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誓與謝幕之時》 - EP.3．天才的獨白

　　──柚奈妳是與眾不同的，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是爸爸媽媽的驕傲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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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有印象開始，爸爸媽媽就整天在我身邊對我說這句話，似乎不論我做了甚麼事情、犯了任何錯，都會被笑著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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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學一年級，莫名心情不好鬧脾氣的時候，他們會帶我逛遍整個市區的玩具店，挑我最喜歡的布偶或是家家酒的玩具套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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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學二年級，挑食的時候，他們會立刻把整鍋菜拿去扔掉，然後仔細把我不吃的食物記錄下來，還會把類似味道的菜全部一起納入其中，最後甚至製作了三大本的「禁止食物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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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學三年級，當我看見便利店裡賣的可愛髮圈，忍不住沒有結帳就把它帶回家裡的時候，他們會笑著說「柚奈好棒好聰明，這麼小就懂得替自己打扮了」，然後幫我找來更多類似的髮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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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學五年級，當我和班上其他女孩子吵架，一氣之下賞了對方一個耳光、還用力亂扯對方頭髮的時候，他們會立刻放下公司裡所有的工作，第一時間跑到學校找老師理論，還順便再替我狠狠罵了對方家長跟小孩一頓……即便是我先嘲笑對方的髮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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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發生了甚麼事情，爸爸和媽媽總是會用盡全力替我找好理由和藉口，並更進一步歪曲成他們喜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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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們的眼中我是完美的存在……不對，應該說「必須」是完美的，一旦與期待有所偏差，他們寧可怪罪於別人也絕對不會讓我受到一絲傷害，久而久之，他們的眼裡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隨著年紀的增長，我漸漸察覺到自己的家庭似乎有點與眾不同；但另一方面，自小就在溺愛之中備受呵護的我，又要如何去懷疑自己的父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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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毫無疑問是愛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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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年幼的我在絞盡腦汁後，想到了一個最完美的解決方法，一個既能讓父母開心、也不需要再讓父母替我找藉口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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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成為真正的、最無懈可擊的「天才」。

　　過度的溺愛是種病態，然而當我意識過來的時候，早已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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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五點鐘，清晨第一道曙光從窗簾縫隙映入，外頭的麻雀也開始奮力鳴叫，偶爾還會聽見一兩輛汽車行駛的引擎聲混入其中。

　　國中時期的我一如往常地睜開眼睛，在一番天人交戰以後，我還是迅速從床上坐起身，並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隨後看準一旁的鬧鐘即將響起的前五秒鐘，我屏氣凝神地倒數……四、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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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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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鬧鐘一聲清脆的聲響，我用最快的速度大力朝它敲了下去，很好、很好，今天的生理時鐘依然準時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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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將亂糟糟的床鋪跟皺成一團的棉被整理好，晚上睡覺時緊緊抱著的泰迪也被我整整齊齊地放到了枕頭上，旁邊的衣架上則是掛著昨天睡前燙好的制服跟裙子……啊，領巾還掛在陽台上，等等出門前要記得去收下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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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部準備就緒後，我小跑步來到陽台邊，「唰」地一聲將落地窗簾拉開，和煦的陽光溫柔地輕撫過我的臉龐，同時也一點點喚醒整片大地，灑落樹梢的晨曦，透著一股靜謐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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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我緩緩走向房間另一側的窗戶，小心翼翼地將窗戶開啟，並慢慢地將一旁固定用的支架撐起，生怕發出一點多餘的噪音，就會影響到父母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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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認好窗戶已經固定好，不會突然關上夾到我之後，我將一隻手支撐在窗框邊、稍稍往外探出了上半身，並敲了敲距離我一隻手臂距離的隔壁二樓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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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間遙真應該還沒有起床才對，但如果現在不先叫醒他的話，等等出門的時候一定會來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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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哇……現在才還不到六點欸……」

　　遙真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將窗戶緩緩推開，眼前的他還穿著睡衣，一臉睡眼惺忪的樣子跟小時候完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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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已經醒了喔，早安唷！」

　　「不可以再躺回去了喔，快點起床，等等我會再去叫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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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顧自地說完後迅速關上了窗戶，等等刷牙洗臉後還要趕快換衣服，換完衣服後再去叫醒爸爸媽媽，最後要在七點前準備好早餐跟午餐的便當才行，否則今天一定會遲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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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輕輕閉著眼睛在腦內不斷規畫著接下來的所有行程，每一件事情都以秒為單位精確地分配時間，才能在最有效率的情況下完成所有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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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今天也是一大挑戰呢，雖然每天早上幾乎都重複著差不多的劇本，但實際執行起來還是相當有難度，但對我來說，這些全部都是小意思、是絕對不可能難倒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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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我可是『天才』喔。」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小小聲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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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有著栗色長髮的少女，帶著明朗的笑容注視著我，看上去讓人感到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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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要我盡量多休息，不要隨便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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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你再繼續睡下去，上學就要遲到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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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應該沒有准許你上學遲到吧。我輕輕用書包敲了一下遙真的背表達不滿，而他看起來似乎早就已經習慣了，於是一把將我的書包搶了過去，自然而然地將我的書包和他的書包一起拿到了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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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國中生的我們緩緩走在前往學校的路上，現在的時間還早，早晨的氣候相當舒適，路上的車輛也相當稀少，整條街道上幾乎沒有其他路人，只有極少數和我們一樣提早出門的學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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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讓我多睡個三十分鐘應該也沒問題吧。」

