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飯之交 - 薑片炒蝦

在沒有其他人的辦公室裡，有一個人默默地自己看著職員最近的業績報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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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布朗專員還是一如既往地認真工作。鹹蛋糕這個月的績效還行。大部分都和平常沒有兩樣。只有一件事他有點在意，魔鬼蛋糕的工作態度。根據報表，他完成偵辦案件的數量平均數比先前的數據低了十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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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主管，蘇鎧如蘇鎧如一直以來都滿喜歡林鈞庭的。不會出風頭、搶功勞，正常上下班，有艱難的任務也會不斷嘗試完成，是個任勞任怨又好相處的優秀職員。但是他近日明顯變得不一樣了。不只在自己位子上發呆的頻率變高了，下班時間到就會準時站起來開始收拾傢伙。這跟他以前的表現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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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會是要跳槽吧？看得出來在工作上花費心思的程度下降相當多。實在是很可疑，看來得稍微調查一下。他決定要花點時間搞清楚這件事情，拿著桌上常備的白布擦了擦木頭相框。木頭相框裡裝著一張已經久得邊緣微微泛黃的相片。相片裡的人依然和二十年前一樣微微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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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做的事情都是有意義的，不會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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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庭有次沒打電話就到志唯家門前按了門鈴。雖然覺得這樣子好像稍微有點沒禮貌，但他想說志唯也沒有室友，臨時找他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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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他左手拿著連鎖成衣店的大紙袋、右手按下門鈴。

「喀！」大門開啟，出來迎接的居然是個妙齡女子。

「啊，妳好。」鈞庭朝她點點頭。表情冰冷的女子面容雖和志唯有幾分相似，可是異於志唯的溫和，眼前的女子全身上下散發著不容挑戰的銳利感。

「抱歉，我哥不在家。」

「咦？是嗎？以為他在。」

他把大紙袋拿給對方，「這是他上次丟在我家的外套，洗過了。」

鈞庭暗目祈禱她不要仔細看紙袋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上次志唯在他家弄得全身衣服都髒掉了，牛仔外套只是其中一件，底下還藏了一件內褲和背心。

女子雙手接過紙袋，「嗯，我家哥哥只會麻煩到別人，謝謝你。」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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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傢伙有妹妹？居然從來沒有跟他提過。是因為不想跟家人講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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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庭不喜歡自尋煩惱，於是也沒有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太久。直到今天，他再次看到志唯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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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去幫我看是誰，湯煮完就可以吃飯了。」志唯說著，右手繼續拿菜刀在帖板上把紅蘿蔔切碎。

「喔。」她隨便應了聲後走去開門一一

「欸？是你？」門一開起來，她又看到了上次把她哥外套還回來的男子。男子笑得有些難為情，「路過拿蛋糕給他而已，不用叫他。」

「我還是叫他來一下比較好。」

志唯的妹妹朝廚房方向叫了一大聲，「哥，你朋友。」

「誰啊？」志唯把紅蘿蔔碎一股腦丟進湯裡，匆匆忙忙出去看是誰在飯點來拜訪。

「咦？鈞庭？你怎麼在這裡？」只見鈞庭站在門外，他自己也一副穿著髒兮兮圍裙的樣子，兩個人都說不出地尷尬。

「呃，送蛋糕給你。剛好下班路過。」

「啊，謝謝。」他拿過鈞庭遞過來的袋子，「吃過了嗎？飯快煮好了。」

「不會麻煩嗎？」

「吃不完才麻煩。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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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當然是志唯大顯身手。桌子上擺著熱騰騰的薑片炒大蝦，紅色的蝦子油光閃亮、油煎薑片泛著微微的焦黃。蝦子旁的是一盤麻婆豆腐，白色的豆腐全浸在豔紅的勾芡醬汁中，花椒和辣椒共同揮發出令人食指大動的麻香，澆在飯上就是腸胃的剋星、減肥的大敵，是充滿魅惑個性的天生反派。今天的蔬菜則是蒜炒高麗菜，稍微中和兩道大菜濃烈的味道並提供配色上的協調，不然滿桌通紅看起來未免過於刺激。湯品則是加了蛋花和紅蘿蔔丁、新鮮玉米粒的玉米濃湯，不過這道湯能變出來最需要感謝的是濃湯粉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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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她介紹一下，她是我妹，在唸大學，名字是芯薇，筆芯的芯，薔薇的薇。」

