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你別再來詢問病人的隱私!再這樣的話,我就要請警衛過來了!」
櫃臺的小姐這一次不再給天響好臉色,雙手扠腰兇惡地瞪著他,把他嚇得不斷道歉,落荒而逃。
「唉──完全不行!」逃到外頭的天響找了一張長椅坐下,手肘靠著大腿,雙手撐著下巴用力嘆氣。
「為什麼會這麼小氣呢?」璇光也同樣不滿地抱怨。
「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呢?」天響說。
「天天……」璇光擔心地看著天響。
天響並不曉得現在璇光的爸媽究竟住在哪裡,唯一知道的就是大璇光很可能在這間護理之家裡頭,只要能夠找出她住在哪間病房,就有很高的機率可以在那裡找到他們兩人,這也恰好與天響和璇光原先的目的一致,總之就是找到長大後的璇光。
然而這也是最大的困難點,如果沒有璇光父母的同意,醫院絕對不可能同意讓天響這樣的陌生人進去探病。
找不到璇光就找不到璇光爸媽,然而找不到璇光爸媽就見不到璇光……完全變成雞生蛋蛋生雞的無解難題。
當然,問題遠遠不只有這樣,就算真的奇蹟發生,真的不小心遇見璇光的爸媽,天響也不覺得他們會願意聽自己說話。
那時候年紀還小的他所見到的憤怒眼神,至今仍烙印在天響的心裡,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一直到現在那眼神都仍然不斷地責備著他,問他為什麼會讓璇光遇到那種事情,而自己卻寡廉鮮恥地苟活。
現在的天響當然也明白這樣的想法太過偏激,客觀來說,小時候的自己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麼,但道理上的明白與心裡的明白完全是兩回事,就算明白自己沒有錯,天響還是覺得愧疚,也覺得璇光爸媽對自己的責備是合情合理。
所以現在的問題不僅僅只是璇光爸媽願不願意見他,其實天響自己也不敢面對他們兩人,於是就這樣一直逃避到現在。
「小天?」
這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天響的身後傳來。
「呃,小狐狸。」璇光滿臉嫌惡地盯著天響的背後。
不知道為什麼,璇光似乎從第一次見到孟梧開始就一直對他抱著敵意,記得連剛認識巍海的時候,璇光好像都還不至於這麼明顯地展現厭惡感。
「小梧?你怎麼會在這裡?」天響下意識地詢問,然而當他注意到孟梧推著的輪椅上坐著的老人以後頓時感到尷尬不已。
老人的視線不知道對焦在什麼地方,對於天響他們的對話也沒有絲毫反應,彷彿他所看著的世界與天響他們都不一樣。
雖然不明白老人生了什麼病以及他與孟梧是什麼樣的關係,但天響對於自己無意間踏進孟梧的私生活感到有些抱歉。公司的同事與朋友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作為同事,不干涉彼此的私領域是基本的禮貌,但如果像是與巍海那樣成為朋友的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是我爺爺,他因為生病的關係沒辦法自理生活,所以現在住在這裡接受照護與治療。」孟梧看出天響的尷尬,主動解釋。
孟梧並未說出具體的病名,但這畢竟是個人隱私,所以天響也沒有打算細問,至少能夠看得出來孟梧的爺爺處於無法照顧自己的狀態。
「辛苦你了。」天響不知道照顧生活無法自理的親人究竟是多辛苦的一件事情,但連照顧自己都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了,更不用說還得照顧別人。
「不會,我的爸爸媽媽在我小時候就過世了,爺爺一手把我帶大,是我唯一的親人,照顧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孟梧搖搖頭說。
「你假日都會過來嗎?」天響問。
「平日下班還有假日都會過來。」孟梧說。「所以我不會加班。」
「畢竟爺爺的事情更加重要。」天響點點頭,他完全可以理解。「從美國回來以後,每天都有你的陪伴,爺爺一定很開心。」
而且,明明工作已經很忙,下班還得忙著照顧爺爺,天響更加深刻地體會到孟梧的厲害。
然而聽了天響的話以後,孟梧的表情一僵,空氣突然變得有些尷尬,讓天響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
「嗯……我想應該是吧。」孟梧很快地將僵住的表情藏起,平淡地回答。
但即使是面無表情的答案也讓天響感到有些怪異,感覺孟梧的心中似乎還有沒說出口的話。
「小梧……」雖然天響也曉得自己不應該太過深入,但畢竟已經問得太多,所以希望孟梧若真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就儘管跟自己說,因為他在各方面都幫了自己很多忙。
不過這些話都沒能說出口,因為孟梧似乎為了避免天響繼續問更深入的問題,忽然轉過身伸手向不遠處的一對夫婦打了招呼。
「他們是住隔壁病房的女孩子的爸媽,我去跟他們打個招呼以後就得帶爺爺回房了。」孟梧說完匆匆向天響道別,然後推著爺爺向那對夫婦走去。
在這個過程中,天響甚至都沒能回話,因為當他看見那對夫婦以後驚訝地楞住了,那是璇光的爸媽。
孟梧與璇光爸媽簡短地交談幾句以後,他回頭向天響點了點頭道別,接著便推著爺爺走進護理之家。而璇光爸媽也順著孟梧的視線看見了天響,他們先是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然後慢慢朝著天響走來。
奇蹟總是來得太過突然,天響只能傻楞楞地看著他們兩人慢慢靠近,當他還在思考自己究竟要不要跑的時候,他們就這樣不由分說地來到面前。
天響咬著牙告訴自己,這次不能再逃了。
那時候消失的璇光再次出現在天響的面前,這是老天爺賜給他彌補過錯的機會,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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