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 Bela Mondo - 第一卷（4）-噩夢與電機

看到那張臉，托利亞便記起了自己被剝奪了一切的那個傍晚。

就是這個臉上長滿了麻子，嘴還有些歪的垃圾佬，闖入了她曾經的家。

被子彈貫穿的疤痕依然在她的身上隱隱作痛，怒火頓時充滿了她的胸腔。

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將他用鐵鏟敲死后大卸八塊，明明她手上握著的是從他身上搶過來的霰彈槍與手槍。但爲何他又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而現在，那家夥居然……在試圖把呼嚕嚕搶走！

「陰魂不散的東西，你怎麽還活著！」

托利亞怒吼著。

「把呼嚕嚕給我放開！雜種！」

正如托利亞對待所有的敵人那般。一如既往，托利亞開槍了。

但這次她的子彈全部淹沒在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恐慌頓時在她的心中蔓延開來。那家夥居然……

她開始拉著呼嚕嚕轉頭逃跑。

而她身後的，是那身形的扭曲怪物拖著自己畸形肢體爬行的聲音，像指甲刮過金屬的尖嘯，又像無數蟲子在腐肉中蠕動。

她不敢回頭，但那聲音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她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她牽著的呼嚕嚕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空無一物了。

而呼嚕嚕也不知所蹤。

「呼嚕嚕！」

托利亞停下脚步，回頭大喊。聲音卻像被濃霧吞沒，傳不出去。

但呼嚕嚕就在前方幾步遠的地方。她站在那裡，淺藍色的眼睛閃著微光，向托利亞伸出手。

托利亞朝著呼嚕嚕的方向使勁跑著，想要把她救回，卻怎麼也縮不短這段距離，彷彿在原地踏步。

此時一團漆黑的影子從霧中浮現，像融化的瀝青一樣流淌著。那影子緩緩立起，拉長，扭曲，最後化作一個人形。

那是那個垃圾佬？

有點像，但那絕不是人。它有著過分細長的四肢，關節扭曲得不可思議，脖子上長著無數張流淌著黑色黏液的嘴。

「呼嚕嚕！快跑！」托利亞聲嘶力竭地喊著。

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怪物的手臂像橡膠一樣延展，纏住了呼嚕嚕的脖子。

托利亞聽見金屬斷裂的聲音，看見呼嚕嚕眼中的光芒一點點暗淡。怪物張開滿是利齒的大嘴，將呼嚕嚕整個吞了下去。

金屬咀嚼的聲響令托利亞胃裡一陣翻湧。

然後，那怪物轉過頭來。它沒有眼睛，但托利亞知道它在看著自己。

它咧開嘴，露出沾滿了液化魔力機油的牙齒，開始向她爬來。

托利亞想跑，但雙腿像生了根。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怪物靠近，看著那張血盆大口越張越大……

「呼嚕嚕！」

托利亞猛地睜開眼睛，冷汗浸透了衣服。大口喘著氣，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

她望著天花板，心緒慢慢冷靜下來。

這裡是她殺了那曾經奪走她一切的男人以後占據的地盤。

而眼前的是她熟悉的，用幾塊破舊的廣告牌和鏽跡斑斑的鐵皮和木板拼湊而成的屋頂。

每當暴風雨來臨時，它就會被風掀得嘩嘩作響，雨水順著布料的皺褶滲進屋裡，在地上積成小水窪。

但此時此刻，托利亞卻感覺看著它們，卻是如此的安心。

托利亞用她一直抱著的霰彈槍枝撐著坐起身，看向周圍。

這座廢墟搭建的窩棚裡光線昏暗。

只有角落裡那台破舊電視機的信號燈還亮著微弱的紅光，還有從牆縫裡透出的微弱光線。

牆壁上布滿了裂縫，有些大得能看見外面的天空。

托利亞不由地打了個冷戰。寒風總是從縫隙間鑽進來，發出鬼魅般的嘯聲。

她曾經試著把它們堵住，但效果並不太好。

但該做的還是得做，托利亞稍微檢查了一下用於修補牆壁的「補丁」。

縫隙間塞滿了撿來的塑膠布和汙漬斑斑的帆布，還有鐵皮和木板。

有幾塊木板已經開始腐爛，表面爬滿了黴菌，散發出潮濕的氣味。

「媽的，之後得換換了。」托利亞心裡想道。

「托利亞？」

輕柔的聲音從托利亞身邊傳來。

那是呼嚕嚕，她其實一直躺在托利亞身邊。

她坐起身，機械瞳孔在黑暗中泛著淡藍色的光，像兩顆溫柔的星星。

聽見呼嚕嚕的聲音，托利亞這才徹底清醒過來。她摸了摸臉，發現臉上全是淚水。

「根據掃描數據，托利亞的負面情緒值超過80。是否是做噩夢了？」

呼嚕嚕擔憂地問道，她的機械關節發出輕微的響動，卻莫名讓托利亞感到安心。

托利亞沒說話，只是緊緊抱住了呼嚕嚕。

她能感覺到呼嚕嚕身體裡齒輪和電路運轉的溫度，聽見能量在她體內流動的聲音。

這些機械的聲響提醒著托利亞：呼嚕嚕還在這裡，她們都還活著。

「我在這裡，」呼嚕嚕輕輕撫摸著托利亞的頭髮，「不用怕。」

「呼嚕嚕……」托利亞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放開呼嚕嚕。她隨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站起身，「該死的……」