女子微微頷首，「初次見面。」

「我是林鈞庭，千鈞一髮的鈞，庭院的庭，請多指教。」他也看著對方稍微打了招呼，隨後，三人一語不發地看著滿桌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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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沉默一直延續到餐桌上。志唯舀了一大匙麻婆豆腐放到飯裡拌了拌，芯薇為自己夾了一些熱熱的炒高麗菜，鈞庭則是碗裡裝著半碗湯、但沒有什麼動作。三個人各吃各的，眼神毫無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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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講話，也沒有人動那盤蝦，一起望著蝦子殼繼續冒出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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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應該要主動開什麼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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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時間的沉靜氣氛毫無來由地讓志唯覺得該做點什麼。但不管怎麼想他都想不出鈞庭和芯薇都有興趣的主題。只和鈞庭在一起的話，他就會跟他分享最近想煮什麼、假日去哪玩，只和老妹在一起的話，通常只要安靜聽她在學校發生什麼事情就好。他現在沒有辦法協調作為一個私密飯友和一個體貼哥哥的身分去作出合宜的行為舉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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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只希望芯薇不要天外飛來一筆問鈞庭跟戀愛有關的問題就好。除此之外的模糊應對他應該還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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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哥是什麼關係？」

好不容易終於喝上一口湯，聽到這麼尖銳的問題，鈞庭差點就把湯噴出來。

「我們是朋友。」

「在哪認識的？」

「釣蝦。」鈞庭立刻隨意胡謅一個答案，至於為什麼選擇釣蝦場這個答覆，純粹是因為他今天剛看到「阿三泰式釣蝦場」的廣告。意識到此時此刻他和鈞庭必須同心協力，志唯終於開口，「那天下小雨，整個釣蝦場只有我們兩個人在烤蝦子。」

「你可不能騙我啊。」芯薇沒有看向說謊心虛的兩人，面色不改地咬下麻婆豆腐裡的辣椒碎。

「你們兩個誰是剝蝦子的？」

志唯先是看了鈞庭一眼後連忙接話，「剪刀石頭布決定的。」

「那就輸的人剝吧。」芯薇說著，把拌著麻婆湯汁的飯吃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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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只能碰碰運氣了。志唯邊嚥著口水邊這麼想。但由於他之前沒有和鈞庭猜過拳，只好祈禱魔鬼蛋糕在猜拳方面也一樣技術高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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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石頭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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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揭曉。以為對方很會用刀所以會出剪刀的志唯出了布，以為對方緊張所以會亂出剪刀的鈞庭出了一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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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志唯贏了，鈞庭只好照約定硬著頭皮剝完二十隻蝦。說實在的，他從來沒有喜歡過蝦子，頂多偶爾狀況好的時候吃點蝦仁炒蛋敷衍一下。他勉強著自己認真剝蝦，橘紅色的蝦殼漸漸堆成一小座山。蝦子汁滿了動作靈巧的雙手，蝦子的海味濃厚到讓鈞庭感覺連指甲縫深處都沾上洗不掉的海鮮味。志唯覺得很不好意思，在桌面下偷偷踢了踢鈞庭的腳。鈞庭甩給一個只有他那個角度才看得見的精彩白眼，一腳立馬又踹了回去、重重撞在他的小腿外側，痛得差點讓志唯哀號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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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光光的蝦一隻隻躺到盤子上，飽滿的蝦肉看起來油光亮滑。

