談,反常舉動不免讓他困惑。
「怎麼?」
換做平常,李月肯定會私下吐槽他裝模作樣,可女孩今天和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憑什麼?」
摸不著頭緒,剛才的施咒嗓音他很確信是李月,並沒有當場道破,幫女孩保住面子,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霍子霽理直氣壯地回應,「憑我是級長。」
聞言,女孩捏緊雙拳、胸口起伏劇烈,霍子霽知道那是盛怒爆發的前奏,而即將面對怒火的他不明所以,霍子霽甚至免了她的勞動服務,明明李月犯錯在先。
片刻,女孩鬆開拳頭,但咬緊下頷,以極低沉的嗓音、斬釘截鐵地說道,「別再讓我見到你。」語畢,回到自己的掃帚上,蹬腿、飛入夜色中,留下錯愕的霍子霽。
男孩愣在原地,良久才找回聲音,「為、什麼……」腦子一片混亂,霍子霽不明白,為何短短幾日,兩人的關係就急轉直下,到了絕交的地步?
沒來由地感到害怕,恐懼就像夜幕將自己包圍,霍子霽感覺無路可退,急著想抓住浮木,卻仍然沒入寒冷之中,顫抖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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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剛踏進球場,就被眼尖的李月察覺,即使光線晦暗、周邊干擾要素過多,仍能清楚看見霍子霽的神色、稍嫌過多的衣著和掏懷錶的細微反光。
他們對彼此的日常活動瞭若指掌,且偶爾配合對方習慣,比如,應霍子霽的要求到圖書館,或聯絡不上時可以到球場觀望。
不排除為情人節那日道歉的可能性,想到這,延綿數日的陰霾消散不少,畢竟,當眾給自己難堪,形同拒絕的調侃讓李月深感困擾,做不成戀人,她還是希望能維持友誼。
可好心情沒持續多久,就被討厭的純種混蛋給打斷,他們姍姍來遲,顯然目的並非練習,而是為明日的比賽下戰帖,以此擾亂葛來分多的向心力,其心可誅。
「你們的棒子就像隊長一樣軟綿綿。」
「呦,裁判可不是隆巴頓教授。」
「去廚房只是找宵夜?」
衝突間,不堪入耳的言詞接二連三,除了諷刺這位新任隊長無法帶領學院取得分數,還拐彎抹角罵她喜歡插足、不要臉,被激怒的李月才會在看到對方掏出魔杖的剎那選擇先發制人。
端看葛來分多的視角,他們僅是自衛,然而,霍子霽似乎沒目睹史萊哲林先亮魔杖的舉動,也沒聽見那些羞辱字句,李月怒不可遏,即便清楚不知者不罪,還是將怒火全指向盡責的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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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側身,驅使掃帚朝自己心想的方式盤繞,並趁著沒人注意偷偷抹掉眼角的濕潤,隨便吧,反正霍子霽早就拒絕她,實在沒什麼好留戀。
以前那些特別待遇,早隨著剛才的學院分數一併扣除,指導課業、私下的嬉鬧與和顏悅色皆煙消雲散,想必,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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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龐芮夫人的治療手段向來果斷且有效,但霍子霽不喜歡提神劑的副作用。
當晚回寢室前感覺頭暈腦脹,選擇先向校醫院報到,在重感冒爆發之際為自己尋個保險,耳朵冒出的蒸氣正逐漸減緩,礙於面子,霍子霽床邊的隔簾緊密地掩著。
翻身、仰躺、闔上眼,原來,情緒真的會影響生理,冷風趁機鑽漏洞,搞垮的不只健康,還有心情,木然地窩在床上,悵然若失久久不散,此時霍子霽心想的竟是,李月若知道他重感冒會不會來探望?
別傻了,龐芮夫人肯定會把人攔下,畢竟霍子霽主動表明拒絕探視,僅是錯過魁地奇比賽,為何失落至此?
不過,其他病床的同學並未提出此要求,白日的醫院廂房在球賽結束後,隔著簾子便能聽見四周的腳步聲、低語交談或夾雜著些許歡笑,與之對比的孤寂,讓男孩感覺心底的空洞又猖狂地擴大、蔓延。
「剛剛那球……」
「你沒看到真可惜。」
「抓到金探子的時候——」
並非對比賽結果沒興趣,而是昨晚的一切還歷歷在目,霍子霽提不起精神。
李月是他唯一的女性友人,不僅止於身在異國他鄉的惺惺相惜……現下看來,兩人的友好關係僅存於霍子霽的先入為主。
「妳沒看她整天混在男人堆裡,可最後卻只送七年級的霍子霽一個人?」
名字被提及,霍子霽豎起耳朵,聽到一旁傳來各種附和聲、此起彼落。
「別有用心。」
「就是……」
「自以為很受歡迎。」
估計是平日裡見不慣李月好人緣的同學,霍子霽無奈地躺回去,忌妒易使人醜陋,他之所以只和李月往來,雖多少顧忌家族聲望,可絕大因素,肯定是他從始自終都看不慣那些勾心鬥角衍生的骯髒勾當。
然而,就像是應驗霍子霽的推測,為首的女孩說出最惡劣的推測。
「八成在裡面參愛情靈藥。」
男孩立刻正襟危坐,愛情靈藥,又名迷情劑,與其說能誘發強烈的愛慕情感,霍子霽認為更像是單純的迷戀,而他很肯定那巧克力絕對安全且無毒,此話的用意居心叵測,他全神貫注,聆聽接下來可能有的弔詭猜測。
「難怪霍子霽昨晚——」
「噓!」
「難怪……」
「惡劣。」
「李月怎麼能利用霍子霽對她的信任。」
與李月何干?忿忿不平的同時佩服這些人的想像力,不過……好吧,不能說全無關聯,畢竟是霍子霽堅持要坐在冷風中等人。
「——給她點顏色瞧瞧。」
「什麼意思,逍遙?」
接下來的談話內容似乎與盲音混合,再也聽不清。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4SDKsl3T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