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重症加護病房轉移回亞急性病房後,半年多來重新練習說話、站立,期許自已能早日獨立生活,不拖累老母親及弟弟、妹妹,只是每次扶床站立後的軟倒、怪異、不成調的講話發聲,彷彿重回嬰兒期般一切動作重新學起,這些感受一再的打擊著曾經意氣風發的自已。
「如果以後的自已都是這樣要死不活的樣子,真有活下去的必要嗎?」心中一再的問自已,但只有一支手能動,又在病房中護理師們定時的巡房下別提用床單束繩自縊了,連在廁所放水淹死自已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有任何尖銳的刀具叉子了,就連筷子也是不鏽鋼,無法折斷來作尖銳的竹茅,如果是以前健康的自已看到醫院在顧及中風患者的極度焦慮、挫敗感和絕望感,因為無法控制自己的命運,就此走上絕路所施行的監護措施,心中一定會給予讚賞,但輪到自已是被監護者時,就只是加深了內心深處的絕望和沮喪。
同事只是來把部裏的急難救助金交給自已並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安慰就離開了。之前曖昧的對象則是聊聊她與公司的長官談起了戀愛就將輪椅上的我留在醫院走道上的會客沙發區,頭也不回的下了電梯。
認清了人情冷暖的我,知道只有努力的作復健,才對得起每晚在病床旁默默流淚的母親。雖然理智上能理解他們的決定及應對是非常正確的,只是這樣的認定,對因生病成為弱勢的自已,就像看著江水遠流,自已只能停留在原處的渺小和無力感,
法律系的弟弟努力的找著各樣的社會資源補貼我住院的費用,課業繁重的他在好不容易的空檔,替換多日照護的母親來找我談心。
「哥,您知道嗎?母親的退休金跟您的的存款在您中風後的搶救中早已花費殆盡」
「住院費也已掏空我及妹妹下學期的學費」
「而且因為住院太久,您考績不合格,已被退離職,因此銀行學貸也不能對保撥款讓我及妹妹能繼續讀書,這次倒下我們家就沒有翻身機會了啊!」
「況且您若還不能回家,媽媽也不能一直在醫院照顧您,但病房費用、看護費加起來,我們怎麼能 擔負得起來呢?,求您快點好起來,好嘛!我拜託您,我們真得受不了了!」
聽著弟弟的哭嚎,還不能說話的我,看著還顯幼嫩的弟弟只能摸著他的頭,這些現實狀況,以及我帶給家人的為難,讓我心中作好了苦思良久的決定,示意他拿出櫃子內的紙條,上面寫著買個柔軟的枕頭的請求。
弟弟帶著眼淚兇狠的盯著我,
「你真是自私,我跟妹妹、媽媽煩惱的借錢、就連回家吃飯配菜都是鄰居所送自種的菜了,你居然只想著睡好點…」
「不要以為你是病人痛苦和困擾不好受」
「我們怎麼過日子的,更不好受,你想過嗎?」弟弟哭號、吼叫著責備我,
無比愧疚的我只能轉過頭去,不讓弟弟看見我的眼淚,只是示意的指著那張紙,催促弟弟帶枕頭來。
過幾天例行性的就診,我拿出事先寫好的紙條,告知我因為復健的不順,焦躁的不能睡眠,要求醫生開安眠藥給我,以保證我有足夠體力繼續復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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