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成為雨 - 章一

再一次回到北城，這裡已經與印象中完全不一樣了。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sSKz285JZ

赤色的磚瓦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高樓，與各處開著的咖啡廳。女給們穿梭於其中，這份景象在幾年前還算稀少。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hDeehBHsP

今天的天氣微陰，是她所期望的日子。離約好見面的時間還有一陣子，我決定到各處去逛逛。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1QQzCds4J

第一站是個小公園，雖然是快要下雨的陰天，卻還是有著小孩子在沙坑裡玩著。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b3j2Ct4EN

「等我長大之後，一定會讓妳住到好地方的。」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6i6S7Blf4

還記得小時候，我與妳立下這樣的約定。那時手邊還堆著沙堡呢。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RfBGH0oR

妳對我微微一笑，但什麼都沒說。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f1qzdeSx

雖然沉默寡言，但我只要說著故事，妳總是會對我露出笑容。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rAFUTTlT

「嗯，我會等你的。」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UTfykV3AO

伸出手，那時彼此交握的小指，甚至到現在都殘留著實感。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7dEmyo2M4

坐在一如往常的鞦韆上，以前覺得太高的鞦韆，現在卻覺得太矮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這樣？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FlRIdCz2

大概不會吧。我這樣反駁自己，因為她根本沒有長大，一直是那個矮矮的她。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juifuqkKG

吐出白煙，現在時節已經來到冬季了，是她最喜歡的季節。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Znju2upr

雖然是北城，但這裡並不會冷到下雪，當初知道這點時，她還露出幻滅的表情。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Vk8BuNdQ

起身離開公園，從住宅區慢慢走進市中心。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5lOUXP1Z

我一直不太喜歡這種嘈雜的感覺，但她總是覺得熱鬧就是活力的來源。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NwoyilyFK

南轅北轍的我們，就是在這裡第一次相遇吧。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p7lscUU2m

眼前是一間花店。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AxRvEkmtr

白色的木籬，裡頭則是溫暖的黃色光澤。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nRieHWrza

自從遇到她以後，我也已經變成了這裡的常客，也在這裡打工一段時間。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4TgxnMVTx

拉開店門，熟悉的花香迎面而來。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YxUUydZE

沒錯，就是要聞到這種氣味，才有冬天真的來了的實感。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mFi9SSAKe

「啊啦，好久不見了。」老闆娘看到我，殷勤的打著招呼。「一年不見都長這麼大啦。」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1TDCiEbOt

就像親生母親般拍著我的頭，她就是如此溫柔的店主。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XeoJTboO

「我要跟以往一樣的花束。」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iM49JOG9C

「對喔，今年也到了這個時節啦。」一邊說著，一邊俐落的包裝著花材。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P9QEsuME

自從我不在這裡打工後，已經有六年的時間了。每一年每一年回來，店主臉上的皺紋總會多上一些，讓人清楚的感受到時光不斷前進的殘酷。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T9EmCo3O

「替我向那孩子打招呼啊。」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xtrfvcO3w

付了錢，接下花束的我點點頭，隨後便離開了店。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F2NGq4np9

她也曾經在這裡打工過，不過算是被我強制拉來吧。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CGZPCphx

有一次我因為重病實在不能到班，只好打電話讓她幫我帶班，結果復職後店主卻開玩笑的對我說不需要我了，害我消沉了一陣子。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94fz5zge3

不過終歸是玩笑，那之後的花店中總是有我們兩人忙進忙出的身影。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vM0W2cnT

我們兩人第一次相遇時，是在櫥窗外一起看著美麗的花束，儘管那之後我們才知道那是展示用的塑膠花。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iPUDr2QQ3

她很喜歡花，認為花語能夠替人們傳達出無法傳達的感情與心意。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jWgbfiLYh

我只覺得花很漂亮，僅此而已。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Yqpxepwl

繼續踩著步伐，走過櫥窗時，光亮的玻璃映出了我的身影。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VDikljQv

在旁人眼中很奇怪吧？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0Pwj77nB

穿著全黑的喪服，然而手中卻捧著藍玫瑰的花束。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QpINYxein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要自己別在意。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zuQdZ3nIm

畢竟，我今天是為了憑弔而來。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y4yur4DBL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4ErovDskv

往目的地走著得同時，我回憶著從前的記憶。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iv8q8Votq

我到很久之後才知道，原來她的話比想像中還要多，而且很不切實際。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Pj21WwdfM

她大概就是那種很怕生，但熟起來就會完全信任的那種人吧。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n9dVx1NUK

所以，當她跟我說其實自己身染重病的當下，我依舊覺得她在開玩笑。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EUMHNwc6

——直到她在我的面前將衣服褪下，讓我清楚看到在她的左胸有著大量開刀的痕跡之後，我才收回了這種想法。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AyyadPSab

有一次，她又在說著毫無邊際的蠢話時，我下意識的這樣回她：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iQvUfSCF

「妳是不是腦袋燒壞了？」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X812n5qdT

結果她這樣回答我：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g4D7Bja9

「才不是，壞掉的是心臟啦。」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qnX3e9J7

我一時語塞，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g90S9bZl

太狡猾了。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LSVSe5Sk

走過附近的販賣機，有時候她會提出某些賭約，有時候賭今天醫院的配膳是什麼，有時候賭自己下一次出院是什麼時候。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0LwY13vMf

有一次，她笑著對我說，要不要賭自己什麼時候會死。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zrCOkz2d

「妳很想死嗎？」那時我這麼問著她。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zWyjgBup

「每天都想啊。」她用著稀鬆平常的語氣對我說著。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PNzf6Q5z5

