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予吻 - 【ꕤ】墜殞之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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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配、體溫，以及心臟跳動的聲音。重複無數次，好像被刻在血液裡傳回胸前不會跳動的水晶。

彷彿被剖開身體、撕碎自尊一般，很噁心。

睡魔是搜尋器，魅魔是劊子手。她曾經許了個生日願望是能夠替代摯友做這些骯髒事，至少那樣，墮落的就只會有她一個。

「大姐姐，妳是今天的媽媽嗎？」

是小女孩。

忍下想要嘔出的酸，她一吸一吐的間隔逐漸縮短，調整不來，墨色的瞳微微睜大，模樣肯定不怎麼好看。

棉被掉在地上，還有床上男人的衣物。沒有心跳的屍體還帶著令人反胃的體溫，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很安詳地死在魅魔身上。

反而是她赤裸的身子帶有指痕和細長傷口，濕濡的血蔓延床鋪，從人類男人身上吸取的精神體和靈魂卻沒幾秒就治好，好像在瞬間區分了僅有血肉之軀的人類，和擁有近乎永恆壽命的魔鬼。

睡魔和她說過，這個人是一名單親父親。睡在身旁的女人每天都不一樣，明明病逝的太太幾乎每天都會在夢中出現。

或許今天只是一時失手罷了，畢竟她可是惡魔，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心裡沒有良知這種東西，也不必對毫無人性的野獸釋出善。

「看、看清楚，我不是妳媽媽。」

裸的身體轉向正面面向穿著睡衣還抱娃娃的小女孩，大方展現出胸口水晶的理由或許是憐憫。

未成年人類的精神體不好吃，所以她不會殺了這個孩子。但失去經濟支援和照顧的她，還是很快就會離開人世，或許過沒幾天就能從睡魔那兒聽到消息。

「……我走了。」

不要道別還好一點，畢竟魅魔並不是適合入小孩子眼的生物。但這種溫柔是摯友睡魔教她的，聽說對方最近開始與人類同居，還被取了個名字。

真可笑，他們是惡魔耶。

不過睡魔最近看起來很幸福。她不懂，可是摯友的開心更重要，那就好了。

墮落的人只要她一個就夠了。

轉身拾起地上的棉被包住黏膩不舒服仍在顫抖的下身，長腿一跨跳上窗台，散亂的焦糖色長髮被三兩下編成三股辮然後盤起。

好似能從靈魂之窗勾出魂魄的桃花眼黯淡許多，不再有魅惑的功能時，空洞的感覺更明顯了。她最終還是回眸望向女孩一眼。

「妳，叫什麼名字？」

「爸爸都叫我小玹。大姐姐妳呢？」

「……我是魅魔，沒有名字。」

「May？老師說May 是、是……一月、二月、三月、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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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過勞工作，肉體是會感到疲勞的；魔鬼過勞工作，卻只有心靈能獲得滿足。

可是萬一連心靈都滿足不了了呢？

她從來沒有一刻是樂於與男性人類結合，從那之後甚至感覺是厭惡，光是待在同一個空間都令人感覺噁心得要命。她討厭因彼此而升高的體溫，討厭遵循慾望的聲音，討厭腹中可能會出現的新生命。

這還配叫做魅魔嗎？

提取出靈魂封入透明瓶，那會回收再利用做成新的人類軀體。而精神體則是魅魔的食物來源，和維持外表的保養品。

但再怎麼說，被摀嘴、掐頸、扯髮、蹂躪好像真的超出了她的想像。魅惑成年男性的本能產生了化學變化，不確定的恐懼。

所以她最近都在做些什麼來著。

不攝取足夠的精神體會死掉的。

孩子，只剩下孩子了。小孩的精神體雖然不好吃，但提取時不需要有親密行為。

反正只要能夠果腹就好。

「嘔。」

太嗆的花香的味道，太燙的暖陽的味道。這是孩子的精神體不適合食用的理由，不好入口，也不好吸收。

今天唯一進食的一餐又全吐了出來，好像白死了，漂亮的淺黃色發光體染上了魔鬼的顏色，從口中溢出時已成一團黑泥。

沒了精神體的支撐，烏亮的羽自肩胛骨顯現，因疼痛而胡亂拍打地面。藏身在小巷後的空間，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她的一對翅膀，還有身旁孤兒沒有出血外傷的屍體。

