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頭七那天，戚紀嵐跟戚紀萱都做了夢。他們夢見了自己的父母手牽手來道別，要他們日後好好生活。自家母親身邊還有兩隻貓繞來繞去，最後一隻被抱了起來，另一隻爬到衪肩上，喵喵叫著。
看到父母臉上愉悅的表情，戚紀嵐是高興的，卻也有著難過。戚予輝特別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說：「兒子，好好生活。知道你支持我的意思，照著我的意願做，我很高興。至於其它的，不要想太多。該有他們受的，自會讓他們有得承受。跟你媳婦好好生活，教養好孩子，就夠了。」
「知道了，爸……我真的、好想您啊，爸！」說著又哽咽了起來。
「傻傢伙！」戚予輝像以前對待還是孩子的他時那樣，揉了揉戚紀嵐的腦袋，「偶爾關注一下你妹妹，雖然她嫁得好，女婿也對她好。你倆是兄妹，總該要彼此關心一下，啊？」
「會的。」
喪禮有條不紊地舉行，接受了各方好友跟其它親戚們的慰問後，也告一段落。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一切都恢復了平靜。原本戚老的住處，由戚紀嵐經手轉賣，所得也分給自家妹妹。裡面掛的照片，都收了下來，兄妹倆一人挑了一些掛在自家牆上。
衣服什麼的，捐了。家電什麼的，變賣的變賣，捐的捐，都處理得差不多了。甚至，還在床墊底下找到了一筆錢，看字跡似乎是陳淑芳先存，後來再由戚老接著存的。飾品幾乎都給了妹妹，趙珮妍挑幾樣留做紀念。
很瑣碎，卻也都是回憶。三花說了這些事，謝奇楠點點頭，說這樣也好。
生老病死終有時，得個善終，也是好的。現在他得解決他的作業，這關係到他學分能不能拿到手。幸好通識課沒什麼問題，就是忽悠出一篇讓老師滿意的文章。有字數限制，他有點頭疼，但還是想方設法的湊到了。
至於程式設計部份……
「喂，你這裡又錯了。」蕭元奕毫不留情的指出了他的錯處。謝奇楠嘆了口氣，移到該處重新再寫一次。
「難怪程式設計師十個有九個都禿頂，看樣子，你是沒有的那一個。我真的懷疑你是猝死的了！」謝奇楠毫不避諱的看向蕭元奕的腦袋頂，點點頭。
這話說得，讓蕭元奕給氣笑了。
「就跟你說我不是猝死的了你自己看了就明白。」蕭元奕也不知道是第幾次解釋自己才不是過勞死。
「懶得看。」謝奇楠回應還是這句。
蕭元奕總算是體會了一把什麼叫牙癢想咬人的感受。謝奇楠雖一直說懶得看，但還是避免不了自己天賦最近有所增長，哪怕只瞧一眼，便能瞭解了七八成。
蕭元奕的確不是猝死，他是人為意外身亡。這該說他實在是衰運加成到極致呢，或者說就真的是把他算計在內。
十數年前的一場空難意外，衪就在其中。出國參加研討會，衪是部門經理，階級算高的。既然是高層人士，那麼多少都會被針對。原本他要坐的航班不是這個死亡航班，是在接到了公司內部的程式產品出了意外的消息後，改簽改班，這才搭上了死亡航班。程式被修改成暗藏木馬程式，給每個安裝者開了後門，這可說是大事。
於是，提前改簽改班的結果，是衪命喪異國，死無全屍。幸好請來的法師是真的有深厚底子，助衪修復魂體，也領著衪回家。衪不想入輪迴，起碼得知道自己責任內的事到底如何了。也就這樣誤打誤撞的，明白了是有人故意讓自己提前回國，就算不是那架班機，回來後也有其它的備案等著了結自己。
這什麼仇什麼怨？蕭元奕捫心自問。他是上輩子刨了人家的祖墳呢，還是滅了人家一整個族譜上的所有人？結果答案只是小小的看不順眼，認為衪德不配位。
至於嗎？衪想。怨氣因此而生，無處可消。後來，興許是業力引爆，那人也沒有什麼好下場。取代了衪，但做得比衪還糟。
被迫離職，因為之前坐過高位，再低聲下氣，他不適應。最後沉迷賭跟毒，因毒駕自撞摔落高架橋而身亡。
也是死狀淒慘，勉強算得上一報還一報。然而，蕭元奕卻覺得不夠！
原本想逮著對方的魂，狠狠的揍一頓。後來跟著對方進了地府，看那人受盡刑罰，不知要受多久才能重新再來。
因自己陽壽未盡，還能逗留一段時間，找了些修煉的方法，強化自己。在衪住處附近的地盤，跟神明講好條件，不禍害一般人，把那一片地管好了，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直到後來，遇到了謝奇楠。雖然一開始的相處兩人還打了一架，但對蕭元奕來說，他還真的是頭一回看到有這樣能力的人。
謝奇楠自然知道這個會幫自己揪代碼ＢＵＧ的鬼王，其實才不是什麼千年鬼王。人類現在流行上下嘴皮子一碰，隨口說出的話，信用度是要打到骨折的行為。造謠就靠一張嘴，闢謠的得跑斷腿。而且很妙的是，也不先過一下腦子，判斷一下真偽，人家說什麼，加點油添點醋，欸，又是另一道菜傳出去。