「托利亞，我掃描到妳的心跳加速了，」呼嚕嚕輕聲詢問，「妳還好嗎？」

托利亞沒有回應呼嚕嚕的詢問。她搖了搖頭，衝到窗前，抬頭望向窗外。

透過被透明膠帶修修補補過無數遍的窗戶，她看見遠處的天際線上，一層詭異的灰白色霧氣正在緩緩逼近，幾乎已經將半個垃圾場吞沒。

「果然。」托利亞咬著牙說道。

「果然？」呼嚕嚕歪了歪頭。

「呼嚕嚕，妳知道為什麽這個霧氣叫『噩夢之霧』嗎？」

托利亞苦笑著說道，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因為這霧來的時候，我總是他媽的做這種噩夢。」

「懂了。」

呼嚕嚕點著頭，一如既往開始了長篇大論的分析。

「『噩夢之霧』應該是一種大面積覆蓋的現實扭曲現象，似乎會給人造成某種精神衝擊，使人在睡夢中感受到負面情緒並轉化為令人恐懼的夢境……」

「別扯這些有的沒的。」托利亞轉過頭來，對著呼嚕嚕嚴肅地問道，「我們還剩多少吃的？」

「根據上次的統計，我們儲備的食物所剩無幾。」

呼嚕嚕遲疑了一下，面上露出難色。

「數據顯示，托利亞前一週的收入為20凱拉左右，所購進的20罐合成碳水塊已在昨天完全清空。」

「所以昨天我他媽才說今天得多撿點好東西回來，不然連飯都沒得吃了。」

托利亞懊惱地坐到窗台上，用手捂住臉。她的腰緩緩彎下，就像洩了氣的皮球。

「該死，幹他媽的。為什麼偏偏是今天！」

「托利亞……」

「抱歉，呼嚕嚕。」托利亞抽了抽鼻子，對著呼嚕嚕低著頭說道，「估計這兩天我們得餓肚子了。」

「托利亞，沒事的。」呼嚕嚕朝著托利亞擺了擺手，「我是自律人偶，並不會感覺到飢餓。」

「但是妳也得吃東西吧？」托利亞鼓著臉頰，「不吃東西妳怎麼補充能量。」

「嗯，我補充能量的方式分為很多種。」

呼嚕嚕認真地回應，開始掰著手指頭細數。

「我的有機質轉化模組可以將吃下去有機物分解並轉化為能量，同時也可以攝入魔導核心與電池，以及通過充電線……」

「充電？」托利亞輕笑一聲，「差不多得了，上次給妳接上一般的義體充電線，結果妳還記得吧。」

「記得。」呼嚕嚕點了點頭，「結果是因為充電效率太低，導致充電12小時都未能充能10%。」

「然後還把我撿來的發電機差點搞壞，修了好長時間才弄好。」

「對不起。」呼嚕嚕像個犯錯的孩子，慌張地低下頭。

「沒事沒事。」托利亞趕忙搖了搖頭，「這不是都過去了嘛，而且又這不是妳的錯。」

「嗯……謝謝妳的原諒，托利亞。」

「所以說與其讓妳充電，還不如讓妳多吃點。」

托利亞走了過去，輕輕地彈了一下呼嚕嚕的額頭。

「我記得妳吃一盒合成碳水，補充的能量好像都有三成。」

「確切地說，是37.8%。」呼嚕嚕一本正經地說道，「當然最有效率的充能方式，還是使用浮世公司生產配套的人偶用充電線進行充能……」

「我們從哪裡弄來這種東西？」托利亞聳聳肩膀。

「確實。」

「唉，不說了。我們得做事了。」托利亞伸了伸懶腰，朝著呼嚕嚕說道。

「做事？」呼嚕嚕疑惑地說道，「根據測算，在『噩夢之霧』蔓延的時間點外出進行廢品拾取工作，生還機率無限接近0%。」

「誰跟妳說我們要去撿垃圾的？」

托利亞走到一個紙箱前，翻找了一會，從裡面摸出一捆鐵絲，以及一盞提燈模樣的東西。

「待會我們得把這些東西掛在我們家屋外，不然我們很可能連帶著和家一起被噩夢之霧沖走的。」

「這是？」呼嚕嚕打量了一下托利亞手中的提燈狀物品，「我可以分析出它其中有一個魔法力場發生器，但是具體作用我無法識別。」

「這是『驅魂光籠』。逃難過來時我媽留下的，原本有兩個，但後來她帶著一個出去噩夢之霧裡撿垃圾去了……現在還沒回來。而這個曾經被搶走過，被我搶回來了。」

