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蝶 - 《雨蝶》

早期的尋蝶，門可羅雀顯得有些孤寂，為了尋找奇特的蝴蝶，『訪』經常出遠門，而『雪娘』則老是躲的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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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尋蝶中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在運作著，庭園內的植物井井有序持續穩定成長，景觀、桌椅、清潔等事，無人維護卻依舊整齊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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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空出現的房子、無人種植便能自行落地生根發芽的花草樹木，尋蝶裡似乎持續不斷在擴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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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蝶隔壁的富豪幾乎每隔幾日就會找人來丈量自己的土地，每每從自己的屋子看向尋蝶，那裏增加一棟古色古香的屋宇，那邊多了一間溫室花房，這邊隆起一座土坡成了花海草植的緩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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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豪他不相信尋蝶沒有侵佔自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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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論他找什麼人來丈量，自己的房舍愣是沒有少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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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富豪的精神壓力增加，最後舉家遷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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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蝶似乎更加肆無忌憚的加速擴增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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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蝶裡無時無刻總有外來的訪客，訪客們從何處來又從何處去，是屬於訪客自己的故事，尋蝶只接待不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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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能找到尋蝶的訪客，便能在其中找到屬於自己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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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蝶中的一切顯得渾然天成，本就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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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還是會有好奇地追問者，但不會有任何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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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訪客直言，尋蝶像個自有生命的個體，不單單只是一座庭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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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可以發現的不同在於，那翩翩飛舞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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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每回外出從外頭回來後，身邊總不乏跟著一堆蝴蝶，大小、顏色、花紋應有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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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訪停留在尋蝶裡的時間太少，休息個幾天又外出，鮮少人知道她是尋蝶的主人，大多當她是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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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蝶裡總有許多說不完的故事，每一段故事總在訪回來後才在尋蝶中悄悄傳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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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沉靜望著移動中的車窗外，那細細綿綿、絲絲縷縷，已經下了一整個早上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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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山巒疊嶂在烏雲籠罩下，在多雨的天氣裡陰冷又潮溼，身體感受一股揮之不去粘膩的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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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不上喜歡，此刻，訪懷念起舒爽乾燥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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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外地來的吧！」計程車司機邊開車邊聊天似的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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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回過神來對司機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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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跟妳說，我們這裡就是這樣子，一年到頭沒有幾天晴天，有時候雨還會連下一整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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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熟練的在蜿蜒崎嶇的道路上轉彎，車身抖動了下，絲毫不影響司機的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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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住這邊的人已經習慣了，只是小姐，妳怎會來這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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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除了雨還是雨，濕濕冷冷的哪有晴天地方的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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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笑著沒有回答，對於自己怎麼會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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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了那天晚上的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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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訪正準備就寢，突然電話開始響起，訪默默起身走到窗旁，模仿接起電話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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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蝶中，沒有電話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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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手放置臉側，耳邊果然傳來透過話筒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和雨聲，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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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不男不女，應該說是長期哭泣下導致整個聲音變的低沉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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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持續模仿拿著話筒的動作，聽著那哭泣的聲音，時間長達七分鐘之久，最後，訪只聽到〝積雨山〞這個地名，隨即電話那頭沒了任何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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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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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對這地名很陌生，主要是因為這地方極其偏僻，饒是酷愛周遊四方的訪，也從未到過、亦未曾聽過這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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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雨山——終年累月被積雨雲覆蓋的山頭，長年累月的雨讓整座山變的坑坑窪窪，路上滿是坑洞，平坦處形成一壺又一壺的蓄水壺，那是當地人獨特的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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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無法在積雨山上行走，計程車司機只能滿臉歉然看著訪，讓她在積雨山下下車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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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道路上的坑洞太多，訪穿著雨衣背著簡單的行李，跟著前來接送自己的村長，一步一步的走進積雨山，走入積雨雲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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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當地人很少，大約只有幾十戶人家，我能當村長是因為我年輕，否則年老或腿腳不好的，肯定無法在下雨的山頭上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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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方的村長，頭也沒回的和訪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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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達五個小時的旅途中，有大半都因為雨勢太大而被迫停止休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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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真的是如村長所說，體力不好真無法擔任村長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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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村長的家，訪剛脫下雨衣，得到村長父親遞過來的一杯薑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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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來的旅人，暖暖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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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的父親是一位年邁的老者，端給訪熱薑茶後，便在訪的對面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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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練的手法抽著水煙，用副饒有興趣的模樣，打量難得進入積雨山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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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不好找，妳怎麼找到這兒的？」