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在火山口盆地的外圍高處往山下望去,是刻意還是巧合,那正是芭芭拉去向的北方。
來自道祖的極光結界對面吹來的冷冽寒風通過了這以討伐古龍來說過於稀少、不滿千人的大隊。
人們因為寒冷而聳起肩膀、摩擦手臂來取暖,但似乎只有凱因感受不到這股寒意,她依舊望著北方。
凱因能看見躲在失去森之主的力量而逐漸凋零的森林中眺望著此處情況的荷馬士等人,那個將自己捲入死亡遠征中的親弟弟連最後的道別都不願意來,對於自己像個蠢蛋一樣遵守母親遺願的樣子感到可笑的凱因只能咧起嘴來自嘲。
「大小姐,差不多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米雅踩著無聲的步伐來到凱因的身後,但凱因沒有因此被嚇到。
「就說別叫我大小姐了。」
「你也差不多該放棄了,你阻止我阻止了八年,我有停過嗎?」
「哎,我就覺得你是故意的。」
「這不是明擺著嗎?」米雅在凱因身邊蹲下身來,似乎是想要試著去了解凱因究竟在看些什麼,「大小姐到底是想看到她跑回來,還是不想看到她跑回來呢?」
「誰知道呢?」凱因聳聳肩。
即將面對死亡的恐懼,讓凱因期望那一抹宛如希望般的紅能夠掃去他心中的陰霾,但是親手送走那赤紅的也是自己,因為讓那紅挑戰不可能戰勝的對象,自己或許會更加難受。
矛盾的心情在凱因心中相互糾纏,最後形成一個無法被解開的結。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SUngVUeE9
撥響手中的魯特琴,詩人布蘭諾腳步雀躍得不像是即將晉見那世間能阻擋萬物的道祖,不過同時他的臉上也掛著以他來說少見的遺憾。
「小生沒有想到你最後會催促芭芭拉離開,虧小生還煽動了馬克跟詹姆他們。」
「果然是你幹的好事,從貴族院開始,你的惡劣性格就沒有改善過——帝國的廢太子殿下。」
「小生不過就是想要盡可能提高各位的生存可能罷了,說小生惡劣是否有些過頭了呢?」布蘭諾有些委屈,嘟著嘴說道。
「哼,大家都認為是大小姐被八字鬍混蛋捲進這場遠征,但我們可都清楚,包括八字鬍在內,我們是被你給捲入了。」
米雅直截了當的指控,布蘭諾吹起口哨當作沒有聽到。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e7QGW2Tpi
「我害怕連我自己都會違背自己的良心——」看夠了風景,凱因終於站起身來、走向位於遠方,火山口盆地中心的界點,經過布蘭諾身邊時,凱因輕拍了他的肩膀,說道:「不過你再怎麼努力,也只是是否會多一具屍體的問題罷了。」
「貴族院的時候,比小生還要不懂得放棄的凱因你居然會說這種喪氣話。」布蘭諾雖然笑著,卻沒有笑意,兩人互相背對著對方,「無論手段,請再多掙扎一些吧。」
「活得更加優雅、正直,這不是當年你整天叨念著的事情嗎?雖然你自己也總是沒有做到就是了。」凱因搖搖頭,否定了布蘭諾的建言,「無論怎麼掙扎,你都會一個人活下來,到時候就請你將我們的有勇無謀寫成詩歌了——豪運的布蘭諾。」
「呵呵,這麼無聊的詩歌可不會有人想聽。」
「是啊,你說得沒錯。」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4S2lelE2O
當凱因跳進盆地之中,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邊的工作,他們注視著穿著全身鎧甲昂首闊步的凱因,有的敬重,有的怨恨,有的則是充滿期許,但無論是誰,都蘊含著對於一同赴死的夥伴相知相惜的哀愁。
