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神溪鬼——收徒 - 第一章、第一根稻草

想死的念頭，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別。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l2O5C3I16

站在頭前溪橋上的男子，盯著河岸兩旁閃爍著貴氣光芒的高樓大廈，如地面星空。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AQaJoWjQR

如果是情侶的話，這河岸的夜景，是挺浪漫的吧......他想。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1FsZS5fLo

可對他來說，過於刺眼，他垂下頭，望向橋下的黑暗。嗯，順眼多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IYVOgGQmV

男子忘記了第一次想死是什麼時候。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wMYGc5TT

橋上的風呼呼地吹著，吹亂了他原本就不怎麼乖順的自然捲，他慣性地抓了抓頭髮苦笑著。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tepb6iLD

他也忘記待會是為什麼要死......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oif7ExrZ

說真的，他懶得去思考。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JTNmBx3tq

男子回頭望去，藍色三陽125歪歪扭扭地停在機車道，側柱不知道在他哪次工作家訪時，卡住水溝蓋給扭歪了。但至少還沒斷麼！他就這麼騎下去了。現在他想，好險沒修，不然過了今天還真白花錢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p9KFV79p5

他忍不住往腳踏墊上看，一個灰色後背包被撐得鼓鼓地，拉鍊還沒法拉完全，露出了牛皮信封的一角。如果拉鍊再往下拉個半截，會看到信封上寫著「陽馨基金會兒少自殺防治評鑑報告」。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djUqc8PYe

作為社工，下班是什麼？能吃嗎？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29Ozs7g7H

那是李晴光的日常，他那該死的日常。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rwtDWj25E

這不是他第一天把工作帶回家，但他期待這是最後一天。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tOp02PE5

叮咚——！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558aBZqUE

褲袋裡的手機一震，晴光拿出手機看著上頭跳出來的通知。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rL9cdDt7

小巨人：光前輩，陽督導今天開會說的評估報告，有沒有範本啊？可不可以給我你先前的參考參考？我......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cg3OU4A2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gAmcWhX8G

晴光在心底罵了聲幹，惱怒著爲什麼不把手機放進包裡呢？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yCGfnnnBo

「幹......」他這次罵出聲，罵得仍是自己，手賤把對話點開，顯示已讀。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UBpbOpbjL

他揚起手作勢要把手機往前丟，但才舉到三分之一，又縮了回去，手肘靠在橋上的護欄打字：抱歉，我今天一時找不到範本……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xte05S3ur

晴光皺起眉頭，回這話鐵定又被追問，他連點了好幾下刪除鍵。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qZkRmKGlJ

他看著橋下發愣了幾秒，靈機一動，指尖輕快地巧打著手機螢幕：好的，沒問題。檔案在辦公室，明天拿給你！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Kfbf7h6dZ

叮咚！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1cRxlQcGT

小巨人傳來一個淚眼汪汪，下跪拜謝的恐龍貼圖。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HBlueVt5n

晴光冷笑一聲，這次學聰明了將手機關機，塞回口袋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5qzCJkcT5

將事情推給沒有的明天，一切都解決了呢！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0fWXiOPWM

他回頭又看了一眼，猶豫著是否應該把機車停得再遠一些。雖然現下是半夜兩點左右，橋上幾乎沒有人車。但半夜若有不睡覺的飄車仔，撞到了出車禍可不好......不，不對！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uopeU3ZEJ

晴光猛力甩甩頭，他這關心他人的職業病又來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xRk5oc6W

現在想死的人最大！其他人干他鳥事！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1Vh1u4wTI

他趴回護欄，低聲喃喃：「媽，我好想你......我可以去找妳嗎？找妳，妳會在嗎？」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pww7YV2jc

晴光接連的問句，如石頭沉入河底，無人回應。只有夏日的風迎面襲來，夾雜些許泥草味。他閉上眼想像著，肌膚被風吹拂過的觸感，像是擁抱。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asR7buo9L

就像十四年前，晴光第一次和媽媽在半夜來到頭前溪橋上散步一樣。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ODdHBSYY