　　反正這麼早到學校，我也只是換個地方睡覺而已。他嘟著嘴、語氣略帶不滿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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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

　　我一邊無視他的抗議，一邊紅著臉、輕輕勾住了他刻意空出來的右手臂，他雖然看起來有點害羞，但是並沒有像以前那樣把我推開，應該也算是有所進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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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他總是在意周遭的目光不肯讓我牽手，但自從我們開始提早上學以後，這段走路到學校的、幾乎無人的路程，成了我們秘密約會的時間──雖然大部分都只是普通的散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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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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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到校門前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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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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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遙真在不久前開始交往了，雖然是從小認識到的青梅竹馬，在旁人眼裡看起來成為男女朋友是必然的走向，但實際上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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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度熟悉的我們，無論說了多少試探性的話語，全部都會被當作是玩笑話。

　　不管如何釋出善意，全部都會因為認識太久，而被當作裡所當然。

　　就算好不容易可以一起出門逛街買東西，對方也絕對不會發現妳今天是不是有稍微整理過頭髮、或畫上一點淡妝，甚至連一點點點點約會的念頭都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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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說的都還只是極小的一部分，其它讓人生氣的還有非常非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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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對方經常找自己討論其他在意的女孩子、情人節一大早起床親手製作的巧克力被他的朋友們一起吃掉、難得過生日的時候希望可以兩個人一起慶祝，卻完全被他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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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類的，現在仔細想想，隨便一件都是會讓青春期的女孩子氣到跳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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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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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怎麼了嗎？」

　　大概是發現我一直盯著他的側臉，他微微歪頭、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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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沒事！你不用管我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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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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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裝作沒事地大力勾住他的手臂、並且突然加快腳步，他也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發出些微的驚呼，但為了隱藏臉頰上微微泛起的紅暈，這已經是腦袋過熱的我所能想出的，最完美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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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我會喜歡遙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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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一次再心中詢問自己，這個問題我也曾經在房間的鏡子前詢問過好幾次，而每次問到這個問題，鏡中的我總是和現在一樣，羞紅的臉頰上帶著止不住的幸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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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因為，唯有在遙真面前，我才能夠肆無忌憚地當個任性的小女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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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遲鈍，如果不比別人多好幾倍的練習，馬上就會被拋下的。

　　──比我更厲害，又比我更努力的人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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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獨自站在學校的屋頂，手上拿著五公分厚的台詞本，仰望藍天思考著幾天前，不小心在隼人面前說錯話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隼人給我的感覺和遙真有一點像，讓我不小心鬆懈了也說不定，下次一定要小心應付才行，不能再出更多漏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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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上高中以後，我和遙真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他進入了一所相當普通的市立高中，而我則是靠著「特殊選拔」的機制，進入了這所充滿菁英的天才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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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特殊選拔」是這所學校的特殊入學方式，凡是在各領域有傑出表現者，只要能夠提出相對應的證明、並受到學園理事長的認可，就能無條件入學就讀，並且第一年的學費全免，而後續的就學期間如果能繼續有所表現，除了繼續免除學費外，還會有相當高額的獎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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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這所學校存在著各式各樣的怪物，顛覆世界的畫家、改變音樂界的小提琴家、世界級別的知名模特兒等等，他們都是各領域下個世代的領頭羊，是名副其實的、真正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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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則是靠著國中時在劇團的多次演出經驗，並且還特別拜託導演和負責人替我撰寫了推薦信，好不容易才贏得了「特殊選拔」的資格，雖然單純靠成績錄取也是一個辦法，但我還是選擇了這條最為困難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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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從小對自己的要求，也是回報父母期待的唯一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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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持續在放學後的頂樓大聲朗誦下一次演出的台詞，任憑汗水滲入雙眼、任由太陽一點一滴灼燒皮膚，偶爾感受輕拂過臉龐的微風、聆聽停留在屋簷的鳥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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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又一次地重複，即便已經快要發不出聲音、雙腿已經快要動彈不得，我都持續在頂樓不斷演繹著劇本中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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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遠扮演下去──「天才」這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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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3．天才的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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