每經過一個人,不管他們是怎麼看待凱因,凱因都沒有漏掉,她沒有迴避任何人的眼睛,繼承了奇美拉之心的這位女人,直到站在持續向天際之巔發射耀眼光柱、持續向著世間一切宣告此路不通的界點圓盤的一步之遙,凱因背脊都保持著剛毅的正直。
道祖的結界即是神的慈悲,然而人類卻無法接受被封閉於狹小世界、遭到眷養的命運,即便關於道祖的無敵傳說已經深植人心,人們仍然在三千五百多年間反覆挑戰不可能,堆積在界點周遭的骸骨即是踐踏、藐視神之慈悲的下場。
但踩在這些英勇先賢烈士的屍骸之上,閉上雙眼、沐浴在光芒之下的凱因內心卻沒有被激起一絲漣漪,就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那些自己一直以來試圖擺脫卻總是徒勞的恐懼之情,現在卻哪裡都感受不到。
是心無旁騖,還是視死如歸,抑或是兩者皆有。
「各位,我們活著到達這裡了,這裡即是道祖黑龍的玉座之堂。」轉過身,凱因面對著靜默、注視著自己,不滿千人的大隊,還有圍繞著界點的九門大弩砲及三座四公尺高的城門——龍首巨盾,「我相信現在仍有人對我不滿,但你們仍然跟隨我到來這裡,我想再次向各位致上最高的敬意。」
將手中的十字長槍插進地面,凱因從腰後掛著的小包裡取出小小的灰色陶罐,撥開軟木塞,凱因對著所有人高舉陶罐。
「現在是最後的機會,選擇吧!是現在回頭,然後被你們瞧不起的鬣狗生吞活剝?還是通過神明的烈陽之息,前往英靈之河盡頭那光輝榮耀的英靈殿?」
如果是一個多月之前,凱因恐怕會對此情此景感到意外,但現在,看到了所有人都舉起跟凱因手上一模一樣的小瓶後,凱因只有欣慰與驕傲。
奇美拉的傭兵們幾乎死絕,此時此刻在這裡的各路人馬——身經百戰的奴隸戰士、遭到唾棄的死囚士兵、一個多月前連劍都拿不穩的難民們,彷彿已經明瞭了榮譽的意義,他們也已經成為了多頭野獸奇美拉的一部分。
就算一生活得窩囊,一路走來歷經痛苦、後悔、悲傷之後,在泥濘中看到凱因等人身上所展示出來的氣節,讓他們願意在這最後的最後選擇抬頭挺胸。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xpf6bTr0n
「這裡是道祖的玉座廳堂,也是我等的絞刑台,今天就由我赤獅的凱因帶各位勇敢之人去英靈殿走一趟吧!神王長子、十二季女神與災禍神之父、戰神——嘉威恩的恩澤將護佑我等!」
「「戰神嘉威恩將護佑我等!!」」
瓶中的藥水在眾人慷慨激揚的吶喊中被一飲而盡,摔碎那瓶子,凱因再次轉身,踏上了雕刻著黑龍神來歷的神話故事,那歷經數千年仍未風化的石造圓盤——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1wRLUY5lE
霎時間,界點的光柱增強了一倍,宛如喝斥入侵者的不敬,強大的風壓向著他們吹襲而來,許多人連腳步都難以站穩,此時天上傳來中性、優美卻又飽含著十足威嚴的聲音。
『遵循復仇與律法的守護神——克努特的契約⋯⋯』
那聲音平靜地宣告著宛如死刑的判決。
『偉大的英雄、護國的黑冥龍派克沃伊斯坦,作為世界和平之基石,守護道祖的結界吧!』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lTc3dieE5
順應宣告的結尾,黑影從火山口盆地的上空呼嘯而過,人們皆抬頭望去,那巨大得像是一座小山,卻像隻燕子般靈活翱翔於天空,道祖的黑龍神發出像是哭泣的鳴叫聲。
黑龍的鳴叫聲令火山盆地的周遭升起了虹色的透明防壁,不管先前下了怎樣的決心,看到黑龍神身姿的當下,還是有許多人拔腿往回狂奔,但都被那透明的防壁攔阻——冒犯了神之慈悲,又怎麼能輕易放過?
