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冷冷掃向門邊,一道殺氣四溢的眼刀子筆直甩向門外的季詡,後者一見情勢不對,立即別開視線,佯裝聽不見、看不到,拔腿就跑,閃得比兔子還快。
蘭宵笑著目送季詡落荒而逃,這才慢悠悠轉回頭,挑眉望向元熾,「好了好了,閒雜人等走光了——來,咱們說正事。王爺你這春心萌動之苦,不妨與本公子細細道來?」
元熾站在書案旁,臉色黑如鍋底,沉默良久,神情猶豫,彷彿在跟自尊死命拉扯。最終,他還是將近來的「追妻未果記」簡要地說了出來。
結果話音才落下,眼前這位「好兄弟」竟毫不掩飾地仰頭狂笑,笑得張揚、笑得震天響,從喉嚨裡直衝出來,在不厭閣裡迴盪許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哪,你你你……堂堂寧郡王,竟然連送飯送花會被拒絕?哈哈哈!我要笑死啦哈哈哈哈!」
元熾眉頭狠狠一跳,額角青筋暴突,殺意幾乎凝成實體。
——決定了!他現在就把這傢伙丟去湖裡餵魚!
立刻、馬上!
「來人!」
元熾冷喝一聲,守在門外的侍衛們立即走了進來。
「將他給我綁了!」
得到吩咐,兩名侍衛一左一右架住蘭宵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就往外拖,嚇得蘭宵驚慌失措地大喊,連元熾的表字都喊了出來,「等等等等!放手啊!別拖我!子煜——!王爺——!啊啊啊啊!」眼見就快被拖到水邊,蘭宵叫得更慘烈了。
「停,鬆手吧。」
元熾聲音一落,侍衛手一鬆,蘭宵立刻連滾帶爬地回到書房,從儒雅從容的高貴公子變成披頭散髮的狼狽樣只短短的時間。
他邊整理衣衫邊朝他小小地嘟囔,「我說你這人也忒狠心了,不過就笑那麼幾聲,至於嗎!」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人肯定是因為他笑得太猖狂才這樣。
元熾嘴角微勾,冷笑了下,「你倒自知。」
「嗐,咱倆相交多少年了,我還能不懂你這點心思?」蘭宵搖搖手,一臉看破的表情,隨即咧開嘴,笑得一臉奸詐,「罷了罷了,既然好友有情困,那我這做兄弟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我這就替你出個好主意,好教你贏得芳心,如何?」那一抹笑容裡,眼角微挑,藏著三分狡黠七分躍躍欲試。
元熾望著他,神情依舊冷淡,卻沒開口駁斥,因為明白他所言非虛。
雖然他表面吊兒郎當、終日流連花巷,遛鳥走狗、聽曲看戲樣樣不落,可幸好他卻懂得分寸,不曾太過踰矩,做事也認真,因此他才繼續與他往來。
否則這樣的人,即便是至交好友,也是踏不進這不厭閣的。
他沈默半晌,最後還是應了。
「好。」
蘭宵咧嘴笑了,兩人在桌邊坐下,開始討論接下來的約會行程。
「嗯,首先,聽起來王妃對你並非無好感。」蘭宵一邊搖著扇子,一邊慢條斯理地說,「只是你啊——行事太過偏激。說白了,你是想把最好的全留給她,這也無可厚非。畢竟誰都沒想到你竟會動了心,而這,大多是初嚐戀果的男子會做的事。」他說著,拿扇骨輕敲手心,語氣漸漸正經起來。
元熾微微蹙眉,卻也輕輕點了點頭,「…...你繼續說。」
「所以,我們得改一改策略。正所謂溫火慢燉,細水長流,我們必須改用體貼、溫柔的方式來擄獲她的芳心。」他輕笑一聲,手中摺扇一收,指尖敲在桌面上,「這不,七夕便快到了,汴京城內正好有燈會與遊湖活動,若你能與王妃一同出遊,不僅能藉著節日氣氛改善她對你的觀感,也能趁機拉近彼此距離,怎麼樣?」
元熾沒有話說,只靜靜看著他,目光深沉。
蘭宵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緊張,兄弟!我會好好教你怎麼做的!」
「......行吧。」
「好!那我們就開始了!」蘭宵伸展了下手腳,接著便開始教導元熾第一個步驟,「首先我們先下請帖......」
就這樣,一場浪漫的七夕行動計畫,在不厭閣裡悄然揭開序幕。
離七夕尚有幾天時間,元熾派人拜訪璇瑤府上,此次再無璇瑤害怕的花束及飯食,反倒送來張精美的邀帖,散發著淡淡的花香,打開後還從裡面掉出一枚做工精緻的白玉竹書籤,觸之溫潤細緻。正面雕刻著高潔的竹子和幽蘭,背面則刻著『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的文字,讓人一看便不住會心一笑。
璇瑤翻了翻邀帖,將上頭真摯的文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把玩著手裡的白玉竹書籤,內心忍不住暗自嘀咕:怎麼大公子這次送的東西好似......變高級了?
