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遇見 - 拜星月慢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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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拜星月慢

不多buduo

Jun 12, 2022

265

9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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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彥〈拜星月慢〉

夜色催更，清塵收露，小曲幽坊月暗。竹檻燈窗，識秋娘庭院。笑相遇，似覺瓊枝玉樹相倚，暖日明霞光爛。水眄蘭情，總平生稀見。

畫圖中、舊識春風面。誰知道、自到瑤臺畔。眷戀雨潤雲溫，苦驚風吹散。念荒寒、寄宿無人館。重門閉、敗壁秋蟲嘆。怎奈向、一縷相思，隔溪山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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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山上，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化成裊裊白煙散在空中，我邊和朋友們打鬧著邊將行李搬進民宿裡。民宿門前一串風鈴輕響，推開門的剎那坐在台前喝著熱拿鐵的民宿老闆抬頭看向我們，並綻放了充滿親和力的笑容。

　　「是陳先生嗎？」她問。

　　她的笑容讓我愣住了，心想：「果然名不虛傳…」

　　我有些失禮地看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和我說話，「啊…是的。」

　　「這是你們的鑰匙，小木屋在出去右轉後跟著指示牌走就可以了。明天早上七點開始供應早餐喔！」

　　「好的，謝謝。」我接過了鑰匙。

　　走出去之後朋友小聲在我身旁說，「我還以為網路上的評論誇大其辭了，沒想到是真的很美，而且好年輕啊，她真的是老闆嗎？」

　　「…是啊，我也沒想到。」

　　我在網路上找到這家民宿，單純是因為這裡離景點很近且環境優美、價格實惠，網站評論裡雖然提到了幾句民宿老闆的外貌，但我一直以為是客套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今天一見卻被驚艷到了。

　　前往小木屋的路上鋪滿了石子路，路旁種植了許多櫻花樹，於此時紛紛盛放。突然間被路旁的告示牌吸引了我的視線，我隨口念了出來，「早上6:30薑茶供應。」告示牌的後面像是食堂一樣的地方，早餐供應應該也是這裡了。

　　「我們早上看完日出回來可以喝薑茶，還挺好的。」朋友Ａ說道。

　　我將這件事悄悄在心裡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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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木屋接近路的盡頭，而隔壁是看起來裝潢很好的別墅，像是一般人家住的，門口放了許多精心修剪的盆栽和木椅，木椅上放了一本書，我沒有湊近去看，只是在我們住的小木屋附近遠遠的看了一眼，產生了好奇。

　　進到小木屋之後，我們把行李通通卸下好生休息了一番，經過一早上的「健走」行程，其實是逛景點、拍照、出發到下一個景點這樣不斷循環，我們每個人的腳都痠痛的不行了。

　　「聽說晚上八點民宿有表演欸，要去看嗎？」朋友Ｂ趴在床上說道。

　　我問：「什麼表演啊？」

　　「好像是唱歌之類的。」朋友Ｂ答。

　　「唱歌？」

　　「嗯。要去嗎？」

　　朋友Ｃ說：「不了，我累得去不動了。」

　　「我想去湊個熱鬧，有人要一起衝嗎？」朋友Ａ興奮地說。

　　我不知怎麼地想起了民宿老闆，便說，「好啊。」

　　「你們去吧，我在房間裡休息。」朋友Ｃ擺擺手。

　　

　　到了晚上八點，我們三個去到了室內表演的場地，結果表演早就開始了，零星的幾個人坐在舞台旁，剛進去便注意到了台上的民宿老闆，她手握著架在麥架上的麥克風，用溫柔的嗓音吟唱著原住民的歌曲。

　　她抬眼看了剛進來的我們，眼神清澈，像波光一樣流轉，我恍惚以為她是在對著我唱，儘管我不曉得歌詞的意思，卻隱約覺得被她牽引著，著迷一般挪不開眼。

　　她身側的吉他手輕輕幾段和弦，彷彿在我心上撥動，我心不在焉地和朋友聊天並吃起了宵夜，聽著她換了一首又一首的曲子，但依然是我未曾聽過的歌曲，十分陌生。

　　「接下來的時間開放讓大家自由上台唱歌，不用拘束，享受這個夜晚吧。」她的嗓音在唱完許多歌之後添了幾分磁性，我聽著心裡便有些癢癢的。

　　朋友Ｂ推了我一下，說：「去啊，你不是平常會自彈自唱的嗎？」

　　我看了看周遭的人，似乎沒有人想要上台，腦海中浮現一首歌的旋律，手指開始不自覺地按起了那首歌的和弦。

　　「好，那我上去了。」我一鼓作氣地起身，朋友Ａ歡呼幾聲，稀稀落落的掌聲便響了起來。

　　我借了吉他便坐在剛剛民宿老闆所坐的椅子上，還殘有一點餘溫。

　　「我唱的是Jason Wade的〈You Belong To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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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 the Pyramids along the Nile

Watch the sun rise on a tropic isle

Just remember darling all the while

You belong to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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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完後依然是一段疏落的掌聲響起，我鞠躬後害羞地逃下了台，在寒冷的晚上手心竟微微出汗，臉上也感覺有些脹紅。

　　雖然大學時期有過幾次上台的經驗，但隔了幾年沒彈，仍有一種生疏的感覺，在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面前，尤其是看見她在台下用明亮的眼神看著我，不自覺就有一股緊張感油然而生。

