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域行者 - 第六章暴雨之下暗流湧動（一）

耀在回去之前，按照麻倉月所叮囑的，繞道去購買所需物資。

等到他提著提袋從超市裡走出來時，外面已經是夜幕低垂。

隱約傳來的雷鳴與沉悶空氣，皆預示著即將來臨的傾盆大雨。

城市的喧囂逐漸平息，行人也紛紛加快腳步回程；很快就只剩零星店鋪的霓虹燈與路燈點綴狹長的街道。

僅留耀獨自一人走在街上。

這裡本來就是城市中較為偏僻的區域，如今在暴雨來臨前夕更是顯得荒涼。

在回到金盞花商店之前，會先經過白天那條巷子。

耀之前已經走過這條回程路徑無數次，非常熟悉，所以早上才能比雀二更早抵達事發地點。

但，這一次似乎有哪裡不同。

巷口的路燈照亮了其下方某個人的身影。

一名約年近三十，身穿紅領帶西裝、戴墨鏡的男人正叼著煙，悠閒地靠在牆邊，看起來似乎在等待什麼。

耀並沒有見過他，可不知為何，這樣的一個路人成功地引起了耀的注意。

耀並未停下腳步，正要與對方擦肩而過時——

「呦，那邊那位小哥。」男人突然開口說道。

週圍並沒有其他人，耀便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不發一語。

那副墨鏡完美隱藏了視線——但耀卻能很明顯感受到對方正在打量自己。

「嗯，一頭黑髮與黑色大衣，外加那副目中無人的神情……呼——」男人愜意地說著，緩緩吐出一口煙，「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在這裡打倒了三個人？」

「……你是？」

「也沒什麼，就是有些事想找你。」對方一邊說著，一邊將煙蒂丟到腳下踩熄；耀的目光也隨之向下看去——

男人突然伸手試圖抓住耀的衣領！

不過耀早有預防，立刻擋開伸過來的手；但那隻手順勢轉了個圈，反抓住耀的手腕。

「你跑不掉的。」

耀在試圖擺脫箝制的同時，眼角餘光瞄見對方另一隻手正偷偷從口袋摸出小刀，便舉高提袋——

唰！小刀乾淨俐落劃破了袋子，拉出一條長長的缺口，裡頭的各種生活用品頓時掉落一地。

男人一怔，隨即又刺出第二刀——

卻傳來鏘！的一聲，刺出的刀不僅被彈開，虎口還傳來陣陣酥麻感。

「——！」男人警覺地鬆開手後退幾步，定睛一看；黑髮少年原先提著袋子的手，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一把長約五十公分的短刀。

他輕易就認出了那柄武器——脇差。

但是在現代誰會隨身帶著這個？而且他自認先前在檢視眼前的少年時，並沒有看到哪邊有佩戴、或哪裡能有容納武器的空間——除了那件黑色大衣內。

但是，剛才也沒有看見少年將手伸進衣服內，也沒有那個空檔才對。

而且，少年太過於冷靜了。

這樣的話，只有一種可能性——

「你是能力者吧？」男人試探的問。

「……」耀沒有回答問題，只是緊盯著對方的雙眼。

「不回答嗎。」說著男人掏出第二把小刀，「看來我得確保你不會成為少爺的阻礙，失禮了。」

少爺的阻礙？

耀疑惑了一下，但冷冽的刀光已逼至面前，只得先集中精力應對。

霎時之間三把兵器相互碰撞聲不絕於耳。

男人交替揮舞著兩把小刀，招招直取要害；但耀仍面不改色，接下了所有的猛烈攻勢。

此時一滴雨水從高空中落下。

接著兩滴、三滴……

烏雲密佈的天空電閃雷鳴，密密匝匝的雨幕覆蓋了視野。

而巷口的激戰仍在持續。

戰況持久不下，男人漸漸感到焦躁起來；無論他從哪個方向發起攻勢，都會被短刀格開，沒有露出絲毫破綻。

還有奇怪的是明明有機會，少年卻從不主動攻過來，就像是只專注在防禦上一樣。

但在男人疑惑的那一瞬間，他就看見了解答。

在來回刀光劍影間，耀的嘴角正不自覺地微微上揚，眼神也彷彿變了一個人——

他在享受這個時刻。

「嘖！」

激戰間男人突然右手一抬，一道銀光劃進耀的視野——錚！耀揮動脇差打掉了投擲過來的小刀。

在這一瞬的空檔，男人得以抽身後退幾步，試圖拉開距離。

而耀打掉小刀後立刻踩出前腳，壓低重心——緊接著便如離弦之箭般飛馳而出，轉眼就來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頓時大驚失色，但仍勉強反應了過來；見耀持刀的手還未歸位，便刺出小刀直取面門！

