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記］深海魚 - 神所偏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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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跟著渝，但其實，倒也不盡然。

此刻，茉莉正夾在某個金系士兵腋下，沒有什麼前因後果，就只是衝鋒先陣的渝，將自己給託管了，像個手提包似的，還說出「你幫我看著一下」，這種話。

「我是⋯⋯」

『抱歉，什麼？』

轟隆隆的巨響，動搖地面的衝擊，茉莉實在聽不清楚這個陌生的青年說了什麼。

「⋯⋯黃。」

『好，好的。』青年徑直跑了起來，茉莉也不好亂動，生怕拖了後腿，只好裝作聽懂的點點頭。應該是名字吧？黃？什麼黃來著？

「失禮了。」

這位仁兄使用魔咒的習慣似乎相較渝來說的少，茉莉看著他加速了拋擲的重鋼球，扭曲拋線出其不意的轉彎攻擊，再回收球體，如此樸素的反覆。

或許這才是常態，渝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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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真的不是夢嗎？

分不清第幾次產生了質疑，茉莉以彆扭的角度從背包裡不停歇地拿起一張又一張的投影紙，高速摹寫出地圖又塞回去，準備按照渝所說的，一會合，就將更新好的圖遞給每一位志願跟隨的士兵。

包含他和茉莉，沒有跟隨鐵樹向上撤退的士兵總計共十五位。在茉莉聽來，那近乎是一時興起的召集，竟然能夠順利得到渝所想要的人頭數，她感到意外，卻也暗自的鬆了口氣，就是不知道，這麼少的人數，渝究竟打算做什麼呢？

茉莉動了動僵硬的頸椎關節，感覺自己就像個裝滿地薯或大米的粗麻布袋，手腳已經開始因為懸空的怪異姿勢發麻，但她還是不敢隨意喬拿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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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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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紙快完成一半了，越過小斜坡之後，視野又更好了點，更新圖紙果然是必須的。城鎮裡頭的情況，推測因為鐵樹所說的「新型武器」魔咒阻擋，依舊看來一片寂靜無人煙，但除此之外，茉莉盡力了，大型植被、可能藏身的凹陷、當作掩護的大石頭，她都竭盡可能的一一描繪仔細。

「幫我拿著！」抓著自己的青年沉聲喊道。

仔細想想，以黃結尾的植物，應該只有麻黃吧？沒辦法，決定暫時就當作是這樣，茉莉慌忙點頭，反射伸手接過麻黃遞過來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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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幫我⋯⋯幾顆，備用！」

「拿！」

才這麼說，茉莉就愕然地鬆開了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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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球滾走，茉莉反覆張嘴道歉，忍住麻痹手指的脹痛——看來麻黃希望她在畫圖之餘，順便幫忙抱幾顆鋼球幫他備用，但別說一手畫畫一手拿球了，就算雙手雙腳全都上陣，她也絕對抱不起來！真的，雖然很抱歉，但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

那顆看似普通小球，其實是壓縮空間吧？一顆絕對抵過一個她的重量，也難怪對方輕輕鬆鬆就抱得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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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硬著頭皮對上目光，卻見麻黃只是嘆了口氣，粗厚長繭的大手伸向了她的頭頂，茉莉閉氣，做好了挨揍的準備，她想摀住腦袋，動作到一半又趕緊鬆手，害怕傷到圖紙，害怕再一次的拖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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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外，頭上僅僅傳來一股有種微溫的觸感，然後，感覺愈來愈重，愈來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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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依舊聽不清楚，但這次，茉莉卻在對方出聲後，奇異的感覺到了他的意思，於是伸手，小心翼翼的摸向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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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硬。

是——金屬的頭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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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凸不平，觸碰的指節全都變得灰灰的，但是，感覺非常的堅固，比起原先單純的布料軍帽，多了一層厚實的安全感。

『謝謝。』

無聲的開口，她知道對方根本不可能聽到，也無暇看到，但還是要說。

『對不起，我幫不上忙⋯⋯』

茉莉低頭，總覺得比起責罰，總感覺善意令人更加的難受。

要是渝給自己配一兩個小型器環就好了，如果把環綁在球上，用懸浮咒減輕，說不定就能增加一點力氣…不，果然還是不可能如此浪費珍貴的能源吧。

思緒到這，茉莉只祈求自己可千萬不要因此傷了誰，害了誰。

她強自深呼吸，集中精神，心急著怎麼補救，派上點用場，視線在幾位陣形衝在最前面的人身上來回。或許可以捕捉一下戰況，她想。雖說自身的聽力非常一般，甚至在砲火轟炸下有退化的趨勢，可是，就算什麼也聽不見，天賦集中的視覺之感，依然能夠精準的捕捉嘴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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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你了。」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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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一上來就是這種無用的訊息。