那是媽媽少數幾次的出門。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8G66X38P0

從晴光有記憶以來，白天的媽媽總是躺在床上，由傭人送飯打理。飯後，傭人會遞給媽媽一個精緻的心型木盒。而媽媽總會盯著木盒一陣，再用纖細的雙手優雅地打開，從裡頭拿幾顆糖果吃，讓小時候的晴光很羨慕。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OIjAk1f10

直到某一天晴光偷偷打開了心型木盒，舔了一口媽媽的糖果，發現媽媽吃的糖果一點也不甜。再大一些，才從傭人和父親閒聊中，得知媽媽吃的是藥。長期的精神病藥物。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3MU75ul3

不過在他眼中，媽媽並不是什麼神經病——至少有一半不是。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c32XuiIFy

白天的媽媽像是坨攤在床上的肉，誰也不見，房門深鎖只有家裡的大人可以進出；晚上的媽媽也是自己一個人待在房裡，但晴光知道，十點一到，傭人離開後，媽媽的房門會奇妙地打開。而也就在那十點到十二點的時間裡，晴光可以盡情地和媽媽聊天、撒嬌，直到睡著。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1HZd0bSNL

小六升國一暑假的那一夜，是晴光第一次和媽媽在夜晚開溜。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scutwGBE1

半夜的頭前溪橋，很靜，往橋下看去黑到深不見底，只可以聽到些許嘩——嘩——的水聲。那時溪河兩岸還沒有那麼多氣派的高樓大廈，只有寬闊荒涼的無人地，和隔得老遠又微弱的路燈。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bD6I16z7

以現在來說，那毫無美景可言。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HZcjS9dqd

但當時他第一次跟媽媽出來散步，感受到的卻是夏夜舒服吹過肌膚的風，以及媽媽百看不厭的笑容與柔和的嗓音。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iyO6hxq7O

他記得，當時媽媽望著遠方，指尖纏捲著飄逸的長髮，問著：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tUs8MuPF

「小光，你會不會覺得媽媽都在家裡睡覺很奇怪？」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amBJd6L0C

這是晴光一直不敢問，也不敢回答的問題。像是家裡面的秘密。他當時只能搓著手指，低著頭，聽著自己的心臟砰砰砰地跳著。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cM0mMxTAu

像是感覺到他的為難，媽媽沒等多久就接著說道：「小光，不要聽別人亂說，媽媽其實一點也不奇怪，反倒是最清醒的人了。知道嗎？」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XvosXErNA

「知道了。」他點點頭，一口氣鬆了下來。晴光知道媽媽口中說的別人是指誰，是久久見一次面的父親，以及過年過節勢力的親戚們。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r4ODjRGR

在家裡，他只信媽媽一人。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5S237w3T

「小光，當醒著的人比睡著的人還累時，該怎麼辦你知道嗎？」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aRoSuzMh

他鬆下的氣又倒抽回來，心想，怎麼媽媽的提問比學校老師出的題目還要難？但他還是吞吞口水，硬著頭皮回道：「呃......休息一下？就像朱阿姨要我午睡一樣。」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4WlgAgJj

「午睡？呵，我們小光怎麼那麼聰明？對啊！睡一下就好了麼！」她摸了摸兒子的頭髮，傾身柔聲說著：「小光啊......如果哪一天，媽媽不在家裡了，就是去外頭午睡了知道嗎？」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omqdthLzq

晴光當時不懂，他回了個這麼蠢的答案，怎麼還會被說聰明？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NnjBt8FL3

而且，家裡的豪華別墅和高級床墊，有什麼好比不過外面的旅館飯店的。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uaFwDJamy

直到上國中的第一天，他才知道原因。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cJjn6EDC

當天早自修，課本都還沒領齊，他就被導師叫出了教室。導師幾度因為斟酌用詞而結巴地告訴他，媽媽一早在頭前溪河邊被發現離開人世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erv6PpEEj

晴光當時愣了一下，最後卻噗哧笑出聲，讓導師皺起眉頭。也因為他這一笑，導師接連兩個學期都熱切鼓勵他去輔導室聊聊天。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b32TgBJB8

但老師不知道的是，在那一刻，晴光解開了在橋上的疑惑。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JnNuuAMc

他想著，媽媽果然是去午睡了，原來河床也是床啊！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4DuIJ2M1