最後,漸漸降落的黑龍神用那對翅膀激起狂風來掃去地面的骸骨,不絕於耳的轟隆,鏽蝕兵刃斷裂的劈啪,沈重的恐怖四足屹立在界點後方,那不祥的雙眼竟在流出淚水,依舊沈浸於亡國悲痛之中的黑龍神昂首發出咆哮的瞬間,絕望覆蓋了人們的覺悟。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KlKyV9JYs
因為那確實就是無法跨越之境——無敵的道祖神。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umKnJr8AO
但是依然有人拔出劍、提起長槍、架起弓箭,或許這正是被稱為勇者的人所持有的姿態吧?就算那是極致的愚勇。
忽然響起的激昂樂曲,是布蘭諾手中的樂器,發出光芒的在每一次撥動的同時,連同音符一起,將光的種子分撒給奇美拉的眾人。
「全員散開!各就各位!」接踵而來的是凱因發號司令的渾厚嗓音,與布蘭諾的琴聲互相配合,喚回了人們的理智,她舉起手,緊接著喊道:「錨釘與黑鋼大鍊的連結狀況再確認!」
弩砲旁的人用大鐵鎚猛地敲打入土八分的大鋼釘,被鋼釘釘入土中、每一環都比人頭還大的黑鋼製大型鐵鍊發出清脆的聲響。
「「確認!」」
敲打鐵釘的人們逐一回報了狀況,同時間凱因也沒有停下指示。
「騎兵上前!!」
「總算來了!」騎著馬,將手上的寬刃劍甩了兩圈,威爾揮下馬鞭,「人渣們!我們上吧!讓這條蜥蜴看看我們的根性吧!衝鋒!!!!」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i3medzTp8
「「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PIqTUZJuP
無論是人還是馬,被魔法琴聲賦予恐懼抗性的他們勇往直前。
「吼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鳴泣的黑龍神露出尖齒與利牙,對著衝鋒而來的騎兵們揮下懲戒的鐵鎚。
威爾一句「散開!散開!散開!」在千鈞一髮之際,大多數人都躲過了第一波攻擊。
當被拍成肉糜的人噴濺出來的鮮血灑在他們各自的戰甲上,他們依舊在衝刺著;當黑龍的利齒咬碎了全身鎧甲的戰士,凌亂落下的鐵片發出淒凌的樂曲,他們仍舊舉著刀劍與長槍,在終於欺近龍腹之時,使盡全力施以或許是此生最強的一記攻擊。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0umjBl5Fx
然而就就算武器發出淒凌慘叫、破碎,理應柔軟的龍腹卻一點傷痕也沒有。
觸感就像是在敲打岩石,威爾的手麻得直發抖,但他還是調轉馬頭,帶領人們反覆進行一次又一次的攻擊。
因為吸引黑龍的注意力才是他們的工作。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oqmegSw5B
確認了所有弩砲跟黑鋼大鍊狀況無誤,凱因再次舉起手、指向黑龍的方向,喊道:「瞄準!」
待所有弩砲調整的動靜一結束,凱因便揮下手大喊:「放箭!」
爆裂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拖著黑鋼大鍊的巨大弩箭便朝著黑龍——的上空飛去。
交互編織在一起的鐵鍊化為網,將黑龍神給束縛了起來。
這還不夠,凱因再次讓人換上新的弩箭,連接上預備好的黑鋼大鍊,再次下令發射——最後共計二十七條黑鋼大鍊將黑龍自豪的飛行能力給徹底封印。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cui5I6TTW
「賽門。」凱因走向一直在旁待命的賽門,拿出了三塊彷彿關著螢火蟲般的淺黃色水晶,將之遞給賽門,「只有三個,別射歪了。」
「嗯。」
拿起其中一顆,其他則收於腰後的包裡,賽門將水晶高高拋起,在落下之前架起弓、搭起箭,那行雲流水的動作讓人看得目瞪口呆。在水晶落至箭尖前方的瞬間,賽門放開弓弦,箭撞碎水晶迸發出刺眼的強光,取代箭矢,一道強而有力的光束直直朝著黑龍的脆弱之處——眼球射去。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yrmFmzHLu
碰——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gete3yKi4
精準無誤擊中帶來的爆炸激起陣陣煙幕,每個人都在昂首期盼著這一發就能讓神明殞落倒下。
只是當他們終於能看清黑龍被擊中的頭部時,全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黑龍竟然撇過頭躲開了這一次攻擊,
「效果果然不能期待。」回想這三塊荷馬士拍胸保證能貫穿龍鱗的法寶有多昂貴,凱因就不得不為總有一天會被敗盡家財的蘭崔斯特家族感到擔憂,雖然現在已經不干自己的事情了。
「喂!你們真的以為可以一發幹掉道祖神嗎?」站出列來喊話,代替凱因鼓舞眾人的是半精靈金雀的米雅,「打起精神來,既然祂會躲,代表祂會怕!不要放棄!」
「米雅說得對,弩砲隊——」凱因點點頭,讓弩砲隊再次裝填,雖然沒有更多黑鋼大鍊了,但是弩砲作為攻城兵器,對付宛如要塞的黑龍神再適合不過,「要躲就讓祂躲!聽我指令!瞄準祂的眼睛!」
——放箭!!!!
