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風一樣 - 寧國。守歲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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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邵國傳來了一則驚天動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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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君秦渚琛因龍體抱恙，將君位禪讓予其弟。邵國曾經的九皇子，如今的尚書郎，秦止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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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君上任連下三詔，其一，召回身在寧國的十萬兵。其二，整頓朝綱，速除貪官污吏。其三，選用平民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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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血洗朝堂，動盪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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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道新君雷霆手腕，為人極其冷漠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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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之後，邵國與寧國大打一場，暮國不知如何，答應襄助邵國。聯軍大勝，凱旋而歸。然後，邵國軍以瞬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轉攻暮國，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收其邊城三座，以此為代價，換回邵國海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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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內，邵國一雪前恥，三國鼎立之勢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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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的除夕夜，猶為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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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邵國新君一上任，便將援軍撤了，還與暮國聯手欺壓寧國，最後的反撲更是出乎意料，漂亮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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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裏，慕聞良、靈珊珊與秋小琰三人臉色古怪地湊在長桌前，望着一碟碟精美小菜淺淺地冒着煙。慕聞良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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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耿還未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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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擦了擦滿是冷汗的額：「老爺，應當快了。」半個時辰內，都問三遍了。幾個月前，慕家收到秋知耿的消息，說是攜同新妻來探望妹妹。慕聞良聽到了，便讓他除夕夜來與父母吃個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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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不會是半路……」秋小琰嘀嘀咕咕，看向門外。地上霜雪越積越厚，走在上面，快要埋到腳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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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珊珊端坐桌前，一身淡紫長裘，臉上帶着點憂色。「你……」她說了半個字，對上了慕聞良微微厭棄的目光，便截了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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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慕聞良將她這個正室降為妾，她一個江湖高手自覺無顏面對兒女，二話不說便將他們轟了出去。後來日夜悔不當初，多年來慢慢發現，當初的決定不過是因為過於自責，認為自己沒有做好母親的責任而懲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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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歸後悔，她從沒想過把他們接回來。那一雙兒女，彷彿是雙活生生的牌匾，提醒着她，她靈珊珊曾經相信過，她曾經愛過那個忘恩負義的男子，曾經……也幸福美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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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多麼高傲的一個人啊，江湖上呼風喚雨，有所求必有所得，獨獨壞在情字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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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已經老去許多，看到婷婷玉立的女兒，突然便懷念起外面的世界，和流落在外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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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便是這樣。許多事情擱着擱着，待時間撫平傷口，待失落變成習慣，待怨恨消磨殆盡，便是放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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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執着的，如同一縷輕煙，徒留眉間淺淺淡淡的愁容，和唇邊無奈的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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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女兒回頭看來，靈珊珊便溫和一笑。「放心吧，羽倩姑娘比你哥哥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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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一怔，好一會兒才道：「對。嫂子……確實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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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大作，滅了好幾盞燈。秋小琰越坐越是不安，終是從一邊取刀：「我去看看。」秋知耿他們在深山隱居，按理說半天就能來到親王府了。要不是路上出了甚麼事，也不會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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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聞良一蹙眉：「坐下！讓府中護衛去。姑娘家，怎能拿着刀到處瞎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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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一頓，眉間徒然躥上怒色，正要開口反駁，卻聽靈珊珊悠悠道：「怎麼不行了？慕聞良，當初你可不是這般說的。」慕聞良一滯，秋小琰懶得與他周旋，二話不說便躥出院門，翻手一搭便躍過院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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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家家守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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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格外冷清，只有夜色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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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岑落處境不大好。皇上氣他在邵國手上吃了敗仗，所以不待見他，早早就讓他思過去，徹了他皇宴上的席。他倒是高興。他本就不喜宴會，現在還得了一晚清靜，便從宫門溜出來，往大街上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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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衣角一閃，他無端捕捉到一抹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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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底起疑，便追了過去。暗衛忙在他身側仔細保護，漸漸向街上的人影靠攏。突然，那人影一晃，往小巷枴了進去。暗衛們一凜，疾速追趕，卻見小巷裏積滿了雪，戶戶掩門團聚，沒有半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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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待暗衛搜完，才往小巷去，不料身邊無端響起一個姑娘疑惑的聲音。「四殿下？你回來了？」他嚇了一跳，抬頭卻見那相府小姑娘站在某小店的屋簷上，抱着刀居高臨下地瞧着他，彷彿很是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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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因為她終於習慣了相府千金的生活，不過半年多未見，她初時眉間的黯淡已經沖散了許多。一雙眸如皓月純淨，身上罩着大紅披風，抱着黑黝黝的大刀，散發着江湖俠士獨有的魅力。他竟然在秋小琰身上，聞到了一絲自由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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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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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落這才回神，笑道：「唷，敢情我剛才追趕的小賊是小琰你？」秋小琰唇角牽了牽，腳尖一點，從屋簷躍落。「我還以為誰在追着我跑呢。我還有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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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上刀，便往城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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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等等。」岑落追了過去。「咱倆多久未見了，怎麼就不敍上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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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睨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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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邵國新君手上吃了敗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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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落臉色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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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能打贏你了……是不是代表他很厲害？」小姑娘語氣如常，腳下卻很快，已經要走出城門。岑落吃力地跟着：「人倒是威風，一張臉罩了霜似的，我方說甚麼他都沒半點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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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腳步忽頓，岑落險些撞上了，嚇得往後退了兩步。秋小琰的語氣淡了許多：「他上戰場了？」岑落莫名其妙：「新君上任大多會親征兩場，以振士氣。沒甚麼稀奇的。」他嗤笑一聲：「況且那秦止漓又不會武，頂多是站那兒看看軍情罷了。也不知他是如何練兵，倒有點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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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點了點頭。她來寧國兩年多了，一頭長髮還是只用紅布帶挽着，莫名的精緻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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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落足下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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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見狀，以為他不願出城，便老實交代：「我本來與我哥約好了見面，他遲遲未到，我怕他出事了。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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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琰。」岑落喚了一聲。他素來染笑的神色忽地變得鄭重。「上回我走前說的事兒，你……你想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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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守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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