接下來的時間，晴光一直很沒有真實感，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人命原來這麼脆弱。生和死，他根本無法預料到。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Zjc58ZP1

七月十九日，媽媽生日的那一天，晴光總會問自己一個問題。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cjjJZSLJy

如果當時回答的不一樣，是不是媽媽就不會走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bq9tG4JYz

即使是十四年後，已在兒少自殺防治單位工作三年的現在，李晴光仍然沒有答案。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Zq7aFEFT

或許，死後相見可以問一問？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V85Md3ya

晴光苦笑著，摘下粗恇眼鏡，手背往臉上一抹，卻一滴淚都沒有。也是，他這一週已經來頭前溪橋場勘了四五次，該流的淚水早流乾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t632CF1A

這幾天晚上下班，他都來橋頭報到。他觀察著什麼時間點比較沒有人車。該在哪一個橋段，路燈間距比較大，陰暗而不會被發現。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pdxLzkY2

如今，他挑選了一個完美的半夜兩點，橋上的車子大概十五分鐘才有那麼一輛開過去。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gUGM5bok9

可以說，萬事具備，新竹的風也齊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G7mtUku3c

但可能是太齊了，吹出一股油膩又罪惡的香味，讓晴光的肚子咕嚕地狂叫。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MwxmWudf

「看什麼？想吃啊？」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PblawIO5l

晴光循著油膩香味和宏亮的聲音望去，是一位腳邊擺著新竹美食之一的肯Ｏ基雞桶，手肘撐在在護欄上啃著香脆雞腿的年輕男子。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snkUMMcXF

男子身上寬鬆的黑色無袖背心，被風吹得鼓鼓的，右手手臂上刺滿了刺青，只差沒戴金戒指與金項鍊。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WyM9dHq3

若說是八家酒的打扮，男子的髮型倒是挺時尚，頭髪兩側剃得較短，側邊有著刀型的花紋，其餘較長的頭髮，向後紮起。臉蛋麼......大眼濃眉和高挺的鼻樑，嗯，在社交軟體也是吃得開的。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uhPXLyXoy

這樣條件的人在半夜應當不會閒著才對，來橋上吃雞腿是怎樣？晴光打量完不禁在心中埋怨。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mn3rc47y

男子濃眉一挑，一雙黑眸笑得瞇了起來，很有興致地看著晴光。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CPRshh0E

「……」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PjSRhezqK

晴光沒有回話，和男子一對上眼後，帆布鞋反倒緩緩地向右挪動了兩步，視線也收了回來望向遠方。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788ENv28F

這不是他第一次碰見這刺青男。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IYJLYsm7i

第一次相遇，刺青男甩著三袋鹹酥雞和珍奶到橋頭報到，濃濃的九層塔香味讓晴光一度想問對方買的是哪家。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GRqxyj2qV

第二次相遇，刺青男帶了三盒的臭豆腐，裡頭的泡菜滿到溢出來，一口接著一個塞，看起來真的很懂吃。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Ey1pbfdhG

第三次相遇，刺青男改甜的，燒麻糬同樣三盒再配一杯綠豆沙，擺明從城隍廟那買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I8HMDTAvi

第四次和第五次，刺青男換走主食路線，廟口鴨香飯和當歸鴨麵線同樣在橋上嗑得乾乾淨淨。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0DbYNXUUW

雖然，晴光一開始來橋上是為了場勘和整理自己的心情思緒。但到最後總是會被這位，穿著黑吊嘎和運動短褲配夾角拖的刺青男，搞得像是在看吃播一樣。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IP6KaBZiF

他都已經把跳橋的時間拉到了半夜兩點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oAon81L5

見鬼了！到底有誰會在半夜兩點來橋上吃炸雞？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aM8eSRDsE

刺青男像是算準時機，在晴光剛到不久，就騎著紅色摩托車噗噗噗地來到橋上，停在晴光的上風處三尺距離開吃。就這樣兩人一雞桶，男子滿手油膩地，啃了一塊又一塊的雞塊，扒開一隻又一隻的雞腿。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bKhpi7jf

