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說夏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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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丘西城商旅酒肆不只賣酒，也供餐食，因應顧客需求，這兒的餐點也與中原菜式不同，烤羊、燜雞、還有辛辣馬奶酒，甚至是安南的過水牛片、邏邏的辣式菜點，異國餐點應有盡有，酒也是西域葡萄美酒到南方的小米釀都有，更別說中原常見的白乾與黃酒了，這兒菜式都請來各邦名廚調教，都是別個區沒有的，時日漸久，也有不少中原人來這兒嘗鮮，異國美食一次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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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彈塞外羌麻故曲，縱瘦馬青衣，還向西涼？看萬千清流，玄虎傲北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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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入城的楚弦和著遠方教坊胡琴彈的曲調，吟出一段詞，音色清麗，曲調宛轉，以自己本名與軍隊為題頌出，這首是他十三歲時北征時，在慶功宴上，飲下一瓶紅葡萄釀所作，被隨行的府中文書太監小祿子沾著酒就著衣衫隨記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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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口出豪語美艷高佻的「女子」楚弦，自然便是夏丘城主：玄虎元帥、古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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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裙擺既長且寬，不像褲子輕便好活動，而且頭上的步搖晃呀晃的，真不知女子要裝扮這勞什子做甚？」古郡王雙手張開，低頭左右看著自己的模樣，著實覺得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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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殺的小雞仔！」古郡王仰天怒吼，這可使出兩分內力，震得對面兩三家酒樓臨街酒客摔下下七八位，還有十多位在同伴的拉持下沒墜落，還好這兒樓間均建有雨廊，減緩了勢道，要不這樣直落地，沒躺個個把月可不能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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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弦見自己無意竟讓這麼多平民受難，連忙閃躲進暗巷隱身，覺得自己如此行徑頗為可笑，自嘲說：「誰叫我演習作戰比輸了，沒想到那小雞仔竟兵行險著，竟被大軍師樓先生判定贏了，也怪我自恃才華蓋世，才答應那個誰輸誰就得穿女裝進城繞境的賭，怎料這幾年看著別的將軍敗陣穿女著，以前覺得好玩，如今竟淪落到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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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小雞仔叫城中教坊嬤嬤過來為楚弦穿戴的，最還要上胭脂，楚弦受不了了，把兩位上妝的嬤嬤請走，兀自穿上自己的軍靴，帶上寶劍進城來晃悠，總覺得女裝真彆扭，但願賭服輸，也得穿著這套行頭繞行，按規定三環四城關卡都要繞遍，深覺得就算在大漠行軍三天，也沒穿著襦裙走路如此疲累，愈想愈不對，忍不住大喊：「你這死雞仔，下次別讓我堵上，絕對要妳好看！」喊完氣力用盡，還咳了兩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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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帶著雄渾內力的獅吼極其宏亮，令對面怡紅院牌面原先攬客、選花的群眾楞了一下，鬧烘烘的大街靜了下來，大夥兒都看著這位高佻的西域美人，以為是那家婆娘又來這兒抓丈夫逛窰子，見好像沒帶家丁，可能沒好戲可看，於是大家各自繼續該喊價的漫天要價喊，該拉客的拚命賣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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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賣花的滿頭花白的婆婆走到朱雀面前，遞給她一枝紅花說：「小姑娘，男人呀，都愛溫柔撒嬌的女子，妳也別耍性子了，想到妳的好，他一定會後悔回來找你的。」為她簪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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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弦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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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手拿起紅花的楚弦，索性就把花插在耳際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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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我家那兩媳婦看到我這幅模樣，可會笑死？平時我總笑她們裝扮太繁複，如今換我來裝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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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街坊飾品鋪，瞧見鏡中的女裝的自己，楚弦說：「還挺像娘親的，難怪父皇自娘親過世了就不大想見我，估摸著是怕思念娘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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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三位豪奢打扮的漢子見楚弦照鏡，起了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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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臉漢子說：「瞧這胡人臉蛋，尖削的下巴，綠瞳紅髮，肯定是那兒偷溜出來的胡女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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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的，舞姬不是應在教坊內學舞嗎？這廝說不定是偷溜出來玩的，你看，她故意穿著漢女衣裙，不就更欲蓋彌彰嗎？」另一位馬臉漢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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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像，兩位仁兄看，她衣擺內似有一柄長劍，難道是玄虎軍中人士？」留著鬍鬍子的漢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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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軍中兵卒非執勤時不得帶兵器，這是城裡的死規矩。」