灼傷的喉嚨喝水就疼，她也無法直接張口飲下雨水。

七歲小孩模樣的魔鬼，毀掉的孩子年齡也差不多大，寬厚的翅膀只能勉強遮住他們倆，甚至對方穿著鞋的雙腳還會時不時被濡濕。

魔鬼毫不猶豫地反手握上羽翼的肌肉根部和背後的肩胛骨，用力下壓、擰轉，幾乎是和小手臂一樣粗的骨連著肉屑和血，隕落了右邊的翅膀。

碎裂的鮮紅混進雨水淌落背後，她並非感覺不到痛，只是好像這樣就痲痹了喉間的不適。

用切斷淋濕的三股辮把翅膀當作蓋毯固定在孩子身上後，她便起身想趁著雨勢變大之前快點離開。

不過只剩半邊重量的羽翼很難帶著走路，她才走了兩步就軟了腿癱在地上。像那年一樣空洞的瞳回過，蓋著羽毛的孩子仍躺在原位，巷子的盡頭是來來往往撐著傘的行人。

還沒有死，她還活著。到底，還為了什麼活著？

「……五月，是五月嗎？」

魅魔聽見水花的聲音，聽見傘落地。不知是沒有力氣睜開，還是不想睜開的眼睛淋到了雨，嘴被強制撬開，黏黏臭臭的泥連著一隻手被塞入，好像混進了一點香草的味道。

「咳咳，嘔。」

反胃的不適感瞬間由胃部衝上，她本能地去啃咬嘴裡的那隻手，可對方卻像沒事一樣不斷地推，就像是要她把剛剛吐出的黑泥嚥回去。

是那個孩子。

靈魂的味道不會錯。染黑的精神體碰到人類，味道和形狀都在改變。軟爛的泥好像正在變回好入口的固體，帶著清香的薄荷味。

成年人才會是這個味道的。已經過了這麼久嗎？當年的小孩不僅順利活下來，還長大成人了。

「我這裡還有餅乾，妳吃嗎？」

「不。」

因為雨水，她只能看見女人模糊的輪廓，不過躺在對方腿上的感覺不會討厭，因為雨水讓肌膚變得冰冷冷的。

但淋雨的話人類會感冒，她記得睡魔曾和她說過。

側過臉給了女人一個朦朧的眼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樣的，或許一樣無神也說不定。雨滴，不知為何變得有點鹹。

「……妳快走，不然我餓昏頭會吃了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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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已經多少年不再期待早晨來臨，因為新的一天表示她必須要繼續殺戮、進食、然後嘔吐。

清香薄荷味的床和棉被把她包得嚴實，肚子不餓，頭也沒有因為淋了一場雨而悶悶地疼。

反而是昨天沒什麼疼痛的後背，在今天感覺鮮明了起來，具體的痛比她想的還要可怕，不敢相信昨天把身體一部分撕扯下來的是自己。

右邊的翅膀，真的沒有了。

慌亂地推開棉被，人類的味道讓她感覺陌生，是成年人的香味。

伸展幾乎是比身高還長的左翼，拍動時再也飛不起來。或許是有那麼一點，她後悔把翅膀給了死去的孩子。

「五月，我開門了。」

人類推開小臥室的門，掛在白色木門後的外套緩緩飄動。剩下單邊翅膀的魔鬼用羽翼裹著自己，倚在床頭的身體縮得不能再小。

但她卻始終沒有等到人類向她靠近，掐緊她的脖子，或是折下她的另一隻翅膀。

「我煨了粥，讓妳吃點雞肉補充蛋白質，還有莧菜和皮蛋。放在這裡，我得去上班了。」

喀啦一聲，木頭敲擊的聲音。薄荷清涼的味道朝她靠近，精神體的味道很香，昨天強硬吞下的噁心黑泥好像就是被這個人類淨化了。

她都不知道那是可以淨化的東西。

「背上的繃帶別自己拆，我下午回來再幫妳換藥。現在才五點，再睡一下吧，好嗎。」

女人伸出的手輕輕撥開她已然黯淡無光的純黑羽翼，一頭焦糖色短髮亂翹的魔鬼渾身是傷，但都被好好上藥包紮了。「對不起，今天上午有重要的會，沒辦法請假陪妳。」

「……玹。」

「對，江玹。很高興妳還記得。」

「別碰我，我會吃了妳的。」

「粥比較好吃，至少我對我的廚藝有信心。」

魔鬼沒有回答，只是重新將左翼蓋回身上，然後鑽回被窩忍受全身疼痛，時不時翅膀就伸展開來一抽一抽地拍打床鋪。

「……起床之後一定要吃飯喔，精神體的話吃肉也能補充的。」

「什麼？」

「睡魔來找我了，告訴我妳需要吃肉，還有照顧方式。他很擔心妳，所以先找上了我……但我其實也一直在找妳。」

「可妳，不應該找到我的。我是惡——」

「我知道，可身為魔鬼的妳現在在人類的我家。」

穿著套裝的江玹在床沿坐下，像平靜河水般細長的眼神柔軟，與五月上挑的琥珀色眼瞳幾乎是完全相反。好像目光所及之處，都被清涼的薄荷和河水撫過了一遍。

「妳可以咬我沒關係，那我能碰妳嗎？妳好像很需要一個擁抱，或是摸頭。」

「什麼啊。」

「那我能叫妳五月嗎？我不喜歡叫妳魅魔。」

「……都好吧。」

魅魔翻了個身，看起來礙事的黑色翅膀卻意外柔軟地被壓過，然後翻到另一面舒展開，平躺在床上。

「那，五月。」

像貓一樣的琥珀色從被窩裡望向江玹，任由她緩緩靠近，然後把手放到髮頂，輕輕揉著。

焦糖色的髮尾參差不齊，因為昨天是很隨意地割斷，但臉頰邊垂落的部分聞起來有股江玹身上的薄荷味，或許是被洗過了。

摸頭，感覺起來也不差；名字，則有種找到歸屬的安心。為什麼睡魔不早點告訴她呢，那的話她說不定就會主動早點來找江玹了。

身體溫暖起來的魔鬼，闔上眼輕蹭著女人的手，嗅聞冬季護手霜的味道。單邊羽翼舒服地拍動，掃過床單，發出催眠的沙沙聲音。

江玹替她拉好被子，直到女孩不再對她的喚聲有反應才離開床邊。不忘把熱食先拿去微波爐保溫，再留下一張紙條告知各種東西的位置，還有一些簡單的注意事項。

「雖然知道只是順便，但我一直非常謝謝妳把我從地獄救出來。」

她不太確定地摸摸女孩的臉，淺淺一笑。這二十年來江玹不斷尋找那個曾拯救她的魅魔，或者是說她的神。是因為五月，她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長大，能變得堅強，能有個理由繼續忍受孤獨。

而她只希望現在已經是大人的自己，能像過去的惡魔一樣，也給予五月一點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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