不過說也奇怪，吊嘎、短褲、拖鞋、刺青和油膩的雞桶，被這男子吃起來卻格外有品味，甚至可以說是優雅。明明是肯Ｏ基炸雞塊，舉手投足間，卻像在吃高級餐廳裡的法式油封鴨。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oEANKAnR

「想吃也不會給你，知道嗎？」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9D6e4FyhD

男子吃完最後一隻雞腿，將雞骨頭往橋下一扔，順著修長的指節，扔出一條優美的拋物線。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zXppxPTf7

「亂、亂丟垃圾。」晴光忍不住碎念。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i1a4FVF7d

男子聽見旁人終於出聲，嘴角勾起。「我站的地方，就是我家。我在我家丟垃圾，又怎麼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9RUSL3Wn

男子側過身來面向晴光，露出完整刺滿猛虎圖騰的半甲，從容地說出胖虎式的發言，讓晴光一時不知怎麼反駁這種謬論。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vCfY9BTz

男子看晴光沒有回話，繼續笑著說道：「倒是你，要在我家死了可就麻煩了。照你們說的，變成凶宅可是會掉價的。」男子微微低頭，好看的濃眉皺起，又說：「而我們那些囉唆的管事，一定又會加在我頭上一條人命。唉......出世之後麻煩一堆，動不動就愛在我這裡死人，都快比三弟那還熱門。」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jLpguvqD2

男子越說越顯得無奈，晴光卻是越聽越不明白。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Y0FGM7E6Q

原來這吃貨是瘋子嗎？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M7bIa2YVu

晴光吞了吞口水。不過，要跟瘋子打交道，就該順著他們的瘋話走，這點晴光社工的崗位上，也沒少遇過。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gOCHXMPG

「你這......你家，死過不只一人？」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CvVGEI7p0

男子一聽笑得更開心，兩手揮舞說著：「你說我家嗎？廢話，以前我要他死幾人就幾人，來一個滅一個。你這麼一問，我都忘了數到底有幾個了。」他說著說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下巴。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eo5e2xMb

呃......好吧！這等瘋樣，還真沒碰見過。晴光確定了一件事，這傢伙很危險。不是瘋子，就是殺人魔，或者兩者皆是。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gY2xClNus

刺青男子視線低垂，薄唇淺笑著，搓了搓手指，慢慢將拇指放到唇邊舔舐吸允著。明明對方舔的是指間的油脂，晴光卻閃過了舔血的畫面，帆布鞋又往刺青男子反方向，再挪了兩步。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SAXIDxXJV

「你在說什麼我不是很懂，我只是來這看風景罷了。」晴光給了瘋子不失禮貌的微笑，轉身便要走。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vexdvBTS

男子雙手抱胸側靠在護欄旁，歪著頭看著晴光的背影。這麼快就想走，那可不行。他笑著喊道：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R2bCvWfDn

「這麼急著走？都來了幾趟了，難道我在你會害羞不敢跳？」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xf7cBzMLx

「蛤，害羞？」晴光停下了腳步，回頭左臉抽了一下，揚起眉，提高音量說道：「要自殺的人還有什麼好害羞的？」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vNbRmWDG

「那你就請囉！」男子兩眼笑得開懷，一手恣意地往護欄外擺去，像是在介紹家裡的廁所在哪裡。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b25VZKS7C

晴光的雙手緊握，早知道回個甘你屁事就好，這下被他講得好像不跳不行了？他兩眼狠瞪著男子，咬著牙說：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Q97Cn6AS

「你......以為我不敢嗎？」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BqRbnTRIN

「我怎麼會知道你敢不敢？不過照往例，人類想死的很多，真死的太少，可能有那麼些人就是怕了吧！」男子雙手一攤，聳聳肩，「不過你怕的話我可以幫你......」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nDEZpvXDY

磅——！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KHroYHQAp

晴光沒等對方說完，雙手一撐護欄，翻身便往橋下跳去。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Xly9nkPvK

李晴光一直不是個衝動的人。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Mgcf76Qx

察言觀色是他從小必備的技能，什麼時後該說話，什麼時後該微笑，什麼時候要安慰別人，他都清清楚楚。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PQUaD14L