麻臉漢子搖頭擺手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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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真是舞姬？城中最時興劍舞，都是以木劍起舞。」蓄鬍漢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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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反正大白天在街上行走的胡人女子在城中多是風塵之輩，吾等前去搭訕一下，就算把不到，至少也能打聽到她是那一家坊院的，看這身形，嘖嘖嘖，非中原女子能比，廝磨起來，那應該格外帶勁兒！」馬臉漢子色心一起，打算就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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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此時，有人竟搶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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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僧人走到楚弦身旁，雙手合十微彎腰說：「阿彌佗佛，這女施主可否施粥供養貧僧，只要吃食，不需銀两。願佛菩薩保佑你。」這個粗布藍衣僧人神情清朗，只是不知是吃素吃久了，臉色有些臘黃，臉頰有些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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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弦似是要從懷中掏出錦囊中碎銀，這時被搶先搭訕的馬臉漢子走了上來說：「死禿驢！大白天的就在西城化緣？怎麼不去東城轉轉？這兒可是遍地煙花之地，出家人在這兒不合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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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臉漢子接著略為抬首，帶著油膩語氣向楚弦說：「這位娘子生得可俊得很哪？聽得懂中原話嗎？妳是那一院子的？要不要同咱爺仨樂和樂和，咱們去對面樓坐坐，吃吃酒，談談心，呃哈哈哈！」馬臉男伸手要推開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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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僧人卻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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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本公子昨兒與那娘兒們玩得太歡了腳軟了是不？」馬臉男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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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再一認真使力，僧人仍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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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同伴看出不尋常，一人掄拳朝僧人背後打，一人踢向僧人小腿，這三人混合組合拳，可是夏丘城痞子圈中有名，以多欺少時八成會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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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僧人便要不行了，飾品鋪的老闆遮住頭不敢看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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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老闆再睜眼一瞧，想不到這仨的手腳都黏在僧人身上，一人手黏在僧人肩頭，一人手黏在僧人背後，還有一人的腿黏在僧人小腿上。三人感覺全身疲軟痠疼，卻又喊不出聲來，好像連喉嚨也被卡住了，只能用眼神僧人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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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弦見這三痞子實在連武林低手都稱不上，開口向僧人說：「我說了凡呀，還是放了這三個匹夫吧，還夏丘城一個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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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凡和尚聽到王爺發令，雙手合十「啪」的一響，三人重重落地，三人知道惹到硬點子了，立馬互相攙扶，頭也不回唉聲氣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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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了凡你的閉口禪俢為如此之高了，不知何時要還俗呢？你家媳婦還等著你回去團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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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佗佛，施主說笑了，貧僧悟禪尚未通達，何以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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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了凡！」楚弦一手拎著厚重的裙擺，一手持劍含鞘指著了凡說：「你去年告假說要修禪，要我放你一年的假，拋下你老婆不顧，都是我府裡照料她。每天但凡見到我，就哭著求我喚你回來，說一年到期了，你怎麼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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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佗佛，主公，實在是愈參，愈想不透，更想參得更透澈些。男女紅塵俗事，又有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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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還有你老爹等你回去孝養，還有玄虎軍都等你回去統率，你當玄虎軍這樣好當的嗎？要不是你缺席，這回我怎會輸給那小雞仔？還穿上這套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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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化男女外於無形，百變勸人，如佛化人生度百世，是男也好，是女也美，甚妙，甚妙。」了凡掰得自己都覺得離譜，笑了出來，接著才苦笑說：「主公，我這兒不是來保駕護航來著了嗎？花坊一報軍情，我就從山門破關出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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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虎左都統了凡，拜見主公！」了凡說著跪地雙手合掌，行了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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