「大家各自拿幾隻到自己碗裡吧。」

「嗯，謝謝。」說完，芯薇一次把三隻蝦子夾進自己的碗裡。

「我沒很餓，這兩隻給你。」志唯主動夾了兩隻蝦給鈞庭。鈞庭想把其中一隻放回盤子，「我又沒喜歡蝦子。」

「看你剝得很辛苦嘛。」他笑著，語氣中稍不注意就出現了撒嬌的意味。鈞庭只好把蝦子放入口中，「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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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鈞庭乖乖地把碗裡該吃掉的東西都吃完，才放心吃起炒蝦。大火炒熟的蝦肉軟中帶脆，入口的時候，淡淡的海產鮮味和油煎炒過的薑片濃烈香料氣味共同地在口腔裡融為一體、互相襯脫。別人吃到的蝦子應該更好吃吧！志唯只能在軟軟的、觸感和鈞庭嘴唇有幾分相似的蝦肉裡感覺到極淡的海味，吃起來像是加了一點點海鮮香精的蒟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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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現在舔對面的鈞庭幾口，他很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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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現在絕對不行！為了克制自己對於進食Cake的慾望，志唯只好塞下一大口白飯瘋狂咀嚼，試圖將注意力從鈞庭的身體上轉移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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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都沒有考慮交女朋友喔。」芯薇吃著碗裡的炒高麗菜，有意無意地問了敏感問題。

「妳今天發什麼神經啊。」志唯決定接下來的任何情感話題都要打迷糊仗，遇到可能跟鈞庭有關的疑問一律模稜兩可地答覆。

芯薇聳聳肩，「就問問啊，這麼敏感。」

「鈞庭有喜歡的人嗎？」

他果然低估了自己親妹的自來熟能力。「哪有人初次見面就問別人這種私密問題啊！」雖說想吐槽，現在難堪得只想躲到桌子底下的志唯選擇閉嘴。

「呃……說得上喜歡嗎……」鈞庭居然沒有閃躲這個問題，反而有點認真地思考起來。

「有。」思索五秒後，不愛廢話的魔鬼蛋糕給出簡短有力的答案。

「真的？第一次聽到。」志唯有點驚訝，雙眼向鈞庭眨了幾下。

「怎樣？」

「好奇啊。什麼類型的？」他捏了一把鈞庭的肩膀肉，帶著揶揄的笑容在臉上綻放開來。沒想到對方只是輕輕回捏著他的手背肉，「才不跟你講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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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芯薇先把桌上碗盤清到廚房時，志唯率先把鈞庭拉過來，「欸，好啦，飯也吃完了，你今天要不要先回去啊？」

志唯使了個眼色，鈞庭立刻理解他的意思。在下一秒他就要說「好」的時候——

「怎麼趕別人走，多坐一下啊。」芯薇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他們正中間，隔絕兩人的拉拉扯扯。

「那我去洗碗好了，不然像來蹭飯的。」鈞庭說。芯薇推推自己的哥哥，「讓我哥洗就好，他洗很快。」

「呃，那，我順便切盤蘋果。」眼見計畫失敗，志唯堆出標準的尷尬微笑轉身退場。一到廚房內外面兩個人都看不見的流理臺，志唯二話不說開始切蘋果，端給外面的兩個人之後接著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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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減少芯薇問出兩人關係真相的機會，不然讓爸媽知道兒子在外地沒有好好念書而且疑似有了床伴的話，一切就都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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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唯如今感覺不到手上的泡泡，腦袋只裝著以上的這些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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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我哥怎麼樣？」

客廳的兩個閒人吃著切成八等分的蘋果。芯薇拿著紫色柄的叉子叉起盤中其中一塊遞給鈞庭。

他在白中帶點氧化黃色的果肉上咬了小小一口，「他是個老實人。」

「是吧？很好猜的人。」她用綠色柄的叉子幫自己叉起一塊蘋果，然後隨即喀擦喀擦地嚼著甜脆的蘋果塊。芯薇邊吃水果邊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從小就知道他中看不中用，別人想得到的事他怎樣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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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庭的目光無意間地停留到了芯薇的手上，她的十根手指頭塗滿了均勻的紫灰色的指甲油。紫紅基底中帶著暖灰的配色跟老闆帶的隨身包顏色十分相像，使他不自覺地認為芯薇也一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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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看起來胃口不太好啊？」