所以，他對自己這麼衝動一跳，比起害怕，更多的是驚訝。也都怪那瘋子激怒人的本領。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BLYDphJr

什麼想死的很多，真死的很少？那種鬼話也有人講得出口？有沒有良心啊？他想死想了多久了，在這橋上次次徘徊，有幾次了？那種痛苦，是能拿來激怒人的嗎？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FyFyYzwF2

他原本想要在橋上想起媽媽，對她說些話。全都被那該死的瘋子給搞砸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OnMIRqoUc

晴光雙手護著臉，任憑失速的重力所伴隨的風，讓他往下墜。心臟像是慢了好幾拍似地懸浮著。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cUS5Ctuxy

「還真這麼猴急？」男子嘴角垮了垮，喃喃地說著。他將右手伸出護欄外，掌下散發淡淡的金光。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sxY2e0J3

下一瞬，刺青男發光的右手裡出現一個人，那人正蜷曲著身體雙手摀住臉。過了一下，男子才從對方的指縫中看見一雙明亮的大眼，瞳孔帶些灰色，正左瞧右看的。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ujz6jq2Zl

眼神不怎麼樣，但眼珠子倒是漂亮。如果收藏起來天天看著玩可好？刺青男歪嘴笑著。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Do8COWD61

男子沒等晴光說話，便直直地往橋中央走，手中拎著晴光後頸的白Ｔ衣領，腳下的夾腳拖在人行道磁磚上拖出沙沙聲響。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3fxiYV2RI

「你，你在做什麼？放、放我下來。」晴光覺得莫名其妙，明明往下跳了，怎麼又被抓住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3aKdP4D4

晴光脖子憋得難受，雙手在左右擺盪著，整個人在空中搖搖晃晃，像是被母獅拎著的幼獅。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jI5oBDzGr

「我說你太猴急了，我幫你找個好地方跳。」男子輕鬆笑著。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yPxIX1Qk7

「我要在哪裡跳干你鳥事？」晴光想要掙脫開來，雙手拉扯著衣領，鬆垮的白Ｔ讓他的身體又向下滑了一截。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GcujWwX8

男子突然停下腳步，臉上的笑容沒了，撇過頭盯著晴光，眼底如若冰霜。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B3xDHPVoy

「你要是敢給我金蟬脫殼，我待會連你褲子和內褲也脫了，讓你在橋下當裸屍。」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oHQhmCkYK

晴光全身打了個哆索，兩手改緊抓著男子的手，雙唇緊閉著。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d6fNjNrUd

男子見狀，又回復笑容繼續向前走著。但說也奇怪，男子提著一個人的重量，走了好一段，卻臉不紅氣不喘，手也不抖一下。好像提著一個薄透的塑膠袋一樣，毫無重量。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gljZuMYNW

在路程中，兩人不發一語，只有強勁的涼風吹過。但越走到橋中央，風勢卻越變越小。而溪河兩岸的燈也漸漸黯淡下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weW6URCi

不大對勁。晴光左瞧右看地。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3PTG1umu3

兩岸的景物隨著男子的步伐，一步步黯淡消逝，橋頭橋尾的燈也一盞一盞地滅了。最後只剩下離橋中央最近的一盞路燈留著，而燈光也從黃光轉為白光。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fWcVuxVfi

男子停下腳步面向晴光，臉上沒有絲毫血色，蒼白如紙。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XeFMCnbyk

「到了。」男子轉過身面向晴光，咧開嘴笑盈盈地下了結論，「你在這跳會比較好。」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ZADmjck8v

「這......是哪裡？你、你是誰？」晴光雙手抓得更緊了，指尖陷進去男子的肉裡。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mRNfgAcR4

「哪來這麼多問題？」男子揚起一邊的眉毛，反問道：「難道你又不想死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4HulSWyWf

「對、對，不行嗎？」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CQB433Ghc

男子咧開嘴，哈哈笑了起來，嘴巴張得老大裂到了臉頰，瞳孔的黑色佔據了整顆眼球，僅剩中間一點的金光。抓著晴光衣領的手，也隨著笑聲顫動著。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DH1ARpXT