我不禁想了一下這樣的她長大之後到底會成為什麼樣的人，但突然想起……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7djUvpTm0

她已經不會再長大了。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U34eTHL4S

回憶著傷感的同時，眼前是一棟荒廢的白色建築。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zJKLW9f0

這裡曾是醫院，也是我幾乎每天都會來的地方。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9D9JvpUz

看著她充滿精神，到最後昏迷不醒……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NANZxrOUz

到了後期，她幾乎沒有離開過醫院，而我也蹺課，能來陪她就盡量來陪。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kwx6kYlxl

某個夜晚，我清楚地聽到她哭著說自己還不想死。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LdhV27QX

本該感到哀傷的我卻露出的笑容。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XMmTfyuBp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她確實渴望著「活下去」。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WKslt5Lba

直到在她臨終前兩個禮拜，她向我告白。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nIOSbL7YL

「我真的有當個好男友嗎？」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vieg65azs

有次，我這樣問她。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SWeKa954

「當然，在我需要的時候你不是一直在我身邊嗎？雖然我可能很快就不需要你了。」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35ApIOvtX

我不想去深究那句話語的含意。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p0DZmh1gb

我一直到她離去的前一天，才知道她的父母為了她的醫藥費不斷的奔波賺錢。難怪我從來沒有看過她的父母來探望她。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M2RKpHsrh

「給我最親愛的男朋友最後一個任務，你願意聽嗎？」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8brSRRHrz

那時的她，就連說話都很吃力了。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OFhz3Aqy5

「我想成為雨。」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PXW6CyudO

她淡淡說了這句話。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8S4IHyq4G

不知道她從哪裡知道的，古時候如果有人死去，家人們會把他分屍後葬在各處，讓他成為土地的養分，持續照看著後代。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4wOJkrjOe

「我想成為雨，來回報這片能讓我遇見你的土地。」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WXyT6MV5k

我在她說出自己重病的當天，就下定了決心不在她面前流下淚水。但聽到這些之後，就像一直以來固若金湯的城塞突然被攻破般，淚水就像壞掉般不斷流淌而出。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Sf2mDFPk4

她向我伸出手，把我抱進懷中，聽著她虛弱的心音，我放聲大哭。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00PN7swf

她不斷順著我的頭髮，但我知道，她也微微的在抽泣。因為總能從胸口中，聽見一抽一抽的不協調聲響。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BYq19a2EG

隔天，她就那樣撒手人寰。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zi4WVjRQ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ycZQ40AF

走上山崗，那裡立著一群深灰色的石碑。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tq3EXnlrF

把墓園蓋在能夠眺望整個北城的山坡上，也算是對死者最後的溫柔吧。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JsB6Jcjm

「抱歉，來晚了。」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3MMQHF5qi

對著刻有她名字的石碑，我喃喃的說道。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ldLi4wBq

「因為太懷念了，不自覺地放慢了一些腳步。」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PS0fzctk

將手中的水桶注滿水，我擦著那塊屬於她的石碑。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a4kQ1KGLh

「我找到了一份培植花草的工作，你一直喜歡的藍玫瑰，我今年也幫你帶過來了。」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IeT9aMyn

將花瓶擦淨後注滿水，將花束插於其中。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arG6lZnV7

藍玫瑰的花語是「不可能」與「神的奇蹟」。或許對一出生就身染重病的她，有著什麼特殊的意義吧。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pe6a3z1kk

一度將活著視為「不可能」，但在遇見我之後，便覺得這是「神的奇蹟」嗎？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53cXRIYZ

「啊，還有花店大媽要跟妳打個招呼，她應該晚點關店就會過來。」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8CmGRN1o

點上香，紫煙緩緩而上。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ArlJI1zv

「還記得嗎？妳說過想成為雨。」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hm5KnSjQU

坐在石碑旁，我一個人自語著。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FTZbRS7x

「跟妳的父母說明時，他們爽快的答應了，火化妳的那天是飄著雨的日子。」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dPIquq8m3

「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須道歉。」我撫著自己的額頭，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相當後悔。「對不起，我沒有出席妳的葬禮。」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oEo0CmJIw

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填補這份失去妳的空虛。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IIGl9vuuL

肯定覺得很寂寞吧？我是這樣的爛男友真是抱歉。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om5DFDWub

「不好啊……」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3oFXHevBJ

僅僅只是回憶與她的種種，就會變得想見面啊……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g0pqGmWU

那怕只能說話也好啊。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Vl0i4RWE0

此時，時雨緩緩飄落。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DTBSnFUF

啊，那天也是。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ZMozCaZHV

火葬那天，我坐在山崗上，看著火葬場冒出的煙灰翳入天際。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7zx2QKLV4

「妳想說只要有看到妳成為雨的瞬間就夠了嗎？」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3mHjweKK

我自嘲的說道，畢竟這永遠也不會有答案。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gJoON6GzT

撐起雨傘，我站起身。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P4jA6w5JF

「我該走了，明年還會過來，後年也會，一直都會。」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WzvMc1nx

每年，我總是說著這句。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5wIn25r30

走下山坡，從身後吹來一陣風，拂過了我的耳際。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lZ7t5Pna

我會等你的——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XrhL7EYEC

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幻聽，但我確實聽到了類似的聲音。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eoit7a0k5

回過頭，山坡依舊寂靜。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IvLwZkcM4

「明年見。我會再帶諾瓦莉絲過來的。」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o0iCu9PDU

我如此回應。並祈禱著風能將話語帶至她身邊。

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iCvoC3XC

《完》

ns18.117.9.230da2

章一

註冊

登入

介面語言:

故事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