「不瞞你說，我有輕微厭食症。」

「真的？難怪吃那麼少。」

芯薇把叉子放到了玻璃茶几上，原本大方展示著美麗指甲的手現在十指交疊在了一起，像是面試官打算審問應徵者尖酸刻薄問題前的標準預備動作。只是，她的動作有點僵硬，除了生疏外還有些緊張。

「我哥也有一點，嗯，飲食方面上的問題。」

「妳會花時間注意哥哥的飲食狀況？」

「嗯。」芯薇一臉嚴肅地點點頭，「我爸媽交代的。」

「妳放心。我也大概知道問題在哪裡，也處理得來。」鈞庭也放下了叉子。想想芯薇一個大學生還要時時刻刻注意自己身分特別的哥哥，一定有點辛苦。

「真的？」那雙目光銳利的深灰色大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原本以為她的視線會銳不可擋，但在說出這個疑問句的時候，她的眼瞳瞬間和志唯平時看他的眼神幾乎重疊。透明、清澈，如果面對有這種目光的人還能說出謊言，鈞庭會覺得自己違背良心。但下一秒，她的目光又立刻變得有所防備。

「我能信任你嗎？」

「可以。」

「我不會背叛朋友。不然沒人陪我釣蝦了。」

雖然他和廚房裡洗碗的那個人沒有真的去釣蝦過，但前面那句話是他放在心裡的絕對承諾。

「約定好了喔。」她抿抿嘴，兩隻交叉的拇指不住在自己的虎口上滑動。

「嗯。我會好好跟志唯當朋友的。」鈞庭朝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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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拚命洗碗的某個人擦乾碗盤上的水珠，一邊擔心鈞庭是不是趁機偷說自己的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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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意識到哥哥的特殊身分十分危險，又或者是出於對兄長的關愛，芯薇從小到大總是有意無意地避免奇怪的人接近哥哥。其實她覺得哥哥應該要把自己視為救命恩人才對，當初這個粗線條的人流血還活蹦亂跳的時候，年紀尚幼的她發現自己的老哥不是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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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護Fork哥哥，不知不覺間，她變得特別早熟，而且常態地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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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路上發奇怪衛生紙的，拉著哥哥立刻頭也不回地走。

看到明確標明自己有蛋糕身分的，拉著哥哥立刻頭也不回地走。

看到全身黑、疑似「天使蛋糕」成員的人，就是扯著他的袖子也要把他帶離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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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人身安全之外，她還得小心不要讓志唯無意間暴露出自己的Fork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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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太多了。」

「哪有。妳還吃了我那份炸春捲，到底是誰吃得多啊。」

參加親戚婚禮的時候，念國中的志唯正是會吃的年紀，就算吃不到味道也繼續胡吃海塞，還在讀六年級的芯薇立刻把他拉出婚禮現場。

「在外面吃東西要小心，沒有正常人會先吃腿庫配炸湯圓的好嗎？」

芯薇從小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常常雙手插腰教訓起比自己大兩歲的親哥。然而常常沒意識到問題嚴動性的本人只會聳聳肩說：「妳擔心太多了啦」。

眼見勸說無效，妹妹總是會流暢地翻一個經典的白眼給他，「誰知道有沒有人會想追捕Fork？自己都跟沒事人一樣。」

「給你。」她把一直偷藏在外套袖口裡的東西匆忙地交給哥哥，然後轉身大步走出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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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唯一開始還反應不過來，認真看了看才發現留在手心上的是一塊超商的巧克力蛋糕。售價35塊錢，是志唯從小到大都喜歡吃的少數幾樣東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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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二十一歲，她依舊同時身兼檢察官、主考官的複雜職位，唯一的檢驗對象就是志唯。代替爸媽檢察他的Fork身分有沒有不小心洩漏出去，還要隨時考考他身邊的朋友是否跟她一樣處理得了他的飲食相關疑難雜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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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哥，」躺在床上的芯薇問著，「鈞庭真的是釣蝦的朋友？」