　　朋友Ｂ看我下台後，笑著說：「我錄影啦。」

　　「我太緊張了，感覺手指特別僵硬。」我說

　　「哪有，聲音一點都聽不出來！」朋友Ａ說。

　　「是嗎？」我冷卻下來的臉頰又悄悄升溫了。

　　「哎呀是因為美女老闆在看所以特別緊張嗎？」朋友Ａ調侃道。

　　我沒說話，用褲子擦了擦手上的汗。

　　回去房間以後我們盥洗完後就睡了，但我心緒未定，像是浮在空中一樣夢幻，輾轉反側幾次，想著下台前用餘光瞥見她站起身向我鼓掌，並在我正臉看她時，用手勢對我比了讚。

　　夜色漸深，繁星的光芒穿過窗簾的縫隙映在木質地板上，我盯著眼前這道微弱的光，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起了睡意，憑藉著這點睡意總算入眠。

　　

I'll be so alone

Without you

Maybe

You'll be lonesome, too

And bl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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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首歌在我腦內不斷循環著，甚至在醒來的那一剎那也是。

　　早上五點多，外面的天色仍是暗的，我發了一會兒呆終於發現不對勁，我明明平常聽的版本是男生唱的，腦子裡迴盪著的不可能是女生啊。

　　我想到某種可能，混沌不明的腦子一瞬間清明了，竟急忙的開始整裝打扮，穿戴完畢後才踏出門。

　　開門以後聲音逐漸清晰，是昨天持續一整晚的歌聲，我循著聲音望去，隔壁別墅門前的木椅上有人正輕撫著來路不明的貓、哼唱〈You Belong To Me〉，復古的路燈散著黃色的光芒，照在別墅前的小徑上，她將長髮挽起，低頭的瞬間一綹髮絲垂下，如畫般不可思議。我踩著沙沙作響的石子，走近了瞧她。

　　她聽見漸近的腳步聲才抬頭望我，微笑說，「早安啊。」她聲音很輕、很慢，似乎是怕吵醒腿上的貓。

　　我沒敢靠得太近，輕聲說「…你好早起啊。」

　　「我吵到你了嗎？」

　　「沒有，我…等日出呢。」我瞎編了一個謊。

　　但又忍不住說，「……你唱歌很好聽。」

　　她淺笑，「你也是。」又說：「我第一次聽這首歌便愛上了。」

　　「是嗎？」

　　「你坐吧，等等薑茶就好了。」她拍了拍木椅旁的位置。

　　我挨著盆栽坐下，幾片樹葉上的清露沾到了我的手背上，貓似乎因為被驚動所以換了一個姿勢。

　　「你怎麼這麼年輕就當民宿老闆啊？我還以為你是民宿老闆的女兒呢。」我笑著說，想緩解疑下氣氛。

　　「很年輕嗎？你覺得我幾歲了？」

　　「看上去二十初？」

　　「多謝誇獎，我快三十啦。」她笑得微顫身子，貓被動靜驚得睜開了眼。

　　「那還是很年輕啊，很少看到民宿老闆這麼年輕的。」

　　「是你少見多怪了，我認識很多和我差不多年紀的民宿老闆呢，不過大多都分散在各地。」

　　「是因為興趣嗎？」

　　「是…也不是，這是我爸留下來的，所以打算好好經營一下。」

　　「這樣啊…」

　　我們一直聊到了天光微亮、貓跳下了她的腳跑去巡邏，而她說薑茶好了我們才結束話題。今天的陽光特別溫暖，驅散了清晨寒冷的溼氣。

　　吃完早餐後，她在民宿門口的櫻花樹下與我們道別，我和她拍了張照後便離去了，路上朋友碎念我怎麼沒喊醒他們看日出，我便說：「那我們下次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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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途結束後，我看著手機裡與她的合照，猶豫了半會才發送到民宿的Line裡，並傳了〈You Belong To Me〉的吉他譜給她。雖然是民宿的Line，但這個管道是我與她之間唯一的連結了。

　　她收到後回了我一個謝謝的貼圖。

　　我問她：「我們要不要交換Line？」

　　她答應了，加了好友之後卻只聊過寥寥幾句便沒有了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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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三個禮拜她突然傳了影片給我，是她在民宿那個熟悉的舞台上翻唱〈You Belong To Me〉，突然的訊息讓我將前三個禮拜的掙扎都撫平了，怦然地回復道，「沒想到妳竟然自彈自唱。」

　　她回，「沒想到我也會吉他吧？」

　　我傻笑了半天，也終於和她陸陸續續地聊了起來，這麼持續下來，也有一年多了，只是最近她回復的間隔時間越來越長，訊息還停留在上次談論我要再去她的民宿一次，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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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我是自己一個人來到這幢民宿，路旁的樹木不知是因為秋天而衰黃，還是沒人打理而凌亂。

　　我進到民宿裡才發現櫃檯坐的早已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位中年大叔，他將小木屋的鑰匙給我，而我問他：「這民宿之前的老闆怎麼了啊？」

　　「你說她喔，就不做了啊，好像是因為被樂團的人騙錢了吧，到後來自己也經營不下去，就離開這裡了。」

　　「啊…」我震驚中帶有一些怒氣，對那個騙錢的人感到憤怒，同時也怨她怎麼不向他傾訴。

　　小木屋仍舊是那個樣子，只是經過歲月的摧殘而變得傾頹了。

　　我望向窗外的重重山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向她開口。從一開始遙不可及的關係，那一夜和清晨宛如奇蹟似的收穫，再到如今的若即若離，就這樣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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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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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一半兒(續上篇)

#3 拜星月慢

#5 花落紅雨島／失語部落

#6 The Night We M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