九發大型弩箭伴隨著爆炸聲,帶著本身固有的沈重質量跟爆炸提供的加速度,擁有不容小覷的破壞力,被五花大綁的黑龍完全淪為發洩此等破壞力的標靶。
「賽門!配合弩砲射擊!第二發——」原本想要讓賽門準備第二發光束魔法,看到狀況變化的凱因趕緊打著。
承受著凱因等人傾瀉武力的黑龍,脖子開始發出橘黃色的光亮。
「快躲到龍首大盾後面!快!龍息要來了!騎兵隊請自己想辦法!」
一聽到凱因的警告,士兵們連滾帶爬,各自擠進距離自己最近的龍首大盾——與其叫這東西為盾,或許叫城門還比較貼切,也多虧了這碩大的體積,就算騎兵隊能趕回來,容納所有成員也依舊綽綽有餘。
「什麼叫自己想辦法!太沒道理了吧!?」物理距離黑龍最近的威爾回應,隨後帶著剩下的成員一起繞到了黑龍的背後。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1XvzDsF1G
「啊!」一位穿著輕便簡陋裝備的女難民重心不穩,在離龍首大盾的一步之遙跌了個狗吃屎。
「站起來!」殿後確認所有人都躲進盾牌後方的凱因抱起女難民,一個翻滾進入大盾的陰影之中。
說時遲那時快,黑龍神的吐息也接踵而來,就算翅膀與身體遭到了束縛,扭動脖子、發射吐息依舊無礙,古龍依然是世間最強大的存在之一。
火燄挟帶著劇烈高溫的熱浪湧向三面大盾,猶如分海,火焰被三面大盾給擋下,向著盾牌兩側溢散而去,但熱量卻不會輕易被帶擋下,方才初春山頂的涼意彷彿是虛假的一樣,現在躲在陰影之後的人們無一不汗流浹背,焦躁的內心不斷祈禱大盾不會因為龍的吐息而融化。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KhzNZYjaG
大地被燒得紅亮,黑龍的吐息如南方的炎夏,久久未停下。有人抬起頭,看到藏在大盾後面的武器的木質部分居然冒出了點點星火。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T6GZKuHN5
在人們都覺得快要撐不下去時,龍焰總算過去,走出陰影定睛一看——龍首的大盾只有表面、焦黑,卻沒有一處融化。
「沒想到帝國的商人發了一次良心,十件假貨裡讓我們給撿到三件真的!」拍拍大盾,米雅瞇著眼睛嘲諷。
「是啊,還真要感謝帝國的良心啊。」
凱因意有所指,布蘭諾則聳聳肩苦笑。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oWDysuWDE
「老同學,你快看!」布蘭諾指著擺放弩砲的方向——雖然龍首大盾是真的,但這次吐息卻也毀掉了所有弩砲。
這下把龍當靶射的把戲演不下去了。
「把標槍都拿出來!」原本的計畫已經行不通,凱因沒有遲疑,立刻採用備用方案,下達新的指示:「騎兵隊!別再敲了!撤回來!」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RVlpOasq4
「知道了!」看著劍刃上崩出的缺口,威爾低聲罵了一句,然後對著騎兵隊的倖存者們說道:「我們走外圈,別路過那他媽的黑蟋蜴的手腳範圍!」
「「收到!!」」
騎著馬,威爾為首的騎兵隊奔赴盆地外圍,試圖繞路回去凱因所在的本陣。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RZ4Nj2hrH
哐啷哐啷哐啷哐啷哐啷——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cWZEHWmUk
陣陣枯骨、鏽刃相互碰撞的聲音逼近騎兵隊,隊列最後的那個人聞聲撇頭望去的瞬間——長著漆黑鱗片的高牆居然掃過遍地骸骨、激起陣陣沙土滾滾而來。
就是看了這麼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連同胯下的戰馬,那個人被高牆給撞成肉餅,瞬間粉身碎骨。
「靠!快點!快點!」看清楚那高牆是什麼玩意的威爾催促後面的同伴,但像是倒下的骨牌一樣,人的慘叫聲一個接著一個。
