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拾年(原創耽美) - 第七章

「不要……」

「悠真？醒醒……」

「！」

成瀨這幾天並沒有睡得很好，身體因為傷口的發炎，入夜後便開始發起高燒，加之成瀨還是會被惡夢嚇醒，纖弱的身子沁出滿身汗，不論是大火那天的夢，還是被強暴的夢，都讓坂野心疼，卻也只能在旁看顧他。

「沒事的。」坂野順了順成瀨的後背安撫道，拿起旁邊乾淨的毛巾替成瀨擦掉額上的汗水，並讓他換上另一套乾淨的睡衣。

「六太……要不我們分開睡吧？這樣會害你沒辦法睡的……」成瀨回神，便發現坂野又這樣照顧了他一整天，眼上的烏青愈發明顯，也不知道他多少天沒闔眼了。

「沒事，有時候手術完我們也是得熬著等病人醒來才行，習慣了。」坂野笑了笑，將廚房裡剛熱好的牛奶加了點黑芝麻攪勻給成瀨：「喝點吧，這次加了黑芝麻，很好喝的。」

成瀨接過杯子，牛奶的溫度透過杯身傳到他的手掌心裡，他喝過幾口，便將杯子遞過去：「六太……你也喝一些吧。」

「你喝，廚房裡還有，還是悠真是想跟我共用一個杯子才邀請我的？」

「……！」

坂野笑了笑，趁機在坂野的臉頰上輕吻，讓已經發燙的臉頰變得滾燙，這是坂野這幾天的樂趣之一。成瀨是個臉皮特別薄的人，要是不趁現在多討幾次，日後怕是沒那些機會了。

「我、我睡了……六太你也快睡……」只見成瀨害臊地將自己整個人縮進被子裡，坂野只能在心裡哀嚎著他的可愛。

坂野嚷著自己沒有被子蓋很可憐的同時，硬是擠進去被窩裡將成瀨抱個滿懷，嚇得成瀨不小心叫了出來，聲音在被窩裡格外立體，幾乎讓一直忍耐的坂野差點無法自制。

「噫！」

「悠真，沒有東西抱著睡我睡不著。」

坂野像個討糖吃的孩子膩在成瀨身上，將頭埋在他纖細的頸子上撒著嬌，溫溫熱熱的鼻息落在成瀨身上，成瀨根本拿這人沒轍。他知道坂野有時會捉弄他，但沒想到他竟會如此黏人。

成瀨還想說些什麼，卻感受到坂野勻稱的呼吸落在他身上，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成瀨看著將自己抱在懷裡的坂野，悄悄地想伸出手撫摸他的臉，可在指尖即將碰到的時候，他便縮手放棄了。

我哪有什麼喜歡你的資格……

成瀨看著自己滿身是傷口的手，多年來遭受折磨也生出不少厚繭，剛剛要是真撫上了，也會打擾坂野休息的。

成瀨閉上眼感受著坂野的體溫，睡意也隨之襲來，這次他沒有做惡夢，在坂野的懷裡安穩地睡了一覺。

坂野夢到了小時候的事。

＊

『悠真——我來接你啦！』

『六太？你、你不是去……？』

今天是學校畢業旅行的日子，成瀨看著一輛輛的遊覽車開出去，心裡雖然羨慕卻也無可奈何。此刻他卻訝異坂野居然出現在他家門口。

『畢業旅行嗎？我要去啊。』

『可是遊覽車已經開走了……』

『哦，我說錯了，是我們的畢業旅行。』坂野歡快地拉住成瀨的手，笑盈盈地道。

『什麼意思？』

『嗯……就是只有我們的畢業旅行，不過說好聽點的話是我跟悠真的初次約會！』

成瀨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尤其坂野又用約會來形容時，心裡整個人都慌了。

『六太，我不能去……我還得幫我媽媽……』

『阿姨也會去哦，對吧？』

成瀨猛地回頭，看著媽媽提著野餐籃從廚房裡出來，溫柔地笑道：『雖然只有一天，媽媽也想帶悠真出去玩玩，看看這美麗的世界。』

成瀨理惠（なるせりえ NARUSE RIE）知道自兒子懂事以來，已經受了不少委屈，對於這些要花錢的事從不主動提起，也不會去爭取什麼，總是她對不住自己的兒子。

她希望能帶孩子出去走走，哪怕只有這一次也好，希望能在悠真的回憶裡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

『傻孩子，怎麼哭了？』成瀨理惠蹲下身掏出帕子擦掉成瀨的眼淚笑道：『媽媽只能帶你們去附近的景點野餐，悠真不會怪媽媽吧？』

成瀨猛地搖頭向理惠表達自己的喜悅，便趕緊回房間換一套比較體面的衣服。等待的時間裡，理惠向坂野道謝：『謝謝你總是陪著悠真。』

『阿姨，我喜歡悠真，所以我會想對他好，而且阿姨您待我也視如己出，我自然也會對您好。』

『你還是沒辦法接受宮子小姐嗎？』坂野宮子是坂野涼子與坂野六太的母親，可她與坂野慎吾是家族聯姻，彼此並沒有什麼感情。

『阿姨您不介意我喜歡悠真嗎？我說的喜歡是像你和叔叔那樣的男女之情。』坂野不想談起自己的母親所以轉移了話題，他對她唯一的感謝就是把他生下來而已。也許在母親的眼裡，他跟姊姊僅僅只是她向家族炫耀的工具而已。