「是啊。」已經快要睡著的志唯迷糊地說。

「是朋友？還是朋友以上？」

志唯翻身過去，好像以為背對妹妹就也可以連帶背對這個疑問，「煩欸，睡覺。」

「打地舖的人沒資格命令睡床的。」

「妳睡的是我的床。」

其實他本來想把這名不速之客趕到沙發床。但因為覺得讓妹妹睡沙發顯得自己像是個沒良心的哥哥，最後還是拿了閒置的床墊在自己的單人床下打地舖。他和芯薇已經一陣子沒見面了，一直想要再和她多聊一點。

「喜歡這一型的？」芯薇呢喃著，聲音少了平常的清晰明亮，反而帶點朦朧。

「看起來冷漠，其實內在的質地很細膩？」

「……嗯。」不愧是芯薇，從年紀小的時候開始，她都比自己更擅長總結他本人的心理狀態。志唯又從側身翻回正面、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頓了一下才回答。床上的人發出一聲疑似不屑的笑聲，「你果然很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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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了很久還是沒有睡著。一直想著要說什麼但說不出口。志唯只要一有秘密就會很想和別人說，這是一個糟糕的習慣，可是他改不過來。明明沒有計畫要和芯薇坦露這段關係，但偏又藏不住話。只要不主動快點給個解釋，他恐怕今晚都會睡不著覺。

他拍拍自己的臉頰，打算一鼓作氣說出來。

「其實我們不是釣蝦認識的，而且，我們……」

「你被上了？」她出言打斷，一開口就是下流的提問。

「沒禮貌。」他醞釀好的氣氛馬上被無情地粉碎一地，害他也沒辦法繼續說下去了。對芯薇坦誠說出一切的計畫有變，話題因沒品的問題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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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固定誰上不上的問題。」

「是喔。」芯薇不痛不癢地回覆。

為了報復她方才打得自己措手不及，志唯決定反將她一軍。

「我們都剪刀石頭布決定誰在上面。」

「咦？」床上的人發出疑惑的聲音，似乎有點相信了哥哥隨口胡謅的玩笑話。

「你們好奇怪喔。」她的聲音逐漸變得軟黏黏的，應該是快睡著了。

「我要睡了，晚安。」

「晚安。」他回應，隨即不再說話。本來已經想好要怎麼辯解，結果什麼也沒說。這種不乾不脆的結尾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感覺晚上都會睡不著了。

「欸，妳睡著了嗎？」

志唯問道，儘可能放輕音量。沉靜的夜晚裡，他的說話聲雖然小聲但聽起來仍非常明顯，如果芯薇醒著的話不可能沒聽到。床上的人沒有回應，倒是發出了陷入熟睡時的規律呼吸聲。

「妳才奇怪，哼。」志唯直到確認她熟睡後才偷偷回嘴，拿下對手並無感覺的最終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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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以後再跟她坦白吧，反正時間還多。志唯嘆了一口氣，又再次側身把整個抱枕都緊緊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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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鈴聲響起，鈞庭這才從床上依依不捨地離開。時間是中午11點，他從昨夜凌晨兩點昏睡至今，中間沒有一秒清醒。

「喂？」

「有空嗎？」志唯問他。鈞庭沒好氣地回應，「今天星期天欸，我想多睡一下。下次再約。」說完，他想直接掛掉對方的電話重回夢鄉的懷抱。

「欸，等一下啦。」電話那頭的人急忙出聲，阻止了鈞庭掛斷對方的如意算盤。

「晚上要不要去釣蝦？」

「什麼？」鈞庭皺著眉想著自己什麼時候說到釣蝦的。他抓抓自己背心下的後背，才想起釣蝦場是他前三天隨口說出兩人邂逅的最初地點。

「啊，好吧。」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角漾出了微笑，「畢竟我們是釣蝦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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