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望【同人】 - 封神演義　太公望*呂邑姜／牧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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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下課很久了。

只剩一個人的教室裡，斜暉掉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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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她才從窗外瞥見幾個邊打鬧邊步出校門的寥寥學生，他們提著不一定充滿教科書的書包，嘴上直嚷著等等要去哪裡，明天要交的作業明天再說，今晚可是有一年才一次的某某熱鬧活動。

那說話的女孩神態多認真。飽滿的雙頰承接住天邊燦爛的金粉，一時間竟絢爛出不可思議的光，讓她不禁輕輕眨了眨眼，遠遠地就讀起那掀動的脣形究竟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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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天化，你知道還有誰要去嗎？哪吒、韋護他們去不去？

哪吒那傢伙怎麼可能去嘛。韋護……如果沒睡過頭應該會來吧！

韋護嗎？嗯……可是如果他來了，楊戩不被臭死才怪！

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楊戩上次不是被他的汗衫給熏得差點暈過去了嗎？

……我裝做沒看到他不就好了。

你總算說話了，楊戩。從剛剛開始就悶頭走自己的。跟我們在一起有那麼糟嗎？

對嘛！偶爾出來玩一下，腦袋才不會生鏽啊。就算不用功，第一名還不是你的。

……跟你們去那種地方，我還不如回家洗我的狗……。

別再說你家的哮天犬了，偶爾分別一下，牠才會明白主人飼養寵物的辛苦嘛。而且增進感情的方法也不只有幫牠洗澡啊？

拜託你，說到哪裡去了。還有，你是我家的狗嗎，不然怎麼知道牠在想什麼？

我當然不是你家的狗。看我這樣子，應該也是兔子或貓吧？

我看是聒噪的巨型麻雀才對。

不要用你那張苦瓜臉來挖苦別人，楊戩。感覺好像死不瞑目的幽靈在作祟呢！你到底還有沒有自詡為我們學校第一帥哥的風範啊？

跟你們兩個在一起還用得著什麼風範嗎。

好好好，對付我們不需要風範，你儘管鄙視我們吧！走走走！

……唉……為什麼我一個學生會副會長要和你們……

我們又不是太公望！不會給你惹麻煩啦！別抱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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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朗少年舉起手臂就往楊戩的脖子勒去，卻害後者踉蹌一步，左腳毫無意外地栽進了水溝裡，沾滿一褲管的髒污。這下有沒有遇到韋護都無所謂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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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一不注意就……

……。

哈哈！你們兩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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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率真的笑開一張紅撲撲的臉，和那頭緋色髮絲相互輝映。在夕陽的暈澤下，就像是灑落一身燒紅的火焰。她纖細的手掌猛地拍上兩人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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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最後一絲粉色百摺裙掠過街道底，染了光的衣角彷彿火柴點亮黑夜般在空中劃過一道金色弧度，倏地消失在邑姜的視線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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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學校響完了最後一聲象徵入睡的沉悶鐘聲，就像籠內巨獸的嚎叫，其實是有點寂寞的吧。

想像，暗牢裡那頭負傷的獸，低頭斂眼，舔著身上滲血的傷口，不時對外邊發出喉間的哀鳴；大部分的人聽到這樣的吼聲，都會以為牠是要向獵人重討自由吧？

但她不這麼想。她懂得的，就像是對自己一樣，她明白那頭巨獸真正的心意。

那只是尋求停留的最卑微的請求，甚至是捨棄了自尊的。

於是，她就像聽得懂這頭巨獸的話語般，成了那個唯一留下來陪牠的人。

她在學校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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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淡色窗簾拉到兩旁。她獨自立身在昏黃的課室內。不管是從橫向看來還是直向望去，木質桌椅都排列得有些凌亂，就像老師們放縱學生的寬容，允許他們年輕的頑劣與調皮。這當然也是這間教室裡平日生活的寫照。

沒入廊柱旁不見光的座位上。後脊習慣性挺起，頂住椅背卻惹來木板的呀呀怪叫。沒關係。她無所謂。即使擔上凌虐的罪名。

左手撫上桌面鉛筆所刻畫下的塗鴉。不外是投機取巧的答案記號、最近瘋狂愛上的哪個明星、愚蠢的怒罵、可笑的到此一遊、天真的對話看就知道是找不著紙條克難寫的。各式各樣的語錄如同店裡兜售的產品應有盡有。甚至是傘下的一對名字。小學時大家愛做的事情。或許還更小。

這些理當熟悉卻不熟悉的事。她可以細數別人曾經做了什麼，卻發現那些都是自己從來也無法體會的事。這是比格格不入更難堪的處境。她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是一縷遊蕩的幽魂，只為了尋找前幾輩子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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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動腳步。起身佇立方格玻璃正前方。落日將暗橙色的光打在她那張讓人猜不透想法的臉上。

闔蓋雙眼，舉起兩臂在空中劃上半圓的弧，此刻的模樣就如同朝聖般莊嚴肅穆。如果有人看到的話，一定也會這麼想的。可惜這裡除了她沒有半個人。但誰知道，其實她一點這樣的意思也沒有。崇信什麼的，她從來也不懂。她向來不愛把希望寄託在不定的事物上。她以為她只依賴自己。