電光火石之間，耀以手指旋轉刀柄，使短刀翻轉至刀刃朝上，再精確地朝斜上方揮去——

刀鋒相撞，火花四濺。

那人再次驚訝得瞪大雙眼——這次對擊居然讓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向後反彈開來；也露出了致命破綻。

就在即將見血之際——耀及時停下了動作，只讓刀尖微微抵觸那人的脖子。

「我投降。」男人自知已敗，鬆開手讓小刀掉在地上，苦笑著問：「當有刀刺向眼睛時，正常人都應該要下意識避開吧？」

可面前的少年卻不閃不避，反而正面迎上，還及時把刀彈開了。

經驗？還是自信？這可不是光訓練就做得到的。

「你為什麼要攻擊我？」耀語氣平靜地反問，但目光銳利如刃，「還有你剛剛說少爺的阻礙是什麼意思？」

「哦，你終於說話了——等等，」男人愣了一下，「你不是翔隼那邊的人？」

「那他又是誰？」

「啊，看來是我單方面誤會了，」那人舉高雙手，示意自己完全不再打算戰鬥，「我對此感到非常抱歉。」

抵住脖子的刀刃並未移開。

「我的名字是侍，是瀧田家的二少爺——瀧田雁行的保鏢。」男人只得繼續解釋，「你應該有看到新聞吧？不久前我們瀧田家的領導人過世，使得整個家族陷入了遽變……」

雨水滂沱，打在臉上模糊了五官，但那名叫侍的男人仍看出面前的少年正緊皺著眉頭。

耀的腦海裡浮現出那名銀髮少女的身影。

這個情況他再也清楚不過。

因為權利爭奪，導致秩序在一夕之間土崩瓦解。

「我所服侍的二少爺在繼承人之爭中陷入劣勢，如今被他的哥哥——也就是瀧田翔隼逼得要躲藏起來。」

「因為我打倒你的同伴，」耀說，「所以誤以為我是大少爺手下的手下？」

「哦哦，你理解得很快。」侍點點頭，證實耀的推斷，「我們失去了很多同伴，風聲鶴唳，這才誤認……小兄弟，我們不是敵人，可以把刀……？」

耀這才慢慢地將短刀移開。

「呼——」侍鬆了口氣，拉了下衣領，「謝謝。你叫什麼名字？」

「耀。」

「跟我一樣也單名一個字嗎？真巧。」

此時耀轉頭看向那些散落一地的物品；摔在地上再加上淋雨，大部分的東西都壞掉了。

「啊……我真的很抱歉。」侍愧疚地說。

「希望你之後能謹慎一點。」耀冷冷說道，「你該不會已經誤——」

「沒有，雖然這樣說很對不起，但你是第一個。」

耀嘆了一口氣，撿起幾個看起來還能用的東西，「沒什麼事的話，我要走了。」說完便要轉身離去。

「等等！」侍喊住了耀，「你身手如此了得，我卻從沒聽說過，雖然這也是我剛才懷疑你的原因……」

耀停下腳步，靜靜地聽他說。

「既然你不是敵對方，那你能不能幫助我們？」

「你們家族的事與我無關。」

「是的，但我們能支付你豐厚的報酬——」

「知名大企業還要僱用學生做打手？」

「學生？」侍愣了一下，「等等，你該不會是金岸學園的？」

「對。」

「那麼我就更需要說服你了！」侍有些激動地說，「金岸是站在二少爺這一邊的！」

耀皺起眉頭，「什麼？」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誇張，但詳情我還沒辦法告訴你；目前情勢嚴峻，我們真的很需要幫助——」

「……我拒絕。」耀轉身離開。

「那、那至少請你留意一下這件事！」侍喊道，「還有這些東西我也會想辦法賠償你的！」

「……我會自行判斷。」

侍望著耀的背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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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頭，有一棟氣宇不凡的建築物。

