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的重生 - 19 知曉緣由

午休後的生物課有解剖牛眼的組實驗，同組的班長昨天去了一趟學校附近街市的牛肉檔，預訂了一隻牛眼。所以文韻和我在午休吃過飯後，便去街市領取作為實驗材料的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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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肉檔，賣肉的人將事先掛好的牛眼取出來，裝在紅色的膠袋交給我。文韻以嫌棄的表情盯着我手上的膠袋，一同返回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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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居然有賣這種東西，真噁心」

「畢竟是街市嘛，新鮮的肉基本都能買」

「唔，這隻眼不會是昨天為止都還會眨吧？」

「也有可能是今天上午才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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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歡解剖實驗，和印象中五年前的她一樣，給出同樣的反應，這一點倒是並沒有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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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校後，解剖實驗在第二節課開始。班長、文韻和我三人在實驗室的一角，準備開始解剖牛眼的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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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取出膠袋裏的牛眼，放在枱面上的培養皿，用生理鹽水清洗。因為只有一隻牛眼，所以唯有三人輪着切割牛眼的不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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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文韻緊皺眉頭，就像跟那隻眼有仇一樣，緊緊盯着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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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這種東西，所以交給你們去劏好了」

「那你選科應該不會選生物了，因為高中好像還會劏豬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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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一開始就表明不會動手。雖然我記得五年前的實驗，也是由我和班長兩人解剖牛眼，文韻只是在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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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會選，我打算讀文科」

「嗯——今天是交選科志願表的最後期限吧，你不是還沒有交嗎？」

「下禮拜會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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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班長並沒有厭惡解剖牛眼，只是她大概並不知道文韻將會轉學，所以才會假定她會選下三門公開試要考的選修科，繼續在這裏讀高中。雖然海外的高中應該也有分文科理科，但是那邊的生物課會不會解剖豬心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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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班長，我們輪流劏還是怎樣？」

「叡詩你也不想劏嗎？」

「老實說不太想呢，這東西很臭，要摸它會弄髒手」

「唉，那沒辦法，你們看着我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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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五年前也有參與過，不算是完全置身事外。但這是個無趣的藉口，沒有人知道我經歷過這五年間的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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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一臉無奈地看着我和文韻，然後動手處理枱上的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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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勢很熟練，肌肉組織很快便切開，眼膜也隨即移除掉，接着便將眼球一分為二。眼球內的液體滲出，膠狀液也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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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劏這種東西真的很噁心，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定要做這個實驗」

「因為讀生物就是得學人體的構造呀，這也是為了大學的課程打好做實驗的基礎」

「是喔，嘉澄你的志願是要當獸醫，只是我沒有打算讀會做這種實驗的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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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班長的名字是叫嘉澄，姓氏好像是賴，因為高中沒有同班，所以我忘掉了她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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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解牛眼並不是一件難事，只是從眼球內部滲出來的液體有一股惡臭，沒有戴上手套，要用手觸摸的話，也是會有人生理上無法接受，而文韻就是其中一位。她一看見液體滲出，便擺出露骨的厭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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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班長做得很乾脆利落，已經將割好的組織放在兩個培養皿上。完成了解剖，只要再寫下實驗報告，便大功告成。我事先寫好了只有一頁的報告，剩下的時間就只用等待實驗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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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眼劏完報告也寫完，這下剩了很多時間呢」

「其他組還在劏，你動作真快啊」

「是嗎，其實生物學會時不時有解剖實驗，所以算是有點經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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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原來是生物學會的，我雖然掛名入了學會，但一次活動都沒有參加過，所以根本不知道學會有什麼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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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要當獸醫的人，動物解剖難不了你」

「呃，我只是劏過一、兩次老鼠青蛙啦。不過生物學會的聚會，老師有講解過不少課本上沒有的動物知識，對我來確實是很有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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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三已經決定了自己的升學志願，而且還有實際行動來增值自己，和我不一樣，班長是個有明確目標的人。我愣了，這才想起來，她將會是城大獸醫系學生，所以才會有這麼高的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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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本地的大學再沒有開設天文學系，我意氣用事之下報考計機算科學，到頭來只是在浪費時間。今次我不會再重蹈覆轍，不想再做會後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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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韻還沒有交選收志願表，明明今天已經是最後期限。她大學讀的是文學院的雙主修，所以就算她交了表格，也不可能會和我同班，雖然她本來就將會轉學，就連在學校的某處也不會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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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為什麼會轉學呢，明明告訴我一兩句，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她卻到最後，都沒有坦白過轉學的事，留下我在暑假結束後，期待會在學校見到不會再見到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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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她，她注意到我的視線，便對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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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我來到地下的走廊，經過教員室時，剛好遇到路過的班主任羅老師，穿着灰色雪紡衫配搭黑色短裙，從相反方向的樓梯口走近過來。她對我打了個眼色，像是有事找我一樣，我便停下來，站在教員室門外的書櫃旁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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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叡詩，你來得正好，我要跟你說說關於選修志願的事」

「羅老師你好，請問你要說什麼呢？志願表的話我已經交了」

「嗯，我已經看過你的志願表。真的沒問題嗎，首五個組合裏，居然只填一科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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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課程的修選科目共有三科，可以隨意選擇任意三個科目，組成一個組合。志願表一共要填下十五個組合，首十個組合裏，我只填下物理這麼一科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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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理科實在是有點辛苦，所以我打算只讀物理」

「這樣啊，高中選修會影響大學收分，很多學系都有要求中學修讀生物或是化學，希望你考慮清楚。不過現在就說出路還尚早，你還有幾年時間，也不用過於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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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羅老師只是打算聊幾句關於我的選修志願，但她接下來卻問不關於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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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又說回來，文韻還沒有交選科表，你是她的好友，有什麼頭緒嗎？」