動也不動地，她駐守著斜陽的感傷。如果時間可以停止、如果黑夜不會來臨，如果、如果。太多的如果。

如果可以回到從前，該有多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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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爬梳過垂肩的黑髮。這並不是偶發的憂鬱。她很清楚。

總是這樣。她總是讓人無法捉摸。偶爾，養父會問她，你到底在想什麼呢，為什麼我養你那麼大也還是不懂你。

這問過不下百次甚至幾千次的問題。聽到以後，她會選擇把臉別開。漠視的同時，卻也淺淺的笑了。

無法捉摸的人不只有她一個吧。

她，他和他。他們都是同樣的人。

想起了那個人。像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於是，就這麼沉思著。

邑姜還不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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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說，大草原上的風光夠你看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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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這樣嗎。

羌族的女孩倚著一頭白羊，把墨般的長髮埋入牠柔軟的身軀裡。遠遠看去，那是強烈的對比。

望不盡的藏青色大草原。山坡上的羊群，牧羊累了的女孩。連動的浮雲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包括她的嘆息、她的苦悶和沒有說出口的煩惱。

雲知道。對她而言，偷閒的滋味比新鮮的羊奶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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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她半臥休息的姿態，就像在草原上活了半輩子那樣的對周遭感到無趣；其實她也還只是個年幼的孩子而已。

只是，又有誰知道呢。

她總是不懂為什麼有人可以每天對這樣雲般的日子露出微笑。像是盼望已久的慶典一樣，總是，那麼滿足的表情。

像雲一樣的、平靜安穩的心。

她試著挪動頸子，讓自己躺得舒服些。常常有風吹過來。可她怎麼吹都不覺得快意。這裡的生活彷彿是止定的。連盲動都不被允許。日復一日，族人們追逐豐美的綠，行走、行走、再行走。似乎是什麼信仰，血液裡留傳著的一種古老偏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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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的喜悅。遊走的不安。

折騰過整整一天，當那新生的孩子被接到她手上，她瞪大了眼知道這是一種托付、一種儀式。帳裡女人蒼白但滿足的表情讓她有些慌張，像是不知不覺間擔了什麼，背上沉甸甸的。有些喘不過氣。

當一點一點的星子被放到夜空中，毛毯裡睡得正熟的她忽地被叫醒。是叔嬸催促的臉孔。於是她知道，又要遠行了。

拖著疲倦的腳步跟上前，領頭族長的背影在她眼裡霎時變得傴僂。這麼多年了麼。以前她都還會依在族長身邊撒嬌，天真問著邑姜什麼時候才可以帶大家去牧羊？

那慈愛與臉上紋路一般深的老人總是呵呵笑著並且說等邑姜長出像他這樣白白長長的鬍子才可以帶大家去牧羊！

小邑姜對此深信不疑。所以當母親告訴她，將來也會像族長那樣帶著大家到處找尋牧草時，小邑姜於是噘起了嘴說你亂講！邑姜才不會長鬍子！

當時換來的不只是眾人接近響雷的笑聲。還有母親那萬分疑惑的表情。

這樣的生活大家過慣了。沒有人認為需要改變。可有人為她想過麼。她還只是個孩子，流浪竟然成為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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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難得鬆開收起的長髮，像掙脫了什麼似的，心上，輕飄飄的。

抬頭仰望。她舉起雙手，張開十指任光線自由穿梭過纖細的間縫，然後落在衣服上答答跳舞。這光影的遊戲不免有些寂寞了。

是白雲太悠閒了吧？她呼呼的睡著了。

其實她知道。她都知道。她知道大嬸為了總是偷懶的她捏造出的各種謊言。她說、她說。在牧羊時睡著的孩子會一輩子醒不來，她的羊也會被老牧人永遠帶走。好多好多。那些拿來騙她的故事。好可惡的。可是她才不會相信。說什麼也不相信。

她在夢裡面蕩著影子玩得好快樂。不管怎樣都比趕羊輕鬆多了。

綠葉舞個不停，催眠般帶著邑姜走了。

綿羊是地上的雲。

我是，地上的雲。

當她醒來的時候，羊群已經走得很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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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循聲回望。並且驀地接住那與自己一般漆黑瞳孔、打在自己身上的光。

儘管暗了半邊教室，但若微瞇起眼試著辨識，那倚在門邊、隻手扶住邊框的人影還是看得很清楚。熟悉的輪廓、瘦削的身姿。稍嫌長的髮絲掠過了眉。他的臉上，盛著最單純的疑惑。就僅僅是不解。再沒別的。