老者一開口就這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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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仍舊沉默，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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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雨山吶，聽說妳是特地來這裡的，有什麼事情嗎？」他的水煙呼嚕呼嚕的響著，有時候幾乎蓋過他滄桑暗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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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只想來造訪這隱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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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盯著老者滿是樹皮似的臉頰，放下薑茶，茶太燙，而訪也沒冷到需要薑茶暖身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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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嚕，這裡有十幾年沒有外地人來嚕，讓我想想啊，最近的那一次是多久以前呢？」老人偏頭看向屋外淅瀝淅瀝的雨簾，想起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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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是十七年前，我十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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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掛好自己和訪的雨衣，走到桌旁自己伸手倒薑茶，順便好心的提醒自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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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啊！你別說阿，讓我自個兒想起來不是更好？不然讓小姑娘笑話我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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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不是很高興兒子的好心，暗暗瞪了兒子一眼，眼底漾著笑意沒有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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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少人來訪可以了解，但是為何這十七年來都沒有人再度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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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露出疑惑的神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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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阿，原本不是那麼隱密的，從那一家子來了之後⋯⋯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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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彷彿看穿訪的心思，如此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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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家子？」訪十分配合的露出極有興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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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好久以前阿，應該說是我的曾祖父那一代吧，這積雨山並不是一直下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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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低頭吸了口水煙，嘴裡緩緩吐出煙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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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積雨山只是座普通的山，我曾祖父說，他只要跑兩小時就可以把這座山繞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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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訪詫異輕呼一聲，積雨山有這麼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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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家子，原是其他鎮上的有錢人家，大老遠的搬到這裡，說是為了享受安靜的鄉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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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和他的妻子小孩，總共三個人，浩浩蕩蕩的搬進積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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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搬來這裡也不是什麼大事情，可就在他們搬來的第三年，男人的妻子被當地的地痞流氓給羞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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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男人厭棄自己的妻子，開始在村子裡和其他年輕貌美的姑娘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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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憑妻子百般的委曲求全都沒有用，最後，在男人決定娶妾室的前一晚，妻子舉刀殺了丈夫，自己則跑到臥房裡上吊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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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訪略微挑眉問著：「這和積雨山終年下雨又有何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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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就是下著這樣的滂沱大雨，從此以後這樣的雨在積雨山就不曾停止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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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又開始呼嚕呼嚕的抽著水煙，似乎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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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望著外頭，這裡的雨聲和電話裡的雨聲不一樣，電話裡頭的雨聲有迴聲，是不是因為那是話筒所以才有迴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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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話筒也不是真的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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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在這座山上從沒停止過，山頂上沒有任何燈火，訪望向漆黑如黑幕蓋頂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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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不像都市中的燈火通明，雨勢大到竟連月兒，都尋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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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積雨山的深夜，就連當地人都很容易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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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村長拿出一杯小米酒遞給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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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暖暖身子吧，濕冷的夜晚氣溫驟降，沒有酒很難入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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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接過酒沾了一小口，極淺薄，濕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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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啊，連月芒都沒了的確很容易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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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訪聽見了一陣哭啼聲，那哭聲從近而漸遠，漸遠的哀悽聲，卻在訪心中產生一波強過一波的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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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倏然放下酒杯，抓起掛在牆上的雨衣胡亂套上立即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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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著那啼哭聲，每跑一步對訪來說都是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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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對地形的不熟，加上地面上有一坑又一坑的凹洞，少了月光的照射，訪幾乎每跑幾步路就會跌倒一次，而每一次的跌倒都讓那哭聲更深入震撼訪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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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感覺像是訪，正踏上某個人所走過的路、正感受著他所受過的痛楚、正體會他當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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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月的指引，訪渾身濕透亦滿身傷，雨衣早不知道被勾落在哪枝樹枝上，最終屢步蹣跚的停在一處山壁上隱蔽的洞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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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洞穴中哭聲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悲淒，訪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以減少貫穿耳膜令自己心神哀傷的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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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靜靜的佇立在洞口處，僅用雙眸一寸一寸搜尋洞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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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的哭聲跟話筒裡的聲音一樣，沙啞、幽咽，抽抽泣泣還不斷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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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如同瞎子般慢慢摸索地面，找到一處平坦乾爽的地面，在洞穴中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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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哭聲卻也跟著訪的動作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