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青塚 - 第31章出征西北(一)

「吾似有過，恐其因此有惡。吾不敢直視其目，唯恐此情誼因此而逝。曆兩百四十一年，一月初十記。」——行勉手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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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再投緣，身分、本分就像不可跨越的鴻溝，他們無法像普通朋友一般，隨心所欲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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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的聲音很嚴肅，屈少勤只覺得自己犯了錯，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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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模樣落在莫歌陵眼裡，卻成了自己的不是，她下意識的反思自己的反應是否過於激動，但朝事確實不是一個可以和屈少琴隨意談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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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和情感在拉扯，半晌，她有些生硬地道：「對了，我還欠你一頓飯，不如就在你生辰那天晚上聚一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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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屈少勤拿不準莫歌陵究竟是什麼意思，也不敢看她的眼神，生怕看見的會是疏離冷漠，於是垂著眼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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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拘謹，連他們初次見面，都未曾如此刻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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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屈少勤情緒「低落」的樣子，莫歌陵莫名有些心軟，正猶豫著要不要放緩態度，馬車停在質子府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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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見。」莫歌陵把馬頭轉了一個方向，一夾馬腹，登時就遠了好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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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望著莫歌陵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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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這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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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勤風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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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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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目光，兩人走進府邸，關上門，青甌街又恢復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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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在擔心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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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回過神：「怎麼這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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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你總是心神不寧，花兒心大，看不出什麼，但瞞不住我。」別留伊將糕點一盤盤裝進食盒，「連劍耍得都不如平時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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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頓了一會：「我從茶會回來那日，屈少勤無意間問了朝事，我的反應似乎太激烈，嚇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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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他知道的太多？」別留伊蓋上木盒的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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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歸不是陵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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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也說了，他是無心的。」她道：「大不了以後避開朝事就是了，小姐，你也不想因為不相干的事，和承恩王生了隔閡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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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背負太多，心性早已與同齡人不同，莫歌陵除了他們二人之外，在陵都一直沒有私交甚篤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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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們的關係又更像家人，家人和朋友終歸是不同的，所以得知莫歌陵主動請屈少勤和勤風去秋妍房時別留伊才那麼高興，如今自然不願看見他們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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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同承恩王說清吧，他若秉性真誠，定然也知你的難處，沒有什麼是不能說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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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日吧。」莫歌陵沒有立即答應下來，只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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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留伊卻知道莫歌陵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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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去給花兒送吃食了。」她提起食盒，與莫歌陵一同離開一品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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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本打算著，等屈少勤生辰再說清楚，然而還未到那日，一月十七日傍晚，凌星突然急召莫歌陵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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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消息就傳開了，西北天胡進犯，前線告急，急須支援，在城郊駐紮的莫家軍整裝待發，陵都城裡滿是肅穆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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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為什麼不讓我也去？」陌上花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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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州的事情還沒處理完，你得替我盯著。」莫歌陵把護腕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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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屈少勤那邊，我不在，怕他吃虧，我……準備了一些東西，在一品齋，我走之後替我轉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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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是天胡，塞外夷人如此野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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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不會有事的，聶叔也在支援的路上，乖乖等我回來。」她拍了拍陌上花的肩膀走出去跨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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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留伊早已準備好等著她，莫勇和劉安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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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拉緊韁繩：「爹，劉叔，我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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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心。」一家人送到城門口，那裡有很多人，現在還沒完全入夜，百姓大多都還在街上，他們自發的讓開一條路，莫歌陵和別留伊騎著馬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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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半路，莫歌陵回了一次頭，在茫茫人海中，看見一抹白色的身影，莫歌陵的瞳孔微微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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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屈少勤搖搖對她一揖，莫歌陵輕輕頷首，再回頭，她用力一夾馬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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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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駿馬奔馳而去，鐵甲聲不絕於耳，直到煙塵散去，再也看不見一點他們的影子，城門口的百姓才一一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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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我們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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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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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莫歌陵現在還願不願意看到他，但她出征，他還是想要來送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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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勤風，她們會勝。」似詢問，似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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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王爺，莫元帥她們，一定會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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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走了五天，暫時紮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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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給。」別留伊遞了一壺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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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莫歌陵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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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胡這次進犯也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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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胡的汗王死了，現在的新王姑赤急於拓展疆土，北蠻他尚無法抗衡，就把手伸到這裡來了。」她喝了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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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苦寒，讓將士們一定要注意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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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莫歌陵交代完，拿出輿圖研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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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莫歌陵離開的六天之後，是屈少勤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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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星為他辦了生辰宴，然而一場宴會下來，他卻有些累，每一個敬酒的人，每一個和他說話的人，都讓他筋疲力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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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官場的阿諛奉承，爾虞我詐，真的不適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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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又忍不住想，莫歌陵究竟是怎麼做到如此游刃有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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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之後反應過來，自己居然下意識的會想起莫歌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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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那件事，莫歌陵會不會已經對他產生芥蒂了呢？屈少勤不敢去想那個答案，望著天上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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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她如今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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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的質子府很安靜，一品齋之約未成，他們之間還生了隔閡，所以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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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王爺……」勤風的聲音忽遠忽近，門一下子被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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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將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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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走到前院，陌上花提著一個食盒和一個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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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將軍今日來，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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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板著一張臉，把東西往前遞：「吶，小姐交代的，這是長壽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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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勤風疑惑的眼神，她雖不耐，卻開口解釋了起來：「在陵冕過生辰，年歲越長，長壽糕也就越多，壽星除了自己享用也會給親友，分享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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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接過，將錦囊收進衣袖，接著打開食盒，十六塊方方正正的糕點躺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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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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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和我謝，也不是我送的，等小姐回來你自己和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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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右將軍來一趟，拿一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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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沒料到屈少勤會是這個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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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承恩王真奇怪，他是沒聽懂嗎？長壽糕是和重要的人一起分食的，給她又算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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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雖這般想著，但屈少勤主動示好，陌上花倒是沒了先前的不耐煩，反而彆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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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你的東西。」她說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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