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最後一個故事】-《四人行，必有我師焉》 - （第六章）

　　（　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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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這種話總是在人生順遂的時候才說得出口，顯然我現在已經是這類人了，直到我站在出版社公司大廳內，手拿著剛去公司列印室列印出來的紙本稿時，我才意識到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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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請問是林子龍先生嗎？」

　　『是的，主管通知我今天過來面試小說。』

　　「好的，我為您查詢一下，請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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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間出版社的確很氣派，就連櫃台的服務小姐也相當親切，明亮的周圍讓這裡看起來不像出版社，反而像是名媛們會來的高級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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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請搭乘我右手邊的電梯前往五樓，D室就是主管的辦公室。」

　　『好，謝謝妳。』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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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有些員工正在我的背後偷偷輿論著什麼，那種竊竊私語的表情看起來挺討人厭的，但礙於我沒有勇氣去問他們到底在討論什麼，於是在按了電梯之後便進到裡面不再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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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突然一隻手從準備關起的電梯門縫外伸入，阻擋了本來應該關閉的電梯自動門，「還好趕上了，不好意思啊！」

　　『喔……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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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起來斯文斯文的，頭髮也短得十分整齊，只是襯衫亂得有點不成體統，就連衣角也沒有完全紮進褲子裡，給人一種輕浮的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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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來面試的嗎？」他隨後擦擦額頭上的汗水，靠在鏡子旁邊喘氣。

　　『是啊，昨天才通知我的作品被錄用，今天來面談酬庸和出版。』

　　「啊，那還真是恭喜你囉！預祝你的作品可以大賣！」

　　『謝謝。』說到這裡，我的五樓便到了，『我的樓層到了，先這樣囉。』

　　「嗯嗯，掰掰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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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掰掰，在我聽起來，就好像在將來的某一天還能有機會碰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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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自己的心跳十分地快，感覺起來就像賽車在起跑線上，為了最完美的起步做好準備一樣，我大概就是那台轟隆轟隆叫的賽車，引擎正在醞釀著接下來即將爆發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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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龍兄？進來進來！」

　　『打擾了。』

　　「晚餐吃沒？」顏總編正一面吃著必勝客的披薩，一面將剩下的披薩連同盒子放在一邊，「這邊有點披薩，拿去墊墊肚子吧！」

　　『謝謝，這裡是我的紙本稿。』

　　「嗯？你又印了一份過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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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揣摩一下顏總編的話，好像是我不用特地將稿子帶過來的意思，只是為什麼不需要？手稿明明已經被那個妓女拿去了，不該在這裡的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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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這樣也好，稿子我就先收下了。」

　　『關於出版方式和酬庸方面，顏總編有什麼好的提議嗎？』

　　「關於這點嘛，看你的文字方面已經很嫻熟了，就差知名度還不太夠，不過我這邊也願意協助你，就不以買斷的方式為你出版了。不如我們就用抽成的方式來分配酬勞吧？」

　　『抽成？……』

　　「你想為你的書訂多少價？」

　　『估計，一本250元。』

　　「那我就幫你印刷兩千本『海毆社』，我們按照公定價來結算的話，版稅是五萬元，要扣除10%的稅金，如果全部賣出，你可以賺得四萬五。如何？這種合約，去其他的出版社都不可能拿得出來的，至少對沒有名氣的新手作家來說是這樣子。」

　　『那就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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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是不太理想的起步，不過至少有了起步，這樣一來就能更進一步的朝作家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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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步出出版社大門時，被人斜視的感覺仍然持續著，好像我做了些很讓人瞧不起的事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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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一下時間，我才發現已經是晚上九點了，距離公司鎖門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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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跨上自己的機車之後往麥當勞的方向騎去，先是想著晚餐就簡單一點吃，然後再回公司拿今天要加班的份回家做，順便給盈君帶點宵夜的如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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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在的，我從來沒有過感覺人生如此順遂的時候，大概連中樂透的感覺都比不上這種成就感吧！絕無僅有──現在的自己可以為自己如此斷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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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肯定要向盈君大肆炫耀一番──在咬下這口漢堡時，我在心裡這麼決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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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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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自己大口咬著漢堡時抬頭的模樣好不好笑，但在麥當勞裡遇到熟人的機會，應該可以稱之為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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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糟糕，我不記得這個人是誰。

　　「你忘了我是誰？你的小學同學，志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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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個人會是以前那個胖胖又矮矮的楊志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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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我會這麼訝異，那是因為他現在變得好像籃球選手一樣又壯又高，本來圓滾滾的臉，現在也成了俊俏的鵝蛋臉，旁分的瀏海讓他看起來就像韓國藝人一樣，直叫人大呼：「傑克，這實在是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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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唔嗷嘟──』

　　「呃……你可以先吞下去再講話沒關係。」他端了自己的餐盤，看了看我對面沒有人坐的位置，「我可以坐你對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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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點點頭之後，便呼嚕一聲地把嘴巴裡含有薯條、漢堡的麵包和漢堡肉，還有一大口的可樂吞到肚子裡，在一瞬間裡有種差點往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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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說，你變好多。』

