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西元二三五一年十一月一日清晨六點十七分 地上天氣 「陰轉晴」
地點:赫克雷西亞 傑倫特市東南方 雅羅特區
嵐緩緩睜開雙眼。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從遙遠的東方地平線,照向傑倫特這個荒廢十年之久的城市。
光線透過落地窗、照亮了室內原先潔淨光亮,如今卻已髒亂不堪的白色磁磚。接近冬天的天色變化快速,五點半時還漆黑一片的天空,現在已由極深的黑色,轉成帶著橙黃色的灰藍。
原本前一天大雨所帶來的水氣,能降低輻射冷卻的效果、提高些許氣溫,但因周圍高達二十公尺的高牆,使得這裡雖然天色已亮,圍牆內卻完全感受不到一絲陽光帶來的溫暖。
伸了個懶腰緩緩起身、任憑披在身上的泛黃棉被滑落地面,我走向充滿污痕跟龜裂的落地窗,靜靜的望著眼前清晨的傑倫特市。
她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一間叫做希羅的大型飯店,而為了確保能隨時注意城市內的變化,我選擇待在飯店視野最佳的觀光露天陽台。若不是身在高達二十五層樓的位置,還沒辦法看到眼前太陽漸漸透出地平線的景象。
看似如此美麗的景色,她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悅跟放鬆。
在首都亞拜爾市待久了,無論是在學院還是在其他位置,這個時間點的市集與上班上學的人們,應該都開始陸陸續續開工,替經過夜間宵禁的城市緩緩添加人氣。
城市逐漸甦醒、人們開始努力工作的景象,是她很喜歡的一個畫面。
而在傑倫特市,我只感受到無限的寂靜,無論在哪個位置,都可以聞到那股已經滲透進建築物裡的腐敗氣息,令人十分反胃難受。
因為實在不清楚夜間怪物們的習性,所以我不敢隨便找一個民房進行休息,如果在那種地方遭受攻擊,連想閃躲的騰挪空間都不夠,這也是我還特地跑到商業區飯店躲藏的原因。
解決掉幾隻在飯店周圍徘徊的小型機械獸後,還先巡視了我所在的樓層、確認沒有任何隱患後,我才從某個沒有被破壞過的房間內,拿出一條厚棉被包著身體、窩在露天陽台的樑柱旁休息。
或許因為是高級飯店,平時入住的顧客不多,所以有不少房間跟空間維持著十年前的模樣,不過上頭積了厚厚的灰塵。
「霽月多虧有妳,不然我窩在這種地方一定會冷死的。」
拍了拍左大腿上的短棍,嵐開口說道。
「⎯⎯」
水屬性真的是調節體溫最好的能力。
火屬性可以帶來溫暖,但除使用者本身,其他人就只能從使用者向外擴散的溫度來當作取暖來源。而水屬性沒辦法帶來溫度的提升,但好處就在可以隔絕外界的低溫、維持身體的熱度,降低失溫的可能性,或者是緩慢調節人體的溫度,來達成治療的效果。
所以在針對已經失溫或者凍傷的人,在可選擇的情況下,使用水屬性治療絕對比直接用火來烤更為安全有效。但持續的外放能量是十分費力的事情,所以無論是哪種屬性的異能者,也會隨身攜帶保暖的工具,把屬性的能量儲備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此外,已經認主的武器,跟宿主間的能量是可以互通有無的。
在進行冥想時,身體的能量會在宿主跟武器之間流動形成循環,可與武器進行溝通的同時,更能緩慢的提升武器的品質。而一般武器只能夠被動接受能量,必須由宿主主動建立循環系統,只要冥想結束,這樣的流動就會馬上停止。
而雷鳴跟霽月就不一樣了,具備自我意識的他們,除了可以和我進行配合外,更可以直接從我身上抽取能量、自成一個系統。
所以在我已經停止冥想、進行休息時,霽月還是可以繼續維持著我跟她之間的能量循環、運用水屬性保持我身體的溫度。雖然宿主的能量會被武器主動抽走,這個聽起來好像很危險,但雷鳴跟霽月都是認主武器,再怎麼樣都不會對我造成損害囉。
嗯?你說我常常被雷鳴電?