送來的東西令人心生喜悅,正好是她會喜歡的物品。
她想了想,遂提筆回信應下邀約。
時間很快來到七夕當天,璇瑤一襲水紅色襦裙,米白內襯,質地輕柔飄逸,袖間以金絲繡成繁花,在月光下閃著點點光華,髮間簪著金蝶步瑤及一朵小巧白花,細練垂珠落在鬢側,高雅中又不失少女的嬌俏。
華燈初上,元熾的坐駕馬車準時來到大門口。
璇瑤剛踏出門,侍從便已迅速下車打開車門,恭敬俯身等候。
她輕輕提裙踏入車廂,才剛坐穩,她便發現今晚的大公子與以往特別不同。他今夜著一襲淺銀灰與霧白交織的寬袖長袍,衣料輕軟卻不失挺拔,衣襬與袖緣繡有金色流雲紋,在車內燈影下若隱若現,腰間繫著一枚粉白色玉珮,細細垂著幾顆珠飾,隨車輕晃。
他端坐於燈影斜映之中,五官俊逸,氣質如往常般高冷卻又不失端方。
只一眼,便令人移不開目光。
「妳來了。」他輕聲開口,語氣看似平靜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愉悅。
璇瑤歪頭,眨了眨眼,有些愣愣地,「大公子你......今天看著與平日很不一樣阿。」
「哦,有何不同?」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ZhMlrhps8
「嗯……」她認真打量他一番,語氣頗為認真地說,「感覺特別……溫柔?」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jH88ceVMY
——也特別地好看。
她悄悄在心裡嘀咕。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YugkLF1U0
元熾聞言,眼底笑意更深,卻故作不滿地反問,「哦,如此說來,你是覺得本王平日不夠溫柔?」
璇瑤忍不住瞪他一眼,「大公子你說說,你這話對嗎?」大公子對自己是否有什麼誤解?
元熾看她睜著圓圓的眼,一臉「你再胡說我就要理論」的模樣,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來。那笑聲低沉富有磁性,不像平日的冷調壓抑,而是帶著發自內心的喜悅與自在。
他笑了幾聲後俯身湊近她,幾縷髮絲垂落臉龐,淡淡的冷梅清香瞬間將她壟罩。他的嗓音低低的,語氣變得柔軟無比,他輕聲道:
「那是只對妳而已。」
璇瑤一愣,下意識與他四目相對。
只見他眉目溫柔,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笑意,也帶著幾分不動聲色的認真。窗外燈火映在他眼底,像是細碎星光落進了湖水。
璇瑤怔了怔,耳根微微發燙,臉頰泛起暈紅,她忍不住輕咳一聲,佯裝沒事似地掀起窗簾一角看起街道景色,嘴裡嘟噥道,「......馬車裡怎麼這麼熱啊。」
元熾沒有錯過她那瞬間的害羞神情,看著她那飛快別開的眼神,眼底笑意更深了。
車輪啟動,馬車穩穩駛向七夕大街。
月色皎潔,燈火將夜染得如夢似幻。
他們的七夕之夜,才剛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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