茉莉眼看著火蛇一口吞噬了兩道背影的頭顱，剩下完好的下身綿軟倒地，上方燒焦乾縮的炭塊粉碎，火蛇卻並不滿足，竄升拔高，沿路吞噬延燒，樹葉樹幹、乾燒的泥土、受傷爬行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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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火人，或者之前肢塊形狀的手、頭髮、等部位擬態都好，茉莉恍然覺得，吞噬的生命都到了火焰之中，栩栩如生，以為已經摸透了伎倆，卻又出現了從沒看過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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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自從渝往稍遠的前方而去，這邊的空氣就不再那麼乾燥的難受，甚至有了轉涼的趨勢⋯⋯

茉莉打了個噴嚏。

這個時間點，森林的空氣變得有些潮潮的，是正常的嗎？這幾天⋯⋯明明都沒下過雨才對。懷著一絲介意，她扭過頭，悄悄觀察麻黃是否有注意到什麼。

銀色的球體滴溜滴溜的轉，在男子的手中，輕盈的像顆小皮球。

⋯⋯很顯然，麻黃沒有異狀，依舊拋擲著球體，專心致志的砸毀海月兵背上的器械。

但這也不代表什麼，茉莉不死心地想，麻黃全身都是汗水，其他拼盡全力的士兵們想必也是，或許因為這樣，只有自己一個人感覺到臉頰與髮梢之間的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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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真的只是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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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糾結的抓緊了手中的圖紙，如果，現在要求麻黃分神看自己用文字解釋來龍去脈，萬一是個錯誤，承擔得起嗎？

可是又如果——如果、真的有人正在人為的呼喚出了水氣，那會是為了什麼？

近處無異常，但掙扎之中一抬頭，茉莉僵住了，在剛才思考的一分間，濕氣變成了霧，而且正以可怕的速度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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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視距離顯著下降，她握緊手中的紙，拼命的將自己所能見到的一切盡力描寫到動態的投影紙上，舉到麻黃的面前用力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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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起霧了！正在蔓延過來！』

——她後悔剛才的猶豫。

『為了？掐滅火焰？不合理！能阻止大規模延燒但少校的火焰可以騰空自燃，水氣無用，還有』

『福石換算非常可觀，海月？嗎？要怎麼辦？』

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只有意圖利用器械操縱附近的河流——這種連天賦都難以做到的事情——失敗，於是變成大量的濕氣。會是這樣自己普通就能想到的原因嗎？

由下而上，茉莉只看到的麻黃的褲腳，紙張上，思緒以最快的速度浮現。

正單膝跪著當作支撐，麻黃腳邊多凝聚出幾顆晶亮的鋼球，他終於看向了茉莉手中的圖解。

斷骨撕裂的撞擊聲，劃破空氣的高風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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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四肢著地，終於感受到了久違的地面，也終於能夠抬頭看清對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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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厚的眉毛讓青年看來非常嚴肅，深色的眼中迸發銳利的光芒，麻黃的手中舉起銀色的球，對準各方聲音的來源，嘴形卻說出『知道了』。

茉莉心急，不確定對方知道了什麼，了不了解她暫時無法當「準星鏡」的危險，正打算繼續解釋，卻竄過另一道熟悉的聲響。

「哈哈哈哈！」

是渝。

茉莉睜大眼，剛才還聽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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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代表他移動了——四下張望，有什麼藍色的東西一晃而過，最開始，她以為是野獸的眼睛，甚至渝的眼睛，但卻過於狹長了，正一明一滅不穩的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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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茉莉沒有猶豫，紙張上凝聚了所見的畫面，打上問號，往麻黃臉上不管不顧的塞。

麻黃停下動作站了起來，低罵一聲。只見他一手匆匆拉開帆布腰包往裡探找些什麼，一面一把攔腰將她抓離了地面。

『！』

果然不正常，對吧？

奔跑，捨棄了原本進行順利的攻擊，麻黃帶著茉莉暴露在掩體之外，沿路拐彎大吼，後方兩位同在偏遠線攻擊的同袍驚訝抬頭，卻很有默契的跟著起身，一路後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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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該死！」