托利亞將這些物品如數收入她們平常用來撿垃圾的背包，同時還將幾個平時吃剩下的合成食品空罐頭也加入其中。

「只要把它掛在我們家的周邊，就可以讓我們不被噩夢之霧沖進……呃，霧氣的亂流裡。」

「懂了，類似於一個現實穩定器。」

「嘛，聽不懂妳在說什麼。」

托利亞費力地想要搬開她們家的「門」。

那是用三塊破舊的貨運木板拼成的簡易路障，上面還能隱約看見褪色的物流公司標誌。

而她每次進出都要把它們一塊塊搬開，再重新堆好。

雖然麻煩，但在這個充滿危險的遺棄之地，這樣的防護還是必要的。

而就在這時，呼嚕嚕也來搭了把手。不出片刻，那「門」便已被搬開，斜靠在

「總之就是這種情況。」

「好的。」

「還有，我們得確保我們的小發電機別出亂子。」托利亞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雖然充電速度慢，但好歹能充一點是一點。我可不想妳在之後連吃飯的力氣都沒了。」

「呼嚕嚕明白。」呼嚕嚕做了個敬禮的手勢。

托利亞拎著包走出「家門」，呼嚕嚕緊隨其後。噩夢之霧正在一點點逼近她們的家。

「該死，我們得趕快了。」

托利亞看著這個自己日夜居住的「家」，深吸一口氣，就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

這是一座歪歪斜斜地搭在一座廢棄建築的斷壁殘垣上的窩棚，像是被人隨手丟在那裡的破盒子。

窩棚外側，那台勉強還能運轉的小型發電機正在轟隆作響。它的外殼已經生鏽，零件之間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托利亞……」呼嚕嚕問道，「要不我們把它放進屋子？」

「本來確實是想把它放在屋裡的，但屋內空間實在太小了。」

托利亞無奈地回應道。

「如果把它放進來，那我們根本連下腳的地方都沒了，只好把它安置在外面了。」

托利亞輕輕咬了咬嘴唇，看得出來她也並不希望把發電機放在屋外。

所以為了防止被偷，她用幾根鐵鏈把發電機和牆上的金屬管道綁在一起，又在周圍堆了些廢鐵作為偽裝。

「看呐，呼嚕嚕。」托利亞自嘲地對呼嚕嚕笑道，「多麼豪華的房子。」

「正確的。」呼嚕嚕也笑了笑，「因為這裡是我們的家。」

「哈，說得好。」

這話確實讓托利亞會心一笑。是啊，即便如此簡陋，這裡也是托利亞唯一的家。

在這個堆滿垃圾的世界裡，能有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已經是莫大的奢侈。

而現在，這裡也成了呼嚕嚕的家。

「不說了，做事做事。」

托利亞一個衝刺加跳躍，跳上那張搖搖欲墜的木梯上，雙手舉著驅魂光籠，小心翼翼地搆著頭頂的金屬管道。

「呼嚕嚕，幫我扶著梯子。」

木梯年久失修，每一級都像被白蟻蛀空了一樣。

托利亞的腳踩在梯子上，整個梯子就發出令人不安的嘎吱聲。

呼嚕嚕趕忙雙手扶住梯子兩側，機械瞳孔微微轉動著，似乎在計算梯子的承重極限。

「托利亞，這個梯子的受力……」

「閉嘴。」

托利亞咬著牙，努力維持著平衡。

她的手指緊緊抓著那盞破舊的驅魂光籠，光籠外殼上的鐵鏽把她的手指都染紅了。

鐵絲在她的掌心裡留下深深的勒痕，但她似乎毫無知覺。

光籠裡的魔導核心微微顫動著，發出幽藍色的光芒。

托利亞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這是她最後一個驅魂光籠了，如果摔壞了，她們就真的完蛋了。