「……因為她要轉學？」

「文韻是這樣告訴你的？」

「她說升上高中就會轉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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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韻從來沒有說過她將會轉學，我只是將過去知道的事順勢說出來。要催收志願表的話，找她本人就好了，我怎麼可能會有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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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羅老師聽後，卻神情凝重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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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學啊……這話是不錯，但既然她沒有告訴你更多的話，我也不方便透露。話雖如此，轉學也得提交志願表。你幫我轉告，下禮拜一一定要交給我，不然後果自負」

「文韻應該還在學校，老師你大可以讓她即場填寫表格給你」

「我已經催促過她，但效果不大，這讓我很頭痛。由你來轉告的話效果更好」

「為什麼？」

「你有聽過連坐法吧，她不交表格你也給我去留堂罰抄課本，這樣會不會有威嚇性？事情就這樣，下禮拜我非收到她的志願表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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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羅老師沒有等待我的反應，便俐落地轉向門口，頭也不回地走入教員室。我目送她的身影，愣住站在教員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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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我只是想經過走廊離開學校，沒想到居然得遇上這種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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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明天就會見面，不過文韻還沒離開學校，還是今天就轉告她好了。我出了學校，站在校門轉角位的圍欄，挨在圍欄前，等待她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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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羅老師的口吻，文韻轉學並不簡單，似乎另有內情。果然她在這個時期已經決定將要轉學，也通知了學校。只是她不開口，我也沒有理由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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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一位背着拉鏈掛有藍色海豚公仔的書包的女生，一邊滑着手機一邊悠閒地走出校門。在她要走往反方向之際，我呼喊她的名字，她便猛然回頭，警惕地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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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啊，在等人？」

「對，在等你。而且你最好不要一邊走路一邊滑手機，很危險」

「剛才在回覆重要的郵件。你等我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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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喊住自己的不是陌生人之後，文韻便放下戒備，無奈地轉過身來，恢復平常的語氣和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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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沒交選修志願表吧，為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還沒決定好」

「那你給我隨便填下表格，下禮拜一交給羅老師，不然我也得受罪」

「……我可能會轉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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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只是想轉告羅老師的話，就算現在不說，也可以之後發個訊息，戓者是明天再說。可是沒有打算打聽出的話題，文韻卻不以為然地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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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

「你一點都不驚訝呢」

「……哇——我好驚訝喔……你為什麼會轉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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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跟不上文韻預想之外的說話，除了讓我有點愕然之外，話中並沒有會感到訝異的內容。這是早就知道的事，但我本來應該表現得像是初次聽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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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為什麼會突然告訴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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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疑惑地看着我，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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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我收到新學校的郵件，好像是面試的邀請。既然都要轉學了，也沒必要交選修表，雖然我已經考慮好要怎麼填志願」

「那你為什麼轉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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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轉學並不是臨時才決定的事，早在十一月，便已經在準備轉學的手續。那為什麼在這半年間，一直隱瞞從不告訴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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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吧，父母是放任主義。要不要轉學的決定權在我手上」

「所以為什麼轉學？」

「只是我還沒決定好，但學校也是想我趕快拿定主意，畢竟也要出成績報告報考高中呢」

「為什麼要轉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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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視我的提問，從剛才開始就在自說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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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轉學的決定權在自己手上，也就是轉學並不是非轉不可的話，我真希望她沒有轉學。但五年前已經決定過會轉學，這次也不會例外吧。真是一個令人不快的話題，但我卻不能止住文韻的口，讓她不再說額外一句關於轉學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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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概括的話，就是我要跟父母一起移居海外」

「誒？」

「我父母這幾年都在海外工作，幾乎沒回過家。所以他們就索性讓我跟過去他們那邊，在那裏就學。我在外國出生，有海外的護照，就讓我成年之前跟過去」

「這，這樣啊……」

「對，就是這樣。選修表我下週就會交，你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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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轉學，原來並不是簡單的搬家轉校區，而是去另一個國家定居，完全脫離現在的生活。文韻的臉龐本來就像混血兒，父母有海外的居留權的話，去海外升學，甚至是在那邊定居也一點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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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明天我們要去書店，就約在學校對面馬路十字路口前河邊的橋等吧」

「嗯，好的」

「那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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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完轉學的緣由，我沒有追問，她也不加多補充。就像達成了無形的共識一樣，我們沒有再多提一句轉學的事。她在校門和我道別，往反方向行走，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視野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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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清楚轉學的原因，可是我的心情卻一點都跟不上，總感覺亂糟糟的，如同絞肉機在腦內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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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的，移民是文韻家庭的事，身為外人的我並沒有可以插手的立場。我只是普通同學，非親非故，不可能左右別人的家事。更何況移民會關係着她的將來，我也不可能因為自己自私的想法，去影響她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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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我也無法袖手旁觀，因為一旦離開，就無法輕易見面。事實上文韻轉學以後，就一次都沒有再聯絡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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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大學有回到這邊就讀，但是世事總是變幻無常，回到這裏讀大學，是被抺去，被當作沒有發生過的未來。所以並沒有什麼能保證，她會再回來這邊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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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行為並沒有和五年前一模一樣，就像她突然會想看流星雨一樣，搞不好這次轉學就是個分歧，一旦出國，可能以後都不會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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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這樣，不要她再次離開，不要再次失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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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到底要以什麼理由，以怎樣的感情，向她傳達想留在她身邊的想法，但就算傳達之後，又能改變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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