就差臨門一腳,威爾也遭受重擊,被直接撞上的左手被著向不可思議的方向,覆蓋面部的頭盔底下噴出大量鮮血。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2P1dO92eu
這不過只是黑龍一次隨意的擺尾而已,根本沒在看他們的黑龍恐怕根本沒有想到有東西會在自己尾巴的活動範圍附近吧。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gKZO82hEz
遠遠看到騎兵隊全滅的瞬間,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對於黑龍神來說,弄死他們所有人就是如此簡單。
「你這狗娘養的啊!!!!!!!」不過目睹新婚丈夫受創,生來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半精靈米雅抽出雙刀,奮不顧身地衝了出去。
「停下。」
只是中途就被賽門粗壯的手臂賞了一記金臂勾,被鎖在了原地動彈不得的米雅不斷掙扎,嘴巴也沒閒著。
「賽門!放開我!放開我!威爾他受傷了啊!」
「我看到了,但是救援需要計畫,你衝動也只是送死。」
「賽門說得沒錯,你別激動,再說我們還不能確定威爾是不是還活著。」凱因附和賽門的說詞,然後抱起被搬出來的其中一桶標槍,將之撒向眾人,「目標不變!所有人預——」
凱因還在下令,心急如焚的米雅卻打斷了她的話,以接近尖叫的聲音說道:「別說得好像威爾已經死了啊!」
「我沒說他死了!」面對米雅的無理取鬧,作戰執行刻不容緩的凱因大吼:「我們需要投槍跟第二發光束魔法攻擊,運氣好可以幹掉黑龍,黑龍沒死我們也可以引開祂的注意力,你就趁機上去確認狀況!」
「既然事情是這樣就早點說嘛!」米雅鬆了一口氣,而確認米雅不再鬧騰的賽門也放開手。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27TIoRLQy
收起雙刀,米雅飛快地跑到本陣的後方、盆地的邊緣,做出預備跑的動作,對著陣前的凱因大喊:「隨時可以開始喔!」
搖搖頭,總覺得米雅這傢伙今天特別興奮的凱因嘆了口氣,之後重新豎直了腰桿與靈魂,凱因自己也拿了一把標槍,將其抬過肩膀、揮下手臂,「動手吧!」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YjxFF0wW5
人們向前衝刺,並投出標槍,人數雖然還有數百,但本來就沒有經驗的難民佔了大半的結果,那就是標槍的命中率七零八落,本該如大雨傾盆,此刻的標槍卻像是雨後地上水窪濺起的點點水窪那樣可笑。
不過包含凱因在內,有經驗的戰士投出的標槍還是有著一定的威脅性,只見黑龍神掙扎著扭動碩大的腦袋,閃躲迎面而來的標槍攻擊。
「賽門!」不斷拿取標槍、擲出標槍,凱因在其間隔之中呼喚賽門的名字。
「明白。」他們不需多言,取出第二塊水晶,賽門再次將之高高拋起,搭弓架箭、掌握時機,又一道光束伴隨著強光朝著黑龍閃躲的位置射去。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BPrK1b5gq
還是被躲開,稍稍抬過頭的黑龍神臉頰位置多了一片焦黑,除此之外毫髮無傷。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OZ5IQvgYh
就算這麼多標槍吸引注意力,光束魔法的動靜還是大到無法忽略,單獨的弓箭手在被知道位置之後,就會處於極其不利的地位。
「凱因團長,我換個位置。」
米雅老早就已經跑出去,賽門選擇與米雅反方向的位置,壓低身體的賽門似乎是在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這在人類眼中十分可笑,畢竟賽門有著如此顯眼的體型。