「托利亞，根據我的計算，如果將光籠掛在西北角的金屬立柱上，籠罩範圍能增加12.3%。」

呼嚕嚕仰著頭，淺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托利亞。

「而且那裡的支撐結構受力更均勻，能承受……」

「我說了，閉嘴！」托利亞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那樣發電機就暴露在外面了。」

托利亞說到此處，頓了頓，就像是怕呼嚕嚕不理解一般繼續解釋。

「發電機的電會通過電魔轉換器轉化成魔力，換句話說，沒電等於魔力供應中斷。」

她吸了口氣，繼續解釋道：「如果它在霧裡停了，我們就死定了。比起多籠罩一成的範圍，我更在乎這個。」

「是12.3%。」呼嚕嚕小聲糾正道。

托利亞翻了個白眼，但嘴角卻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她把鐵絲往金屬管道上纏得更緊了些，手指被鋒利的鐵絲劃破了，滲出血珠。

「托利亞！妳受傷了！」

「小傷而已。」

托利亞用力拽了拽鐵絲，確認光籠已經固定牢固。鮮血順著鐵絲流下，在生鏽的管道上留下暗紅色的痕跡。

她往手上吹了口氣，然後一躍而下，在滿是碎玻璃和金屬碎片的地上穩穩落地。

「來，幫我把這些也放好。」

托利亞將傷口放在嘴裡嘬了一口，隨後便從那個破得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背包裡掏出幾個鐵罐。

罐子上布滿凹痕，有些甚至能看見裡面漆黑的液體。

那是扭曲怪物的體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味。托利亞熟練地用破布堵住鼻子，但還是忍不住皺眉。

即便已經收集了無數次，她還是無法習慣這個味道。

「按照上次的位置，在窩棚周圍埋好。記得和鈴鐺連起來。」

呼嚕嚕接過鐵罐，表情紋絲未動。她精準地計算著每個鐵罐之間的距離，將它們埋在土裡。

托利亞蹲在一旁，仔細地用鐵絲把罐子和門口的鈴鐺連接起來。

「這樣如果有東西經過，就會碰到鐵絲。怪物聞到同類的味道，肯定會停下來看看。到時候鈴鐺一響，我們就能……」

「預警系統。」呼嚕嚕接過話，「透過利用扭曲怪物對同類氣味的本能反應，來增加預警效果。很聰明的設計，托利亞。」

「呃，對。」托利亞愣了一下，「就是這個意思。」

「鐺鈴鈴……」

托利亞正要繼續布置，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一根鐵絲。清脆的鈴聲在死寂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

她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撲向呼嚕嚕，將她按倒在地。

「托利亞？」呼嚕嚕仰躺在地上，機械瞳孔困惑地轉動著。

「噓……」托利亞緊緊貼著地面，豎起耳朵仔細聽著。過了好一會，確認沒有動靜後，她才長出一口氣，從呼嚕嚕身上爬起來。

「抱歉，習慣了。」托利亞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有些難為情地說，「在這鬼地方，鈴聲從來不會帶來什麼好事。」

呼嚕嚕點點頭，站起身時動作輕盈得不像個機械體。

她正要說什麼，突然停下來，轉頭望向遠處。

托利亞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灰白色的霧氣已經蔓延到了很近的地方，像一堵無聲移動的牆。

「快！」托利亞一把抓住呼嚕嚕的手腕，就要往屋裡沖。

「等等，」呼嚕嚕突然停住腳步，力氣大得托利亞都拉不動，「發電機還沒檢查。」

「別管那該死的發電機了！」托利亞幾乎是在吼叫，她的眼睛死死盯著逼近的霧氣，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懼，「那東西壞了再修！現在進屋！」