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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望著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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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是只雨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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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蝶此刻停歇在一個盒子上，緩慢拍動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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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小心翼翼的捧起盒子，雨蝶始終圍繞著盒子周圍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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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蝶飛舞時，哭啼聲又再次響起，外頭的雨聲淅瀝淅瀝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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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顫動著雙睫，緩緩掀起盒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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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裝著的是一只純銀的戒指，戒指被保存相當完好，沒有變黑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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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摸著戒指裡外一圈，訪發現戒指內圍刻有兩字——念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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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蝶，還在繞著盒子飛舞，滂沱大雨仍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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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輕輕的攤開手掌，戒指躺在手掌中央，而雨蝶也逐漸停歇在訪的手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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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蝶停下羽翼的這一刻，外頭的雨不下了，訪聽見的哭聲也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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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只會讓妳更痛苦。妳為何會不停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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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盯著手掌中的雨蝶低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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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牠是犯了錯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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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村長的聲音在洞口處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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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蝶剎那飛離訪的手掌，高高遠遠的翩翩飛翔，在牠開始舞動的那一刻，雨，又開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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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開啟了慾望之盒，因為牠的慾望導致整個村莊終年浸泡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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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面色陰冷，盯著訪，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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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開的不是慾望之盒而是潘朵拉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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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輕輕蓋上盒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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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卿，不過是個可憐的小女孩，她只想保住她此生最美好的回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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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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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雨蝶就是當年那家子的孩子，她目擊母親被污辱，接著母親被父親詆毀辱罵，瞧見父母之間的吵鬧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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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父親和外頭的阿姨們親熱，更看見母親高舉利刃親手殺了父親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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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卿不斷的奔跑，就像訪剛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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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了月色的深夜中在積雨山裡狂奔，每跑幾步就跌倒一次，然後濕淋淋地渾身是傷的躲在這山洞，找出她偷偷藏在此處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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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盒子是父母仍相愛，在她生日時，父母一起送她的，刻有她名字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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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念卿回想起小時後的歡樂時光，一遍又一遍貪戀曾經的美好，一次又一次撫摸盒子裡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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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逐漸被濕冷和虛弱包圍，最終在盒子蓋上的那刻，念卿也這山洞中無聲無息的悄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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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回憶和痛苦轉生成雨蝶，努力的守候著屬於牠的盒子，那被俗稱為潘朵拉的盒子，就是牠僅有的幸福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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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蝶，每揮動一次翅膀就會帶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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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牠是為了洗滌自己生前的罪孽；也有人說，雨是雨蝶不斷哭泣的淚水；更有人說，雨蝶不過像是某地俗稱的〝大水螞蟻〞一樣，能夠感受空氣中的濕氣而碰巧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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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訪來說，訪手中的雨蝶，卻是為了緊守牠生前的那一份回憶而努力揮動翅膀，牠只想再看一眼，靜靜躺在盒子裡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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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那只戒指取出放置在盒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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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手挖掘一個小洞，將戒指連同盒子一道放進洞裡，覆蓋上濕潤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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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在那可憐的念卿，她被凍死的白骨頭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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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企盼，這樣可以讓雨蝶得到心靈上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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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該在何時停止，又該在何時下起，氣象可以預測，但人們可曾注意過在雨中飛舞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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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的出現是否給予人們一絲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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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雨山的雨在隔天終於停歇，難得的日光溢出雲層款款灑落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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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雨山的家家戶戶抓緊機會，紛紛取出衣物、被褥出來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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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則是告別村長，踏上回尋蝶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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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村長將訪送至村口，唇瓣幾許顫動仍然沒有一絲話語溢洩，雙眸始終圍繞在訪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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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正停歇一只雨蝶，雨蝶似乎是累極，許久未曾拍動翅膀，只偶爾微動觸鬚，讓人知道牠不是裝飾，而是真正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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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訪，已經走出遙遠，身影只剩一個小點點，村長這才敢輕聲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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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怕此後只能生活在雨幕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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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的聲音傳達不到訪的耳裡，望著步伐堅定持續前進的訪，村長沐浴在日光中，臉面緩緩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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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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