　　「是嗎？滿多人這麼說過的。」他把薯條倒在餐盤上，一根一根吃了起來，「最近過得好嗎？」

　　『還不錯，剛剛才從出版社回來。』

　　「出版社？你要出書唷？」

　　『剛起步而已，路還長得很。』

　　「好厲害，書名叫什麼，我一定給你光顧！」

　　『叫做海毆社，大海的海、鬥毆的毆、社團的社。』

　　「這個書名……還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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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我們從書名聊到生活，從生活聊到事業，從事業聊到家庭，又從家庭聊到了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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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天南地北聊了一連串下來，我才知道原來志豪現在在一間演藝公司裡擔任經紀人。看來大家的生活都一樣，都得靠領人薪水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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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小學同學裡，你還有在聯絡的人嗎？」

　　『沒有，』我搖搖頭，又喝了一口可樂，『就連你，也是在剛才的巧合下又重新聯絡了起來。』

　　「哈哈，還真的咧！對了，你有沒有LINE？加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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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串連我們的，以及串連這個社會的，儼然從人與人之間成了智慧型手機與智慧型手機之間，接著我們的交流方式，也只剩下LINE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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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雖然剛見面就這樣問感覺起來不太好，不過你那邊有錢可以借我嗎？最近手頭上有點緊……」

　　『很不好意思，我也沒有多餘的錢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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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最後我們連在LINE上的交流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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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深思人際關係這個問題開始起，我只記得自己停了摩托車在公司大樓邊，從車廂裡拎起了裝有麥香魚堡和一份大薯的紙袋後，就經過了有守衛還在看電視等下班的守衛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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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龍啊，這麼晚了還要回公司，有東西忘記拿了嗎？」

　　『要拿得熬夜做完的文件回家加班，順便送點吃的東西給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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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伯伯是我們的守衛組長，另外兩個年輕伙子大概已經藉著巡邏的名義提早開溜了吧？桐伯伯自己是知道的，大概是自己老了，也不想和年輕人太計較，就把剩下的工作攬起來自己做。或許人老了，心與思想也跟著老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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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龍人真好，要是年輕人都像你一樣，這個社會也會好一些吧。」

　　『桐伯伯過獎了。』

　　「說到盈君，這麼晚了她還在公司裡真是稀奇，還有你們的那個戴組長也是，出了名懶散的傢伙居然會留在公司加班，大概是上司也逼得急起來了啊！」

　　『戴總也在？』

　　「嘿啊，真是的，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總是不太好啊……」

　　『我想不會那麼嚴重啦，等一下伯伯下班的時候，路上要小心騎車喔。』

　　「會啦會啦，快點兒上去，伯伯等等就要關門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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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入電梯時，我還時不時地思考等一下要怎麼跟盈君炫耀一下出版的事蹟，看起來顏總編很是賞識我的文筆，才會以抽成的方式和我打合約，一想起來，心就好像年輕了十幾歲一樣讓人歡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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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還要跟睿哲、跟哲皓炫耀，這一次肯定要讓那兩個嘴砲王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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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電梯裡的介面板上顯示十樓抵達，我距離自己的野心就剩下不到幾步路了，一想到有可能會讓鐵娘子陳盈君露出吃味的表情，就很是讓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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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躲起來了，在進入主辦公室以前就躲在了外頭的牆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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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其說是害怕被他們看見，不如說是：我害怕看見眼前的畫面。因為我會不知所措，畢竟我很討厭大腦一片空白時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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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在辦公室外面牆邊的我，可能會讓你想問：為什麼我可以在還沒進入辦公室前就能看見裡面？那是因為主辦公室連接走廊只有一片玻璃牆，就連主門也是推拉式的玻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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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這不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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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戴總與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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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也不會看錯，他們在哲皓的辦公桌上大肆做著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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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我又偷瞄了一眼，盈君在哭，而且哭得淅瀝嘩啦地，就好像是戴總正在強硬推著盈君，即使她百般地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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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好像。肯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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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像風一樣奔出走廊、躲進電梯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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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腦袋的確一片空白，更不知道接下來自己應該怎麼做，是應該衝出去阻止他們禽獸不如的行為嗎？還是裝作沒看到，隔天一如往常地和哲皓與睿哲打嘴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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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還在思考時，口袋裡的手機自己振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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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腦袋還處於一片空白的緣故，我連來電顯示都沒看就把它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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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喂，子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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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不打，偏偏是你賴哲皓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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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怎麼了？』

　　「你在公司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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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幹、幹、幹、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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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龍？」

　　『沒有，我剛從出版社離開，才回到家裡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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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底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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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喔……沒事啦，因為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盈君，但是她都沒有接，還以為常常在加班的你，會和她在一起。」

　　『沒有，我今天離開公司時就連同要加班的文件一起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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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不是這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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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喔……」我祈禱著，祈禱哲皓別再問了，「好吧，我想她是太忙了才沒有接到的。沒事了，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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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僅癱坐在電梯裡看了看麥當勞的紙袋，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地揪著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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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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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希望自己有一道面具，可以遮住自己的心。

　　這樣就不用害怕別人，也不用害怕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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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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