「托利亞，」呼嚕嚕的聲音異常平靜，「如果發電機在霧氣來臨時出現故障，驅魂光籠就會失效。到時候我們都會有危險。」

她輕輕掙開托利亞的手：「讓我檢查一下。只需要27秒。」

托利亞張了張嘴，但最後只是狠狠地跺了一下腳：「……行了我知道了！快去！」

呼嚕嚕快步走到發電機旁蹲下。她的動作如此迅速精準，像是被精心編程過的舞蹈。

托利亞站在窩棚門口，一隻手緊緊拿著霰彈槍，另一隻手不自覺地掐著大腿，指節發白。

二十七秒在托利亞看來漫長得像一個世紀。她的目光在呼嚕嚕和越來越近的霧氣之間來回跳動，手心全是冷汗。

呼嚕嚕的手指在發電機的零件間靈活地穿梭，她能聽見裡面某個部件發出異常的震動。

她將那鬆動的零件用力地擰實，而發電機似乎真的停止了異響。

「檢查完了！」

「情況怎麼樣？」

「有個零件有鬆動，我把它擰緊了。」呼嚕嚕說著，大步跨進屋內。托利亞趕緊關上門，用木板將門堵死，「其餘一切正常。」

「做得漂亮。」托利亞聞言鬆了口氣。

在她們頭頂，驅魂光籠的藍光逐漸亮起，透過縫隙射入房間當中。

灰霧無聲地包圍了整個窩棚，將世界吞沒在一片死寂之中。但藍光所照射到的地方，卻像是形成的無形的墻壁，將霧氣擋在外邊。

托利亞長出一口氣，癱坐在地上。但呼嚕嚕注意到，她的手始終沒有離開霰彈槍。

她靠著牆壁喘氣，心跳聲在狹小的空間裡格外清晰。窩棚裡充斥著發霉的紙箱和腐爛木頭的氣味，但這熟悉的味道反而讓她感到安心。

見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呼嚕嚕這才説道：

「托利亞，妳需要立刻處理傷口。」

「傷口？」托利亞擡起自己受傷的手，「妳是指這個？」

「是的。被生鏽的鐵絲割傷，可能會感染破傷風。」

「也是，那就稍微處理一下吧。」

托利亞走到竈臺前，驅動鍋爐的燃燒魔法陣立刻在打開的一瞬間被注入了魔力，燃起了藍色的火苗。

呼嚕嚕瞳孔收縮：「托利亞，難道妳説的處理……」

不等呼嚕嚕説完，托利亞便將受傷的手指放在爐火之上。燒灼的氣味和噼啪的聲音讓這一幕顯得尤為駭人。

當藍色的火焰接觸到傷口，痛苦幾乎讓托利亞的意識模糊。她面孔在痛苦中扭曲，但她卻咬緊了牙，不讓自己叫出聲。

「托利亞！」

呼嚕嚕趕快衝上前來，將托利亞的手移開。而傷口已經在高溫下被灼燒到凝固。仔細一看，托利亞的手，在先前便已然布傷痕和繭子。

「沒事，呼嚕嚕。我能照顧好自己。」托利亞逞强地握了握拳頭，試圖證明自己真的沒事。

「托利亞，妳該休息了。」呼嚕嚕輕聲說，「妳的心跳頻率和體溫都高於正常值。」

「嗯……」托利亞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挪到角落裡那張用紙箱和報紙堆成的「床」邊。

這張「床」是她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底層是幾個摞起來的塑膠箱，上面鋪滿了她精心收集的報紙和舊雜誌。

雖然散發著油墨的霉味，但在這個世界裡，已經是難得的奢侈品。

「妳說得對，」托利亞一邊脫下沾滿鐵鏽的外套，一邊說，「睡著了就不會覺得餓了。」

她試圖裝出輕鬆的語氣，但顫抖的聲音暴露了她的緊張。

呼嚕嚕走過去，從托利亞手中接過外套，輕輕掛在歪斜的釘子上。

托利亞抱起那把她幹掉了無數敵人的霰彈槍，隨後緩緩躺下。

報紙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有幾頁已經被她的體溫捂得發黃捲曲，上面的油墨字跡模糊不清。

當然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這些不知何時印刷的舊報紙。

「呼嚕嚕，」托利亞把身子蜷成一團，如同抱著洋娃娃般抱緊了霰彈槍，聲音沙啞，「妳真的不用躺下睡覺嗎？」

「我是自律人偶，並不需要睡眠。」呼嚕嚕站在床邊，淺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發著微光，「我只需要保持低功耗狀態就可以了。」

她從角落裡拿出那根破舊的充電線，蹲下身子，一端接上自己後頸，另一端連接到牆上搖搖欲墜的插座。

儘管知道充電效率低得可憐，但這是她們僅有的選擇。

「那妳得一直蹲著嗎？」托利亞把報紙往裡挪了挪，空出一塊地方，「躺這來吧。」

呼嚕嚕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順從地在托利亞身邊躺下。充電線在她轉身時發出輕微的響動。

「這樣我就能確保妳不會偷偷跑出去了。」

「我不會離開的，托利亞。」

呼嚕嚕柔聲說，手指輕輕梳理著托利亞亂糟糟的頭髮。

「睡吧。」

托利亞咧嘴笑了笑，眼皮已經開始打架，很快就睡著了。

外面的霧氣湧動著，偶爾傳來若有若無的嘶吼聲，但在驅魂光籠的藍光籠罩下，一切都顯得那麼遙遠。

呼嚕嚕儘管躺著，卻默默攥緊了雙拳。

她的目光落在托利亞緊皺的眉頭上，機械瞳孔輕輕轉動著，彷彿在進行著對現狀的計算與分析。

充電線傳來的微弱電流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呼嚕嚕依然保持著這個姿勢，像個盡職的守護者。

時間在黑暗中悄然流逝。

呼嚕嚕的機械瞳孔微微轉動，重新聚焦。

她的內部系統顯示電量已經停止增長，連接診斷顯示充電線未檢測到輸入。

「滴……」

一聲幾不可聞的電流斷開聲。

呼嚕嚕的頭部微微傾斜，仔細分析著這個異常。

就在這時，她的音訊接收器捕捉到了一個輕微的聲響。

那是從屋頂傳來的，像是什麼東西在鏽蝕的金屬板上緩慢爬行。

托利亞在睡夢中動了動，但沒有醒來。

她的眉頭緊皺，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囈語，像是在夢裡遇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呼嚕嚕謹慎地將充電線從後頸的介面拔出，動作輕得連根頭髮都沒有晃動。