充其量，蕭元奕只是一個有經過修煉的魂體罷了。比一般的非人，略強一些。可要真遇上什麼大妖大靈，衪還是不夠看的。
謝奇楠為了謝衪幫自己抓蟲，指點衪去幾個靈氣或陰氣比較旺的地方吸收一下精華。底子紮實了，再去修煉，會比較好。
謝奇楠收到了顧靖軒的訊息，說蜜糖在珠子裡醒了，還不斷扒拉著鬧出些動靜，似乎是想出來。三花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於是謝奇楠帶著三花跟顧靖軒約了時間地點，準備幫忙把蜜糖放出來。
至於蕭元奕，他也是好奇心重，覺得有趣，想湊個熱鬧。地點選在謝奇楠住處附近的公園裡，略偏僻的一個角落。三花化身為少年，將顧靖軒手上的養魂珠吊飾接過來，用自己的利爪尖劃開了小蓋，讓蜜糖自己出來。
蜜糖被養得很好，幾乎就是顧靖軒藏在筆盒底層照片裡的樣子，只是看起來要再大了些。謝奇楠伸手過去，揉了揉蜜糖的腦袋。不過蜜糖倒不敢太造次，畢竟三花咧著尖牙，一副敢撲就送一頓吃粗飽的貓貓拳的表情。
謝奇楠無奈的瞥了一眼三花，另一手伸過去撓了撓自家貓妖的下頷。「吃什麼醋啊，我又不是衪主人。」
「喵！」一聲短促但傲嬌意味十足的貓叫，三花扭頭不理人了。「本喵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真哄不好？」謝奇楠狡黠一笑。「那應該用不上雞胸肉跟鮭魚了……」
「喵！不行！要吃！」三花急了，轉過身來就是抓著謝奇楠衣角睜著可憐兮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副的『你不給我吃嗎？嗚喵……貓貓好可憐呀！』表情。
瞧瞧！圓潤的大眼都變成皺巴荷包蛋樣了！謝奇楠覺得好笑，揉了揉自家貓妖的腦袋，說：「沒說不給吃，乖一點。」
哼哼唧唧加扭捏的表情，把謝奇楠給逗樂了。「蜜糖是顧靖軒的狗，衪只是謝謝我幫衪而已。蜜糖，袮的決定呢？入輪迴還是守著主人？」
蜜糖搖搖尾巴給了回應。衪想守著主人，畢竟衪家主人以後不管是大小災禍，加減都會遇上。能幫一點是一點！於是讓三花教衪如何修煉己身，也讓顧靖軒自己多做善事多念經文迴向。顧好自己課業之餘，有時間有餘力，再去做。
蕭元奕在一邊看著有趣極了的樣子，謝奇楠瞥去一眼，他只能雙手一攤，聳了下肩，無辜的表示我可什麼都沒做，只是看熱鬧而已喲！
「要是我也進那什麼養魂珠……」
「進什麼進，把袮送進小黑屋比較實在！」謝奇楠毫不掩飾的翻了個大白眼。
「我為啥要進小黑屋啊？」蕭元奕覺得很無辜。
「是不是沒朋友？話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多！每天聽袮嘎嘎亂叫就夠吵的了。」謝奇楠一雙漂亮的柳葉眼裡，滿滿的嫌棄。
「喂，過份了哦！也不想想誰幫你抓蟲的！」蕭元奕不甘心的回嘴。
「是你主動的我可沒求你。」
「那是因為我受不了有人把錯誤明擺著卻沒發現！」蕭元奕牙癢癢的，「蹬鼻子上臉了你！」
謝奇楠笑而不語。蕭元奕看他腳步一頓，轉去附近的超市。「想喝什麼，酒除外。」謝奇楠拎著塑膠籃，瞥了一眼過去。
「嘶……居然多了這麼多種奇奇怪怪的飲料啊！算了算了，還是給我一杯咖啡吧！不加糖不加奶的！」蕭元奕似乎很久沒有逛過這樣的地方，嘖嘖稱奇了好一會。
「回去煮一杯給袮。」正好家裡有。熬夜寫程式的良伴之一！
三花去當蜜糖的小老師，現下就他倆一起走著。一人一鬼的，感覺還真有點怪。可是謝奇楠卻不這麼覺得，畢竟有時候，人比鬼可怕多了。
「看起來你對吃食也沒有很講究。可你氣質看起來……不像。」蕭元奕搓著下巴，上下打量了謝奇楠好一會。
「我經歷了很多事，能有今日，也是很多原因。」帶著官腔的回答，蕭元奕聽起來再耳熟不過。
「行吧！不想說也是有原因，可以理解。」看著謝奇楠將煮好的咖啡施了個法，讓他拿著。熟悉的香氣，熟悉的熱度。蕭元奕忽然覺得，自己這十幾年來，好像錯過了什麼。聞到咖啡香的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還活著。
「謝奇楠小學弟，你這樣，我反而想跟著你了。」
「三花會咬你哦！」謝奇楠自己加了幾顆冰塊降了溫，喝上一大口後抽了張衛生紙擦了擦嘴，打開電腦，繼續他的報告跟作業。
雖然說，藉由謝奇楠的幫忙，他能喝到咖啡；可是蕭元奕心裡的思緒，卻因此複雜了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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