即使立於眾多大廈之中，華麗的外觀仍能讓人一眼辨識出這裡的與眾不同——瀧田總部大樓。

在最高樓層的走廊上，一名青年拄著拐杖來到了最高決策者的辦公室前面。

他對門前的兩名警衛點頭示意：「你們好啊。」

「你是誰啊？閒雜人等禁止——」

「笨蛋！他是大少爺的親信，亞斯特先生！」

「咦？他就是？！」

「啊哈哈哈，沒關係。」名叫亞斯特的青年微笑著說道，看起來完全不介意，「畢竟我很少露面嘛，其他人不認識我也挺正常的。」

警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青年——褐色中短髮，紫瞳深邃，穿著正裝加上一雙黑色手套，看上去也才二十出頭……

亞斯特注意到警衛的視線停留在拐杖上，「我的行動不太方便，請多多包涵。」

「非、非常抱歉……」那名警衛連忙將目光移開。

「亞斯特先生，大少爺目前正在接見客人。」另一名警衛畢恭畢敬地說，「時候也不早了，先生要是有什麼事，我們可以代為轉達……」

「沒關係，我可以等。」亞斯特看了一下手錶，「不過都這個時間了，會是誰？」

還未待警衛回答，辦公室的門就打開了；一位戴著兜帽的神秘人從中走出，他的面容隱藏在陰影中，讓人無法完全看清。

他一語不發，只對門外三人點點頭後便逕自離開了現場。

「……」

亞斯特目送著對方的背影離去，雖然疑惑但他並沒有多想，隨即轉身進入辦公室；警衛在背後替他帶上了門。

辦公室內，有個白長髮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著城市的景色。

透過高處的視角，能讓他俯瞰大部分的城市區域；儘管外面已經是一片滂沱大雨，雨水拍打在玻璃上模糊了視野，他卻似乎仍在凝視城市的某個角落。

「瀧田翔隼先生。」亞斯特呼喚著對方。

眼前這名白長髮的男人正是瀧田家的長子，同時也是這座城市最有權力的人之一——瀧田翔隼。

「你終於來了。」他用略帶不悅的語氣說著。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防衛隊的幹部失蹤，一堆事情都壓在我頭上。」亞斯特微笑著解釋，「還有前幾天的襲擊事件都善後完了，媒體只會報導為意外事故。」

「很好。」瀧田翔隼轉過身來看著亞斯特。

他的五官端莊而線條分明，看上去約莫才二十七、八歲，卻整個人都散發著強烈的領導氣質，眼神銳利，又如冰霜般冷漠。

他緩緩地問：「你說誰失蹤了？」

「副隊長白鷹守。」

「嗯，我有聽說過這個名字，」瀧田翔隼將手放在椅背上，若有所思：「他在三年前的事件中很活躍……發生什麼事了？」

「裂縫。」

亞斯特簡短的回答讓瀧田翔隼皺起眉頭。

「看來當時處理得不夠徹底啊，金岸學園。」

「說到金岸……」亞斯特說，「他在失蹤之前，似乎也將他的弟弟送到了那裡。」

瀧田翔隼回頭望向城市的另一邊，那座落於山區中的建築物。

「真不知道父親過世前，跟那個校長究竟做了什麼協議，竟能讓雁行也躲在那裡面……」瀧田翔隼嘆了口氣，拉開辦公椅坐下，「那你找到『鑰匙』的下落了嗎？」

「很可惜的是，沒有。」亞斯特搖搖頭，挑起眉毛問：「我都不禁懷疑令弟是不是帶著它逃進金岸裡面了。」

「不可能，那樣就破壞協議了。這反而對包庇他的金岸方不利。」

「我明白。那可是顆燙手山芋呢。不過我可不是空手而歸——」亞斯特走到辦公桌前，拿出手機遞到瀧田翔隼面前，上面正顯示著這座城市的地圖，「我找到了令弟擁護者的藏身處。」

「嗯，做得好。」

「還有另外一個好消息：金岸的校長明天沒辦法趕回來。」

瀧田翔隼身軀一震，瞇起眼睛問道：「你確定？」

「那當然。」亞斯特以肯定的口吻回答，接著伸手指向地圖上的一個小小標示點，「明天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利用此把令弟給逼出來。」

「嗯，我立刻安排西仲跟吉川帶手下過去那裡，」瀧田翔隼瞄了一眼後冷冷地說道，「還有你要是有空的話也過去幫忙吧。」

「非常果決的判斷，翔隼先生。」亞斯特笑著拍手，「您也還真是心狠手辣呢。」

「此為無奈之舉。」瀧田翔隼伸手拿起桌上的玻璃酒杯，「這是你逼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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