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記］深海魚 - 天空長出了腳，撕裂大地。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EZaPN6Kk

轟隆作響，日也好夜也好，遠方永遠有各色的火光交替閃爍，膨脹發亮。

然而，離開駐守之地的前幾晚，茉莉意外地適應良好，畢竟她從不會睡不著——從小到大，她總是隨著父親在一個城鎮接著一個城鎮之間移動，比起睡在護士們的大通鋪，這樣席地扎營的狀態，或許還比較貼近懷念的記憶。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d2P7QoaF

是啊，不會睡不著，只要閉上了眼......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18cCuG0dI

——外頭便會傳來喧囂高亢的呼喊聲，茉莉悄悄坐了起來。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K5rk46tS

此時，雙腳還搆不到地，得歪著一邊讓左腳先踩到床腳才行，她從折疊床鋪翻了下來，充滿期待，就快了，上次測量跟上上次比起來，茉莉可是長高了半根小指頭那麼高，爸爸都稱讚她是個健康的好孩子，最近，還學會自己綁頭髮了，捨棄小凳子肯定只是遲早的事。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nMosfOtd1

午睡剛起床就充滿了精力，她蹦蹦跳跳的跑到營帳的另一邊，拿起地上的小鏡子，又快速的衝回營帳口，趴下，掀起小小的縫隙，外頭吵鬧的聲響從來都來自放學沒事做的少年們，隔著一條街互相叫囂，嬉鬧，她不懂為什麼父親和家教老師不允許自己跟他們玩。

要是再長大一點，等到身高到達營帳支柱的中線，是不是就能出去了呢？茉莉想著，不滿的噘嘴，父親的禁令並不妨礙她腦中多發的鬼點子，一如營帳有防護咒，亂開會觸發警報，但誰能阻擋的了小孩的好奇心呢？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sNtmDQjLo

多次測試，她早就知道如何拉開營帳恰好的縫隙，用鏡子反射遠望，或者第二解法，直接踩著拿書的凳子，踮腳從頂部支架突破防水布，探出腦袋。

頭上頂著兩個小啾啾亂晃，茉莉眼中滿是羨慕，動作小心翼翼。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VQcek3DWj

父親和其他大人們扎營在城外，但是她並不會因為分離而焦慮，茉莉有著一雙自己特別得意的眼睛，視力超級好，只要沒有建築物阻擋，她可以看到任何想看的地方，爸爸、叔叔們、大家，這麼想著，小小的女孩自豪的哼哼，當然囉，今天要看的人可不是爸爸。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QMSh5l0LG

——鏡面調轉。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laYB6KLHQ

少年們中氣十足，一路奔跑呼喊聲都還聽得見，臉頰紅潤，勾肩搭背的，不斷朝著對街的方向，彼此拋扔著各種東西，食物，石頭，背包揮打。

她從來不知道接到兩邊的人馬在喊些什麼，只是如常地將鏡子偏了偏，先是照向左邊，那也是西邊，聽說媽媽以前的家也在那裡，右邊的話，爸爸說，是爺爺曾爺爺老祖先住的地方。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aWZxIan3Y

這些故事距離茉莉非常的遙遠，她只知道，每天上學、放學時間兩邊都會展開大對抗，好不熱鬧，雖然她不清楚那些孩子們在做什麼，問了爸爸，爸爸也支支吾吾不肯回應，但她想，大概就像是守球那樣進攻防守的遊戲吧？

而她也想玩，所以，就像今天這樣，茉莉遠遠地研究兩邊隊伍背包上插著的旗幟徽章好久，用紙模仿的畫了一面藍色的，一面紫色的旗，還跟海棠大叔要了壞掉貨箱的木栓當作桿子，把圖畫紙黏了上去，茉莉興奮的想著，如果哪天有其他的小朋友經過營帳附近，她就可以揮一揮跟他們背上一樣的那面旗子。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Ma3G1vKiH

這樣子做的話，他們會邀請自己一起玩嗎？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FIJisuB7

她可以跟大家學對抗，也可以教他們翻繩子，還有把自己的花火盒子，彈珠收藏借給他們玩。或許就可以交新朋友了！

雖然有時候她也會感到害怕，因為看起來比較大的哥哥們會打起來，家教老師明明說，不可以使用暴力，和朋友一定要好好相處才行的。

最近的每個下午，茉莉都沈迷的趴在地上，踢著腳丫，看著鏡子反射外頭的景象，而習以為常的今天，她忽然卻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歪頭看了半天——有了，天空的顏色，好像怪怪的。