她緩緩站起身，確保每個關節的轉動都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吱嘎……」

屋頂的動靜更大了。

呼嚕嚕伸出手，輕輕推了推託利亞：「托利……」

但她突然停住了。

托利亞的神情變得極度地恐懼，很明顯，在精神層面上，她已經被扭曲的力量侵入了。這樣貿然喚醒她，或許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呼嚕嚕收回手，無聲地向燈的開關走去。

她的步伐經過精確計算，完美避開了地上會發出聲響的碎片和凹陷。

霉變的木板在她腳下發出輕微的呻吟，但在噩夢之霧的呼嘯聲中幾不可聞。

來到開關前，她能清楚地看見開關周圍布滿裂紋的牆皮，以及爬滿電線的銅綠。

呼嚕嚕的手指搭上那個搖搖欲墜的按鈕。

「喀噠。」

開關發出一聲脆響，但屋內依然一片漆黑。

呼嚕嚕的機械瞳孔收縮了一下，她又試了一次。

「喀噠。」

依然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就在這時，屋頂傳來了一聲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像是什麼東西的爪子正在刮擦著金屬板。

緊接著，那聲音停住了。

呼嚕嚕站在原地，機械瞳孔收縮到最小。

她的系統正在飛速運行進行著計算，同時，她的右手悄悄摸向了藏在裙襬下的能量匣。

透過屋頂的縫隙，她能外面，驅魂光籠的藍光正在一點點暗淡下去。

呼嚕嚕輕輕走向「房門」，將手按在那堆木板上。

她的機械瞳孔切換到夜視模式，將每塊木板的位置、重量和可能發出的聲響都計算得一清二楚。

她先是抽出閉鎖「房門」的最上面的一塊木板。

每一塊木板被移開時，她都會確保它們不會相互碰撞，不會刮蹭到地面。

她將木板輕輕靠在牆邊，動作精確得像是如同機械：雖然她本來就是。

門縫漸漸露出來，外面的霧氣立刻爭先恐後地往裡鑽。

呼嚕嚕能感受到霧氣中蘊含的能量波動，她的感測器瘋狂地閃爍著警告。

這些霧氣裡充斥著足以讓普通人發瘋的精神干擾。

最後一塊木板被移開，呼嚕嚕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托利亞。

托利亞蜷縮在那堆報紙裡，翻了個身，懷裡儘管仍抱著霰彈槍。

而她眉頭緊鎖，冷汗直冒，似乎是在經歷著極度可怕的噩夢。

「抱歉，托利亞。」呼嚕嚕的聲音輕得像是一聲嘆息，「我去去就回。」

她從裙襬下取出那個接近耗盡的能量匣，握在手心。匣子的金屬外殼上銘刻著複雜的紋路，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光芒。