安心了麼。是那個人。

他的制服被染得光暗相間、橘墨相偕，像加工過的橫向條紋，可是一走動就留不住了。自己應該也是這樣吧。邑姜想。

他拖著暗橙色的身影走來。只是一步，身上的紋路就開始詭譎地交換。還真像一個會動的霓虹招牌。她淺笑。

她並且發現他的領帶歪了。就這麼隨意地掛在頸上。和過長的劉海一樣都令她感到莫名礙眼。

僅僅幾步的距離。他似乎想開口。但終究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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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自空氣裂層中出現一個看不見的漩渦。一絲一絲地，以極緩慢的速度逐漸剝奪邑姜的聽覺。讓她從此掉進無聲世界。載浮載沉看著身邊的情節發生卻無能為力。黑洞般的緩慢與不可知流水似的推擠她、無法掙脫又不致滅頂。

她對這樣的處境卻有著鬆了一口氣的僥倖。

其實啊，有時候會想。或許自己是比較適合無聲世界的吧？只有那樣，她才能感受到那股暫且心安的奇異錯覺。跟身邊的一切失了聯繫，用不著急急追趕。很弔詭的心態。

病態的陷溺在如流沙般的屬於她一個人的世界裡。

又痛苦又滿足。

於是就這麼靜心等待。看他究竟想說什麼。

耀眼的紅晾在他們身上。

他說、他說。

你，怎麼還沒回家。

脣形的解讀是這樣的。可她沒有回話。究竟要說什麼呢。會不會連解釋都是多餘。要了解別人的想法已經很不容易了，讓別人明白自己的心事更是難上加難。

尤其是她。此刻的精神不知脫序到哪個次元去了。要是一開口，搞不好都是答非所問的話。像壞掉的機器人那般支支吾吾、語無倫次的可笑樣。

他趨前。近到邑姜已經可以伸手觸碰那令自己不悅的額前黑髮，順便扯掉摺皺了的領帶。但她沒有動。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的相互對峙著。

火紅的落日又往下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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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不見了。

邑姜不能回家。

頂起膝蓋，小小的身子奮力站起，在山坡上放眼望去──

怎麼可能！

她用力揉著還有些惺忪的雙眼，瞪大了瞳孔還是不敢相信。

羊不見了。

太奇怪了。

沒有羊。只有那片綠得望不見盡頭的大草原。

不知道從哪裡吹來的風輕掠拂過地面，幾百雙歡騰的手瞬間舉起。

騙人。

她枕著的小小羊兒也被老牧人悄聲帶走了嗎？

地上的雲被風吹得失散了。這裡只剩一朵孤單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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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腳忽地吃疼。她無奈又坐下。

「」

她很了解這個人。

隱藏在背後的懶散本質。總愛推託責任開會遲到，惡劣

鬆的領帶、過長的流海

礙眼

你……

就是忍不住要對他生氣。

除了那常遭人非議痛恨的懶散

還有頑劣

常常會想。其實他是與自己不一樣的人。晦暗莫名

不要哭。沒什麼好哭的。

重心不穩跌到他懷裡。

或者該說，他把邑姜接個正著。

原來，她竟然是那頭受傷的獸。

差點就要紅了眼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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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還在這裡啊？」

是呂望！

她揉著眼睛，努力不要在他面前哭。

「你看哦！」他像變戲法般舉起手杖，「」

他跑過山坡，身影消逝在她的眼角。

等一下！

她想喊。

可是沒有出聲。

黃昏了，鵝黃的夕陽掉在羌族女孩身上。

她不知道呂望要做什麼，可是隱隱約約覺得好緊張，小小的拳頭握著。

他想幹麻？他想給她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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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雜的羊叫聲，

是她原本趕著的，那群大嬸的羊，可是──

為什麼？那是好幾百隻的羊！有一小群她做了記號，可是之後的是哪來的羊啊？

那孩子笑得像什麼，

她哭得好慘啊，明明應該是開心的事；她總是這樣，太巨大的喜悅她無法承受，眼淚是唯一可以表示歡快的反應。

火燒雲下的祕密

邑姜乖順的讓他牽著走了。往回家的路。

村裡的人們都

壯觀的景象。

羊循著下走。宛如朝聖的

幾千年以後，她才會明白那其實是終其一生沒有目的的朝聖。族人一生的信仰都在綠裡白裡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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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在她耳邊低喃。握過她的手，

他看不到邑姜跟平常不同的、有些酡紅的臉。

也許邑姜並不是不想回家。只是，她忘記了回家的路。

在某些最柔軟最隱密的地方，她也還只是個孩子，雖然外表看起來，故作堅強掩飾得很好，

但她還是需要那個能帶自己回家的人。

嗯。就這麼走吧。和你，一起走。

「你的劉海太長了。回去我幫你剪。」

「我說，」「要剪。」

如越界般讓她感到不順眼至極。

男孩不明所以搔了搔頭。

扶起她的背。

他不懂。可那又如何？

偶爾會想念從前的朝聖。就在教室裡賴著不回家。

從前的朝聖都只是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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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邑姜就常常會作這個夢。夢裡面，綿羊是一層一層堆疊起來的百朵浮雲，乘載著她，緩緩朝山坡下前進；而在最後方趕羊的少年，舉著手杖指揮那群會走動的棉花，笑得開心的臉說著就要回家了、就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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