但或許在巨如黑龍神這般的存在眼裡,多高的人類都差不多吧?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sQb2UI3JI
凱因指揮的標槍之雨還未停歇,賽門還在尋找良好的位置與角度,來到倒在地上的威爾身邊的米雅硬是拔掉了威爾的頭盔。
「威爾!威爾!你要是敢死了!我絕對不會饒過你!」米雅說著狠話,斗大的淚水卻不停掉下來。
被淚水沾濕臉頰的威爾又嘔了幾口鮮血。
看到威爾呼吸困難的模樣,米雅立刻就替威爾脫掉已經凹陷的破爛鎧甲,並將奮力將威爾拖到盆地邊緣。
不敢有更多動作的米雅不斷呼喚威爾的名字,但是奄奄一息的威爾沒有更多的反應。
抬起頭,米雅不斷尋找著能夠幫上忙的人,然而所有人都在忙著戰鬥,沒人可以騰出雙手。
絕望與悲傷混雜,米雅內心萌生的是一股覆蓋恐懼的怒火,她不斷對枕著自己膝蓋的威爾念念有詞:「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BMXwOfUi4
同一時間,賽門已經選定了新位置,他從箭袋抽出箭,接著摸向放有最後一顆水晶的皮袋——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EhnAcxZF9
那裡空空如也。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9GyMw95oV
向來沈穩的賽門也瞪大眼睛、慌了手腳,在不斷翻找,並且將目光掃過來時的道路,皆沒有發現水晶之時,賽門開始對著本陣的凱因指手畫腳。
「沒有?」丟出一根標槍,發現到賽門動作的凱因將注意力放在那個遠處手腳並用的壯碩男子身上,「沒有什麼?」
賽門撿起一顆石頭,並指著石頭。
「石頭?沒有石頭?」
賽門拼命搖頭,接著指著袋子,再指著石頭。
「袋子裡的石頭不見了?」
賽門點點頭,然後又做出了石頭發光的動作,再補上拉弓射箭的動作。
「喔——」凱因終於看懂了,她先是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接著大聲尖叫:「光束魔法的水晶不見了!?」
這一聲所有人都聽見了,不少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朝著賽門的方向看去。
「居然在這種時候給我出狀況!你在搞什麼東西!」灰驢馬克咬牙切齒地對著賽門大吼。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zeU0s48vX
但是情況卻又發生了變化,與灰驢馬克幾乎同時,一個女人的聲音自黑龍方向傳來——
半精靈米雅居然攀上了黑龍的頭,手中高舉著封印著光束魔法的水晶,對準了黑龍神的眼睛,重重地砸了下去。
「給我去死一千遍吧!!!!!!」
「嘎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碎裂的水晶中,光束朝著四面八方噴濺而出,米雅的麻花辮被射斷,一頭亮麗的金髮頓時散落開來,不只是頭髮,米雅身上好幾處被開了洞、鮮血直流,不過米雅還是死命抓住黑龍神的腦袋,直到黑龍神不斷掙扎,將她給甩個老遠為止。
「米雅!!!!」憂心摯友的凱因絕望地看著米雅宛如拖曳鮮血的流星,在天上劃過一道鮮紅的軌跡。
凱因想去接住米雅,但距離太遠,恰好賽門就在附近,米雅才沒有直接落地。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dWrnNyjgz
「吼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黑龍神的低吼讓凱因明白自己沒有多餘的注意力可以分給米雅,她穩住內心的陣腳,看著被直擊眼睛卻沒有倒下,煙塵散去後、整顆眼珠都還完好無缺的模樣,加上那渾身鱗片之間漏出火焰,跟那火焰逐漸由橘紅轉換成青紫。