雖然能量微弱，但作為她最後的能量儲備，它足以支撐她進行一次高強度戰鬥，以及修復發電機。

她快速閃身出去，此時她的動作又流暢得不像機械，反而像是一隻優雅的貓。

門在她身後合上的瞬間，她聽見了頭頂傳來的動靜。

那聲音像是某種巨大的節肢在金屬上摩擦，又像是無數張嘴在咀嚼。

呼嚕嚕掃了一眼發電機，它似乎是被當作墊腳石，此時已經停擺。

而當她抬起頭，她的光學系統將那個龐大的黑影完整地捕捉了下來：

那是一頭蹲伏在窩棚上的怪物，像一團濃稠的影子，在霧中緩緩舒展著身軀。

牠的體型足有整座窩棚一倍多大，卻以一種違反物理規律的方式，輕盈地將重量分散在搖搖欲墜的屋頂上。

那具軀體呈現出一種扭曲的昆蟲形態：有著六條細長的肢體，每一條都布滿了細密的關節，像是節肢動物和人類骨骼的詭異結合。

其表皮覆蓋著片狀的黑色甲殼，在霧氣中泛著油光，邊緣處不斷有黑色的液體滲出，順著牆壁無聲地滴落。

最令人不安的是牠的頭部。那是一個由無數張人臉拼接而成的球狀物，每張臉都扭曲著不同的表情，彷彿在承受永恆的痛苦。

這些臉孔不斷地蠕動、重組，像是在尋找某種完美的排列。但無論如何變化，都顯得畸形而怪誕。

牠的動作輕得出奇。

那些巨大的節肢以一種近乎優雅的方式在屋頂上移動，精準地避開每一處可能發出聲響的地方。

彷彿牠對這座破舊的窩棚的每一處弱點都瞭如指掌。

黑色的涎液從它不斷蠕動的臉孔間滴下，落在屋頂上便開始腐蝕金屬，發出輕微的「嗤嗤」聲。

牠的呼吸聲很輕，但每一次吐息都會在霧氣中形成一圈漣漪，扭曲著周圍的空間。

牠保持著這個詭異的姿勢，一動不動地趴在屋頂上，像是在傾聽著什麼。

那些組成頭部的臉孔突然全部轉向同一個方向，那便是呼嚕嚕的方向。

隨著驅魂光籠逐漸暗淡的光芒，那怪物的眼神裡流露出某種難以描述的飢渴。

此時的呼嚕嚕，就像是被某種遠古掠食者盯上的獵物。而最可怕的是，它似乎在享受這種獵殺前的等待。

當最後一絲藍光消失時，怪物的所有臉孔同時露出了一個扭曲的微笑。

那一瞬間，呼嚕嚕的光學鏡瞳孔收縮到最小，淺藍色的光芒轉為深邃的靛藍。

一圈細密的金屬紋路從她的眼角開始蔓延，那是復甦的魔法迴路。

「發現未知危險實體，倫理協議解除，戰鬥模式啟動。」

呼嚕嚕原本的軟糯少女音中，逐漸出現了機械式的電音。

「目標：不打擾用戶睡覺的情況下，保護用戶及其所在房屋、擊殺實體、修好發電機及驅魂光籠。」

她的右手將能量匣放入口中，隨後將之吞入腹中。能量頓時充盈她的全身，使得她得以進入極佳的狀態。

她的眼中倒映著那個扭曲的巨影，數據流在她的視覺系統中瘋狂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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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中……

體型：12.7公尺×8.3公尺×5.2公尺

預估重量：［數據錯誤］公斤

弱點掃描：進行中……

建議戰術：等待弱點掃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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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之霧在廢墟間緩緩流動，像一條無聲的河流。零碎的金屬板和破損的管道在霧中若隱若現，彷彿溺水者伸出的手。

那頭怪物從屋頂一躍而下的瞬間，整個空間都彷彿扭曲了。

其六條巨大肢體在半空中舒展開來，每一條都有小屋那麼長。節肢上的黑色甲殼不斷開合，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霧氣被牠龐大的身軀攪動，形成一個漩渦。空氣中瀰漫著腐爛和金屬鏽蝕的氣味。

涎液在空中拉出一道道軌跡，將周圍的空間都染成了墨色。牠龐大的身軀幾乎遮蔽了整片天空，投下的陰影將呼嚕嚕完全籠罩。

就連噩夢之霧也在牠的威壓下向兩邊分開。

牠頭部那無數扭曲的人臉在霧氣中若隱若現。每一張臉都在無聲地尖叫，卻又同時露出病態的微笑。

此時那些人臉突然全部轉向了一個方向，齊聲發出無聲的大笑。牠的六條肢體同時向前伸展，鋒利的關節在空氣中劃出尖銳的弧線。

而在這壓抑的氛圍中，呼嚕嚕站在原地，歪著頭。她精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白色的長髮在腐蝕性的霧氣中輕輕飄動。

「戰術制定完畢，建議使用大型異常實體標準宰殺程序。」

終於，呼嚕嚕再次說話了，而她曾經一眨一眨的呆萌眼神中，此刻卻盡顯凌厲。

她抬起右手，白皙的手掌在灰濛濛的霧氣中格外醒目。那個動作輕盈優雅，就像在為鋼琴演奏整理裙襬。

「執行。」

隨著她冷酷的聲音落下，乾淨俐落的一記手刀劈下。

動作之快，甚至在霧氣中帶起一道真空的痕跡。

時間彷彿在這一瞬間靜止了。

那龐大的怪物還保持著撲擊的姿勢，六條巨大的肢體還張開在空中。但它的身體已經從中間整齊地幾乎裂成了兩半。

斷面平整得像是被最精密的雷射切割過，能看見裡面層層疊疊的組織結構，就像一幅詭異的解剖圖。

黑色的體液在空中凝固，形成了無數顆水晶般的小球。然後，這些小球同時碎裂，化作一陣黑色的粉塵，消散在霧中。

那些扭曲的人臉上還保持著猙獰的笑容，卻再也來不及做出下一個表情。它們凝固在那一瞬間，然後像碎裂的鏡子一樣，化作齏粉。

然而在呼嚕嚕此時卻開始動了起來，她一個閃身便衝上前去，在那屍體還未倒下之時，立刻上前用手托住將要倒下的屍體。

隨後，她將屍體輕輕放下。整場戰鬥就在無聲之中迎來了結束。

「呼……」呼嚕嚕輕輕嘆了口氣，如釋重負，「好險好險，差點就吵到托利亞睡覺了。」

說完，她轉身走向受損的發電機，埋頭開始修理起來。

「得快點了，附近的現實開始變得不穩定了。」

此時，托利亞依然在熟睡，被噩夢困擾的表情終於舒展開來。

也許是錯覺，她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像是在做一個溫暖的夢。

而夢醒時分，正在傍晚。托利亞是被一陣香味喚醒的。

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鼻子輕輕抽動。那是肉類在烹飪時的香氣，而且明顯不是合成蛋白那種劣質替代品的味道。