「你想活嗎？想活嗎？」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8SUeHPWIM

「對、對......」晴光左搖用晃地，僅能發出如蚊子般細碎的聲音。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L3y9RIKo

「大聲點？我聽不見。」男子眼睛瞪得更大了些，靠向了橋上的護欄，將手伸出去更遠了些，他甩了甩手裡的人，像是在逗弄著小貓小狗。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VN5hqDGo

「我......我不想死了，你放我下來。不、不然你是殺人！」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hm6hKsXl

「哇！如果是以前這樣，我可開心了，可以再多一個替身或小鬼。」男子仰頭長嘆，又低下頭看著手裡掙扎的人兒，「可是我現在橋下額滿了，替身也找著了，你還真非跳不可。」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GVmmfhlzo

男子抬起左手，盯著手腕上的機械錶，錶帶上閃爍著幾顆深紅色的鑽，很是奢華。看著晴光抓得老緊的雙手，以及額頭上層層的汗珠，男子用唇語倒數著。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xy19T4aT

五、四、三、二、一。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pkPYi3xz

男子右手張開，手腕仍被晴光緊抓著不放。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Uxir6tea

「你再硬抓，他的手腕就要脫臼了。哎！抓那麼緊他可要偷樂著。」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HxgLcV6q

「救、救我。」晴光著急喊著，不懂這殺人魔到底在跟誰說話。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VGin8Wdl

晴光回頭看橋底下，什麼東西也沒有，就是一片黑暗。現下，這裡除了橋以外，像是什麼也沒有的空間。還隱隱約約在黑暗深處，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響。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94fiWoWL

這哪裡是他原本待的地方？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3Y9YQcPMb

晴光的手從男子的手腕，慢慢往下滑，用力抓著手掌支撐著。接著聽到「喀」一聲，男子的手腕垂了下來，但他眉頭也沒皺一下。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jnh0o7aUb

「你看，我就說吧！」男子盯著脫臼的手腕，「而且你抓不住的......」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t8HMfMnHb

男子還沒說完，晴光的雙手接觸到男子的掌心後，很快速地往下滑去，什麼也抓不牢。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5zKPtcfY

掉落的速度比晴光想的還快，比起掉落，更像是被橋地下的黑氣給吸下去的。周遭有無數如黑影般的手，將他往橋下拉扯。過程中，他還隱約聽見一些細細碎碎的對話。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pjkuDX3Qe

「新鮮鬼欸！想吃。」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YK14ZtgfW

「主人說不可以你動什麼？」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FYFDpdeUY

「聞一下也好啊！我們都等多久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JzK2zcscC

「這樣我們會有新夥伴嗎？」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VDObE5q7

「他跟我們不一樣啦！」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9CjeD2i3K

而在橋上，刺青男子將右手腕「喀」一聲扣上，喃喃自語著：「我剛剛吃的是炸雞。還沒擦手。怎麼抓得牢麼！」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2yRD8cZc

他的身旁在幽暗的燈光下浮出了另一個身影，身形一模一樣，只是些微透明暗淡。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ArVtrIn5S

「你這樣對老師過分了。」黯淡的身影忍不住唸道。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yCl0Tu8ry

「少來，他剛剛握到你的手，可開心了吧！」男子甩了甩手腕，「那傢伙有什麼好值得你留戀的？總覺得沒你記憶中的好。」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JCixqJHHx

「鬼，你還是不懂人。上身出世八年，你也只是有些人樣罷了。」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y02IEWLYL

「嗤！我不懂，也不是那麼想懂。」溪鬼揚手揮了揮，像是在趕蒼蠅，「我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你下去跟他道別吧！」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rdV10SxY1

身影飄上護欄，回頭一望。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NhaeOBsxA

「會會會，我說會救就會救。」溪鬼打了個哈欠，再度揮了揮手。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oziC3A4zC

身影對溪鬼點了點頭，向橋下跨出一步，便被一陣黑風給吸了下去。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3wP2QqMWK

溪鬼將雙手靠回護欄，俯身往下看去，低聲喃喃——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2Kro8934F

鬼雖無情，但至少我們重信義、棄生死。

ns18.117.148.242da2

第一章、第一根稻草

註冊

登入

介面語言:

故事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