「迴避!快躲進大盾後方!」不管那是什麼,總之得先躲過。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31nCuIjOL
聽到凱因的命令,所有人再次躲進大盾陰影處,這次他們可沒有上次那樣緊張,畢竟,大盾的結實程度是得到證實的。
「要噴就快噴啊!蜥蜴!」躲在大盾後方的其中一個人如此對黑龍神叫囂。
雖然有些許犧牲,米雅的捨身攻擊也沒有造成傷害,但是黑龍神看來也同樣拿他們的大盾沒輒,這般意料之外的成果讓成員們信心大增。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ShdyZQZ9m
只是凱因內心的直覺卻不斷拉起警報,她大口喘氣、汗如雨下——因為她聽到了以堅不可摧聞名的黑鋼大鏈斷裂的聲音。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nr5glSeCH
黑龍渾身噴湧而出的青紫色火焰將鎖鏈給燒得通紅,接著祂奮力張開了翅膀,所有鎖鏈應聲而斷,拍打翅膀將高溫扇向凱因等人,這股高溫遠比第一次吐息還要更加炙熱。
那些插在外面的標槍被熱風給引燃,飛快地化為灰燼。
不給人們驚呼的機會,黑龍神的脖子之間又開始發出光,只是祂卻將頭對準了自己的下方,傾瀉而出的火焰將黑龍神腳下的大地燒成了熔漿。
「祂在做什麼?」探出頭,凱因觀察著黑龍神的動靜,卻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當疑惑轉變爲不敢相信時,火焰已經開始收束、化為紫色的光束,像是在甩動鞭子,黑龍神推動腦袋牽引紫色的光束吐息。
轟——
連反應時間都沒有,在爆炸傳來之時,被直擊的龍首大盾已經被擊個粉碎,後頭的人們在光芒中灰飛煙滅。
人類使用的三顆光束魔法水晶跟那道光束吐息相比簡直就是玩具。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vbylO4GK3
「跑啊!快跑啊!!!」
只剩下這個台詞可以喊,跑出大盾陰影的凱因沒有回頭去看,因為她知道,橫掃而來的光束吐息不會留下生命。
不知道是不是命運之神還想看凱因繼續掙扎,一個踉蹌讓凱因摔倒在地,從她身體上空掃過的高溫融化了凱因的金屬鎧甲,與皮膚黏在一起的融化金屬反覆燒灼,給凱因帶來痛苦難忍的巨痛,好幾次她都差點失去意識。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o5Tor0vRD
總算撐過苦痛,凱因掙扎著爬起身來,一直握著的十字長槍被燒得焦黑,但勉強還能使用。
喘著氣,凱因繞著圈尋找著尚且生還的人,但在發現那些掙扎卻又站不起來的人、半邊臉被燒爛的人、四肢殘缺的人,最後是黑龍神——派克沃伊斯坦那雙正瞪著自己的魔眼,凱因慘笑。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haUDN8oaD
「果然不行——」凱因將長槍尾端插進地面,抬起頭望向灰白的天空,口中開始念念有詞:「神王長子、十二季女神與災禍神之父,戰神嘉威恩啊!我將戰鬥的熱情與勇氣,還有這虔誠的祈禱奉獻於您,請您借予我那萬鈞的雷霆!」
回應了凱因的禱詞,天空聚集起烏雲,雲中頻頻傳來隆隆雷聲,接著一道霹靂從天而降,打在了凱因的十字槍上。
奔騰的金色閃電纏繞在凱因與她的十字槍上,那直面神明的高昂戰意直上雲霄,擺出家傳的槍術架勢,凱因對著黑龍大吼:「道祖神——派克沃伊斯坦!」
以此作為信號,黑龍發出咆哮,凱因邁步衝鋒,兩者的交鋒迴盪在山谷之間。
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V1NEe1BDE
轉眼即落幕的沈默降臨,哪裡都聽不到這群愚勇之人的任何聲音。
ns3.142.43.71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