「什⋯⋯聽⋯⋯不見！」

「我說，是⋯⋯桂」

「是桂樹！該死他要和少校一起瘋也不是這樣搞！」

終於，抓準了攻擊間隙的空檔，此話一出，兩位無名士兵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卻了然的模樣，唯有茉莉，依舊矇在鼓裡。

桂樹這名字熟悉，是那天攔住了她，大肆表示了一番對渝的崇拜的那位，他做什麼？又或者正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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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沈吟、不認得的士兵之一咬牙，「隔離咒？乾燥咒？什麼都好，誰有現成的？！」

現成的咒牌，與自主畫下且隨時可調整的咒陣完全不可比，不過眼下確實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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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那些，就用加速咒。」

「那有屁用啊？？再快也——」

「聽我的你不想變成⋯⋯的⋯⋯話！」

加速咒牌畢竟是像匕首一樣的基本配備，麻黃偏頭躲過前方沒打中偏飛的攻擊，三人達成共識不再多言，高速撤離，身後，很顯然有人發現了這處的動靜，光點攻擊開始變得難纏並且緻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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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黃忽地轉身，一把將茉莉塞進身後士兵的手中，他的雙臂張開，凝聚了鐵鍬形狀的金屬，金屬塊以可怕的速度快速成長、拉長，筆直的插入地面，因為重量，不斷下沉濕潤的土中，潮濕的泥受到擠壓而噴濺，沸騰似了的劇烈撲騰。

「啊！」

他的表情痛苦的扭曲，低哼，卻一刻也不停，反覆掙扎大口地喘氣，腳下踉蹌，茉莉心臟提起，直到看見麻黃卻咬牙再度按下手腕的小型器械，加速、才有放下懸起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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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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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滋啪滋的聲響，空氣之中是股乾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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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這時，知道自己剛才看見的是什麼了。

醍醐灌頂——又或者說，五雷轟頂的，明白了。是電！光系魔法，原來這是桂樹的能力？但水又是從哪來？就茉莉所知，士兵都是男性，不該有這唯一受性別限制的能力才對，果然還是福石吧？是哪一邊發動的攻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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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還戴著那個會不會導電？」

來不及細想，茉莉瞬間惶恐，原本緊抓鋼盔邊緣自保的雙手僵硬在原處，卻見麻黃疲累的笑了笑，一把抓起，輕鬆將鋼盔扔飛出去，「沒事。等下，提醒我再幫你做一個啊。」

近處的電光受遠處剛樹立的金屬柱吸引，接地流失，霧氣之中，卻依舊滿是無可預測，致命的電藍色竄動，發出清脆的炸裂聲，茉莉心有餘悸，撫著胸口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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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導電，金屬也導電，要是剛才一念之差，沒有提醒麻黃的話⋯！

對了！順著這個念頭，她想起了什麼，匆匆將手中的一疊投影紙快速根據這個位置新增的視野更新，趕緊遞給兩位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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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謝啦。」

「要不是這小傢伙，我們就要送頭了。」麻黃還在喘，仔細看，嘴角竟有著一絲發黑的血跡，卻笑著敲了敲茉莉的額頭，扣扣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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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其中一位看來狀況好得多，用手肘撞了撞另一位，「其實，少校挑人的眼光不可能會錯的吧？啊等等，我說眼光是指看人才的那種，人才，不是指其他，沒有其他女人哦，你放心、你放心，至少我們去玩的時候都沒看過他…咳咳，總之，沒有，很棒，哈哈哈。」

語畢，還非常多事而熱情的，憑空豎起拇指，戳戳胸口擔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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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看著，張嘴又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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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想說第一反應是竟是這種無聊的八卦，實在很奇怪，不過，她其實多少也看得出，這兩人是在苦中作樂吧。

才共患難了一場，倒也沒必要掃興，這麼想著，茉莉不置可否的偏了偏腦袋，做了個介於點頭與搖頭之間，非常模糊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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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的縮小緊貼地面，好一陣子，霧氣終於清明了些許，如同怪異的天氣異象，水氣以非自然的高速散去，視野再次開闊。

碰，碰。

然而，緊接著，近處傳來撞擊的聲音以及虛微的慘叫，意外的近，茉莉屏息，麻黃等人擺出防備的姿勢，下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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