那只是在玩而已啦,不算不算。
隨手從身上的暗袋拿了一小粒白色藥丸放入嘴中後,嵐從破碎一半的玻璃門走出、站在已經乾涸、充滿灰塵跟髒污的露天游泳池旁,傾身看向飯店下方的位置。
「唔,這個位置不好使用移動裝置啊……且天色已亮,正大光明的擺盪可能會引起怪物的注意,我看還是下樓後再說好了。」
確認好沒有遺漏任何物品、嵐轉身離開陽台,打開緊急逃生出口、沿著樓梯向下移動。
這邊過去小凱家大概只要十分鐘左右,但絕對不可以掉以輕心。
和飯店這種房間與廚房完全分離的建築不同,雖然他家是公寓的其中一層,但畢竟是民房,裡面一定曾有食物的囤積,就有可能成為機械獸或者是殘存人類的居所。
雖然已經過了十年之久,但變異獸有極強的地域性,只要沒被殺掉一直待在那裡的可能性就極高,等等一定要小心。
一邊走著樓梯,嵐一邊思考昨天擬定的計畫。
在失去電力的城市活動是很不方便的一件事,而為了不引起注意不使用照明設備的情況下,在建築物內移動其實也受到很大的阻礙。
好在飯店的逃生樓梯並不是完全封閉,每隔兩層樓都有一個小窗戶,可以從透過窗戶的微亮天色,勉強可以看到看似向下無限延伸的樓梯,以及一樓地面因為逃生出口大門沒關,而微微透出的光線。
看到這個畫面時,她停下腳步。
昨天進入這棟飯店時,她為了確認逃生動線,有確實的檢查逃生樓梯這邊的狀況,甚至在門外做了一點偽裝,弄成彷彿長年封閉已經生鏽無法開啟的狀態。
考生?變異獸?巡查員?還是那些隱藏起來的敵人?
想到這裡她瞬間繃緊了神經,拔出了戰鬥靴後跟兩把由幻象體化成的銀色小刀反手握在手裡,畢竟在樓梯間如果發生爭鬥,兩把武士刀根本沒有足夠的空間能揮動,長度反倒成為阻礙。
將自身的氣息跟移動聲響降到最低,嵐緩慢地朝一樓的地方走去,但當她走到第十樓的逃生門旁時,一把寬劍從微開的逃生門內朝她刺來!
因早已提高注意力,嵐隨即用左手的小刀把刺來的寬劍格開,對擊的力道讓兩把武器的交會處噴濺出一串的火花。順著格擋的力道向後小跳半步,她右手也沒閒著,馬上把手中的小刀朝著逃生門後的黑色空間擲出。
噗呲。
是武器刺入肉體的聲音,聽到這聲響代表有確實擊中對方,但那把武器卻毫無窒礙的再一次刺來。
真是奇怪了……
閃過第二道刺擊,嵐有些納悶地想著。
會使用武器應該是人,但為什麼被小刀刺到身體了,居然一聲悶哼都沒有,刺出來的攻擊速度也沒有絲毫減緩。
難不成這個人的痛覺神經完全壞光了?
連續兩個跳躍遠離逃生門,嵐頓時有些好奇,想見識一下他的廬山真面目,而這個偷襲者,也緩緩地用身體「推開」逃生門顯露真身。
「哦……原來是這種東西,難怪會一點用都沒有。」
看著眼前的人,方才的疑惑有了答案。
在她眼前是一個雖然保持人形,但外表已經變得破破爛爛、有些臟器甚至裸露在外的怪物,方才擲出的小刀都已經直接插在心臟上了,而這傢伙卻依然可以繼續行動。
這就是除了變異獸外,另一種被侵蝕的怪物⎯⎯「死士」,或稱為「死屍」。
同樣都是腦部神經遭到病毒跟輻射侵蝕的生物,死士展現出來的特性跟機械獸有很大的差異性。一般動物被侵蝕會得到強大的生命力與強大的肉體,有些甚至可以隨著時間與捕獵的積累變成體積龐大的怪物,如我昨晚遇到的那隻跳蛛。
而由人類被侵蝕成的死士就不太一樣,雖然同樣也會有生命力與肉體的提升,但體型不太會有大變化,被侵蝕的死士神經系統雖受損,但只是失去身為人的思考能力,它們依然保有本體的戰鬥力與使用武器的能力。
之前電廠爆炸事件我會被銬在病床上,就是組織防止我被侵蝕成具備強大能力的死士後,對其他人類發動襲擊。
變異獸至少還能從它們原本的動物習性,找到擊敗它們的辦法,而面對死士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們的頭跟身體完全分離、讓他們徹底失去可以下達指令的大腦後,才可以確實打倒它們。
死士推開逃生門,看到站在欄杆上的我,再一次揮舞著寬劍朝嵐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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