茉莉湊近鏡面，通常只有晚上才有星星的才對，而現在明明是下午，空中卻有黃黃的、紅色的點，還有流星一樣，白色的線條——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HKdm6Mujm

不對！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2EiwCTRUb

她的雙眼圓睜，看著漂亮的光線愈來愈近，愈來愈近，全都糾纏在了一起，忽然之間，大片的細紋爆發開來，蔓延散射，天空轟然巨響，變成了更加奇怪的色澤，而地面沙土飛揚，猩紅色的光芒如煙擴散。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qc6vhyvBg

茉莉摀住嘴巴。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q43tJkYtW

「爸爸！爸爸！」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d0dT1RzK

天空碎掉了！要塌下來了！她倉皇的爬了起來，不知所措的在營帳裡團團轉，營帳有警報不能出去的，她只好扯開嗓子，用盡全力大聲叫喊，「爸爸！爸爸！」

「爸——爸！天空——壞掉了！快逃！快逃！」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odcSpoWfB

突變的色彩讓整個營帳內部都變了色，一會兒暗下，一會兒閃過不詳的紅光，外頭少年叫囂示威的喊聲變成了驚恐的尖叫，而大地開始震動。

「爸爸！啊啊啊，救我！」

茉莉也尖叫了起來，卻困惑地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一道很低很低，卻怎麼也不肯停下來的低鳴取而代之，耳朵快要破掉了，有什麼重重砸在地上，轟隆作響。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0Kkm5i07L

好近，好近。

天與地，都在晃動。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wz9FU5TPn

茉莉站不穩，手腳並用，滿臉淚水地爬到了折疊床下方，努力把自己縮到最小，發抖的抱緊自己，「爸爸…！爸爸你在哪裡？爸爸！」

轟隆聲中她逐漸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然後一切都安靜了，外面的聲音，自己的聲音，什麼都沒有。

她害怕的想，是不是聾了？為什麼沒有聲音呢？爸爸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在這裡？為什麼沒有回應茉莉？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QEhU7qY8x

發生了什麼？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DuWwPkQb

「爸爸？海棠大叔？老師？老師？救救我呀，我在這裡，爸爸…？」

過了許久，她終於忍不住心底的不安，悄悄地，悄悄地重新移動回營帳門口，抓起地上摔碎了的鏡子。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UWGB3Vd4e

一點點，就一點點。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QhwdZHOO

她再度拉開營帳的布簾一小角，天空上全都是漂亮的圖案，奇怪的是，原本的藍色變成了沙土的顏色，好像地面黏到了天上，她緩緩往下看，粉色，黑色，粉紅色，有亮晶晶的水往這麼方向流了過來，是鐵的味道。

茉莉困惑的想著，還來不及分辨看到的是什麼，營帳從外被撕開，如風衝撞席捲，有誰，抱住了自己。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N7SwDrGX

「爸爸！」

「小茉莉沒事吧？沒事？有沒有受傷？」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QRHI16yFO

她搖搖頭，正要說什麼，卻看見爸爸的身後，天空長出了長長的腳，那之下——

粉色，黑色，粉紅色，剛才還互相拋擲東西，叫囂推搡的少年們全都化成了分不清彼此的爛肉，皮膚完全燒毀了，底下暴露血淋淋的肌理結構一條一條，只要沒有撕裂的部分，她的眼睛，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INpnIf9Tg

困惑的閉上眼睛，又張開。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HXhsSbyPy

她動也不動的保持著剛才睡下去的姿勢，用身體的重量壓抑胸膛起伏的速度，手抓緊了毯子，營帳之外，天色微亮，距離不對起床的時間差不多。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jqgNXlAk

茉莉，從夢中醒了過來。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6LGlDUx5F

是夢。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2YorcwwQJ

她抱緊自己，就像在夢中曾經做的那樣，『是夢，是夢只是夢——』如此無聲的念著，閉緊雙眼。

那是……

無法擺脫的，記憶。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bBEVPaxzA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lSAgkzhCz