「咕嚕……」

托利亞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她掙扎著從那堆報紙裡坐起身，才發現自己整晚都抱著霰彈槍睡覺。這個發現讓她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把槍放到一邊。

窩棚裡瀰漫著一股誘人的香氣。托利亞揉了揉眼睛，終於看清了聲音和香氣的來源。

呼嚕嚕正在角落裡那個簡陋的灶台前忙活。那是托利亞用廢棄的金屬箱和幾塊耐熱磚搭建的。

灶台下面燒著托利亞曾經撿回來的木板作為柴火，而上面放著一個缺了口的平底鍋，正在發出「滋滋」的響聲。

「呼嚕嚕？」托利亞的聲音還帶著睡意，「妳在幹什麼？」

「早安，托利亞。」呼嚕嚕轉過身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我在準備晚餐。」

托利亞這才注意到，呼嚕嚕的圍裙上沾著些許油漬。那條圍裙是她們在垃圾堆裡找到的，雖然有些破舊，但被呼嚕嚕洗得很乾淨。

「但是……我們不是已經沒有吃的了嗎？我都已經做好餓三天的準備了。」

「我找到了一些。」

呼嚕嚕的語氣輕快，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

「妳餓了吧？馬上就好。」

托利亞挪到灶台邊，探頭往鍋裡看去。她看見一塊顏色奇特的肉正在鍋中滋滋作響，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這是……」托利亞瞪大了眼睛，「扭曲怪物的肉？妳從哪找到的？」

「運氣好。」

呼嚕嚕把肉翻了個面。

「我判斷噩夢之霧濃度降低，出去檢查了一下發電機和驅魂光籠的情況。然後……」

「什麼？」

托利亞先是一驚，她猛地起身衝到呼嚕嚕跟前：

「呼嚕嚕，那東西……妳，妳遭遇什麼危險了嗎？」

「沒有。」呼嚕嚕朝著托利亞微微一笑，「我還沒說完……然後我在外面發現了一具怪物的屍體。大概是被什麼東西殺死的。」

托利亞吞了口口水。在這個她的世界裡，富含蛋白質的食品可是難得的美味。尤其是這種並非以魔力合成，而是貨真價實的肉類。

雖然形狀怪異，但畢竟是肉，想必是非常的新鮮，非常的美味，比任何合成食品都要好上千倍吧。

「這是真正的『天降有機肉』，托利亞。」呼嚕嚕用鐵鏟將煎好的肉裝盤，「別擔心，我已經處理過了，完全可以安全食用。」

托利亞接過盤子，那塊肉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太棒了！呼嚕嚕，妳什麼時候學會做飯的？」

「我的資料庫裡有食譜。我分析了最適合的烹飪方法和調味比例。」

托利亞狼吞虎嚥地吃著，嘴角沾上了油漬。呼嚕嚕拿出一塊還算乾淨的布，輕輕幫她擦去。

「別這麼著急，還有很多。我給妳留了足夠三天的份量。」

　　若隱若現的月光從牆縫中透進來，照在呼嚕嚕白色的長髮上，像是鍍上了一層金邊。

托利亞停下動作，嚥下嘴裡的食物後，感激地抬頭看著著呼嚕嚕：

「呼嚕嚕……妳簡直是天使！有妳真好。」

「托利亞開心就好。」

呼嚕嚕的機械瞳孔輕輕轉動，像是在微笑。

「不過下次我會試試其他烹飪方法。例如說，燉湯之類的，應該會更有營養。」

托利亞繼續大快朵頤，而呼嚕嚕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驅魂光籠發出的藍光已經恢復了正常，籠罩著這個簡陋但溫暖的家。

窩棚外，噩夢之已經消散。在這一刻，一切似乎都變得好起來了……

……嗎？

「幹！為什麼燈突然黑了！」

「托利亞，抱歉。但我盡力了。我們的發電機好像……不可避免地完全損壞了。能撐到剛剛已經是極限了。」

「啊？」

「它壽終正寢，走的時候沒有一絲痛苦。」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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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4）-噩夢與電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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