離開駐守之地的頭幾晚，茉莉適應良好，意外與否，她擁有著躺下就睡的絕佳體質，畢竟從小過著的就是這樣游移飄蕩的生活，比起睡跟護士們睡在大通鋪，這樣席地扎營的狀態，甚至更接近熟悉的生活模式，而也或許是因為這樣，這一晚，她做了夢。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UC67FkVHJ

是惡夢，卻也是真實，那是她第一次直面「戰爭」的存在，就在那樣什麼也不明白，措手不及的一天。

海月捨棄神，鄙視信仰，在距今二十年前，清晰又模糊的記憶裡，遙遠的那天，向星辰宣戰。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9hca1BkUs

百年前由光明帝國分裂後，星辰一直是較為發達、生活富足的一方，自上古城邦時代即庇護著人間的十二神殿，共有七座坐落於星辰的領土，五座在海月，星辰始終佔據著優勢，直到某天，海月開採出號稱能夠儲存「天賦」的福石，這樣和平安穩的日子，開始逐漸發生了變化。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k5XtSh2w0

少年們，不巧地在不合適的時間，出現在了不對的地方。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ogd2Stcaw

天空的防禦線——曾經以為天空長腳的東西，是防禦遠程攻擊的魔咒架設支點，如今保護了無數的平民，當時，卻無情輾過男孩們的身軀，直到化為一塊，再也分不清。

隨之而來的軍隊長官，有著亮閃閃的肩章，和壞掉的天空是同個顏色。

茉莉記不清男人的臉，卻記得他的姿態與動作，無比煩躁的抓了抓頭，少年們的家長在他的面前拉扯哭喊，聲音像是森林邊的野狼巨獸，連日不斷。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HIERTpNk1

直到，幾天之後，軍隊的人，直接找來了個體質天賦者，將所有人禁了音。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qNbycASbj

曾經熱鬧的小小城鎮，變成靜默的死寂，茉莉不再從帳篷偷看，父親也迅速修改商隊的路線，趕在封鎖之前，再次上路。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gzOOjP9eR

「⋯⋯」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zqcjOfRjq

茉莉無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駝著背坐了起來，臉埋進手中。

——身旁傳來翻身的聲響，她的肩膀一僵，好在等候半晌，都沒有後續的動靜。

茉莉再度無聲地，舒出一口氣。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bWdbWrAnV

她想，明明應該要警惕，要逃跑，卻無處可去。

防禦咒降下多年，什麼卻都沒有改變，戰爭仍在進行，自己仍然在這片渾濁天空下，餬口飯吃。

茉莉揉捏著鼻樑，無心再睡——無法靜心，誰叫隔壁有著某個睡的四仰八叉，被子都飛到營帳門口的傢伙啊？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K73Jea1K2

——現實和夢境，簡直同樣的令人頭痛。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LgYhXdhyH

糟透了！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UdPmxyLZu

『你自己一個人住？會被雜魚吃掉吧？像鐵樹那樣滿腦廢料，瀆神的傢伙，哈哈。』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vNmPHgix

數日之前，第一次扎營，她不確定的詢問了唯一能問的人，然後得到了（毫無意外）不靠譜的回答。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7mOi1Msr

『不然這樣，你跟我住吧。』對方大手一揮，『幹嘛又是那種臉啊？指揮官的待遇可是最好的耶，你一個見習偵察兵該笑才對，咦，還是你有特殊癖好，難道想跟八個臭男人擠在一起？』

……現在，軍中上下都說他們有一腿，自己不知有什麼妖術天賦，真不簡單，還會主動提要求爬上床。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1Is0KGKC9

茉莉對於這些閒話無能為力，龜縮著催眠自我。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1Fe0ZiPuw

沒事。什麼都沒發生。這惡霸每夜跟個女的共處一室，卻只用可怕的打呼聲攻擊人。說不定就是無能才拿自己裝裝樣子呢，她在心底惡劣的想著，多踩幾下。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l6dHi6C3

誰管這怪人在想什麼，是不舉或者有什麼特殊的性別嗜好——誰知道。她不關心。拜託就這麼繼續無能下去。

她不在乎，什麼都不在乎，只要有錢拿，有命在，都好。

若是，唯有像當年那位軍官一般，心冷了，才能夠堅持。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bvWakVnn

那，就這麼幹。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8ous84Yo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RbbL86Ip5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cZxKQrvV

2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CBSQafHba

ns3.17.76.135da2

天空長出了腳，撕裂大地。

註冊

登入

介面語言:

故事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