『我並不介意，只是悠真那孩子……』理惠露出一股無奈的笑容：『他膽子小，喜歡的東西從來不爭，可想要的表情全寫在臉上，看著也是心疼。』

『悠真最近有想要什麼東西嗎？』

『只要是六太給的，我想悠真都會高興的。』

閒談間成瀨已經換好衣服，藏不住的喜悅掛在臉上，讓坂野覺得很值得，他上前牽起成瀨的手讚美：「這身衣服很襯你。」

成瀨靦腆地笑一笑，回握了坂野的手，另一隻手則牽著媽媽的手。三人一起乘著電車，到市中心另一頭的郊外公園，那裏是賞花的好景點，旁邊還有一條漂亮的河川。現在正是吉野櫻的末季，來賞花的人自然也不多，一行人坐在樹下愜意地享受靜謐的時光。

成瀨拉著自己的媽媽仰著頭瞇起眼看著樹上的櫻花，一陣暖風吹過，落櫻紛飛的樣態美不勝收。坂野看著成瀨琥珀色的眼裡閃著喜悅與興奮，配上眼前的景緻，偷偷拿起了相機按下無聲的快門。另外再補拍了一張母子倆相視而笑的畫面後，覺得心裡某處空落落的。

或許，自己還是渴望親情的吧，渴望自己的媽媽給他的愛不僅只是因為自己是可以拿來炫耀的工具。

『六太，怎麼了？』

『沒事，有來看櫻花真的是太好了。』

成瀨注意到坂野有些低落，便走上前關心他，可坂野馬上恢復以往的樣子朝他微笑。成瀨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能擔憂的看著他。坂野覺得成瀨有時候太敏銳了，只好蹲下開始撿拾一些完整剛落下的櫻花到袋子裡。

『六太，你在做什麼？』

『我想撿一些花瓣請阿姨釀酒。』坂野仔細挑選邊說：『據說海外有個地方的習俗，生女兒時會埋下一壺酒，待女兒出嫁之時就會挖出來宴客，雖然現在埋可能晚了一點……』

坂野站起身，袋子裡也裝了不少新鮮的櫻花花瓣，他笑道：『我想請阿姨釀好埋起來，等美好的那天到來，我們再一起開飲，好不好？』

坂野並不曉得成瀨有沒有理解他話裡的告白，見成瀨點了點頭，笑逐顏開地應好，沒多久又隨即困惑不已：『可是六太，我媽媽沒有剛出生的女兒呀？』

這樣的對話惹得成瀨理惠在旁邊開懷大笑，自是答應了坂野的請求，而成瀨顯然沒聽出話裡的意思，但看見媽媽如此開心，自是也高興不已。

坂野對成瀨沒能了解自己的心意感到可惜，但瞧見他快樂的樣子便也滿足了。他索性將自己的手機關機，享受他的畢業旅行，同時想著下次要怎麼告訴成瀨自己的心意才好。

未接來電 30通，來自母親。

語音訊息 20通，來自母親。

未讀簡訊 10則，來自母親。

＊

房間裡飄來一股美味的味道。

坂野還想抱著成瀨再睡一會，手伸去時卻撲了個空，只能無奈地起床找人。走出房門，便看到桌上兩份早餐跟還在廚房不知道在忙什麼的成瀨。早餐是傳統的日式早餐，讓坂野想起以前去他們家吃理惠阿姨的早餐，坂野看成瀨在流理台前洗碗，對這樣的日常感到很滿足，這是他夢裡想了很多次的場景。

「！」成瀨被突如其來地背襲嚇得摔了手裡的鍋子，轉過臉來又讓坂野得逞地親上一口，惹得成瀨又氣又羞。

「悠真（ゆっち）早安，早餐看起來很好吃，你怎麼這麼好……」坂野再次黏在成瀨身上，親暱的稱呼加上剛起床低沈的嗓音在耳邊環繞，成瀨根本無力招架，差點連站都站不穩。

「六太，你救了我，我只能這樣報答你……」

「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對我就是最好的報答了。」坂野悶悶地說著，明明兩心相許，可成瀨卻遲遲不給自己答覆，這倒讓坂野有些難過。

成瀨心裡也難受得緊，他始終都認為自己配不上坂野，這幾天下來坂野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更讓成瀨始終沒辦法狠下心拒絕坂野，更何況他其實也不想拒絕……

「六太，我——」成瀨正要開口，門外的鈴聲打破了此刻的尷尬，且又急又猛地持續不斷。

「姊——你這樣按會吵到鄰居的——」

「整層就你一戶，吵個屁。」

坂野無奈地開門，坂野涼子便氣勢十足地脱了高跟鞋進來，成瀨見過涼子幾次，多年不見依然氣勢不減，酒紅色的襯衫配上緊身的紺青短裙，肩上披著黑色風衣，細金邊圓框眼鏡襯得她臉小巧精緻，輕熟的妝容顯得氣色上佳，誰能想到這樣的人已經是教學醫院的副院長，還是個35歲不到的女子。

「悠真，許久不見。」

「涼子姊……」

涼子忽視身旁帶著哀怨眼神的弟弟而走向成瀨並抱住了他許久，而後放開說道：「怎麼已經養了一週，還是那麼瘦？六太待你不好嗎？」

成瀨似乎有些訝異涼子對他的態度，在他的印象裡，她向來對自己是比較冷淡的，可能也因為沒見幾次面，才會讓成瀨這樣覺得。

「沒，沒有……是我吃什麼吐什麼才會這樣的。」

「也是，我弟弟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了，怎麼可能對你不好。」

涼子將自己的頭髮往後順了順，覺得自己似乎問了個蠢笨問題。成瀨卻糾結涼子最後說得話，憂心忡忡地想問出口，卻又被坂野給打斷。

「姊，你不會只是來這蹭早飯的吧？」

「我是來拒絕你的離職申請的。」

坂野不想讓成瀨知道太多，趕緊插話。沒想到涼子直接說出更讓成瀨訝異的事情，她坐到沙發上從包裡掏出坂野的離職申請書，神色嚴肅地說道：「我說你是不是傻，爸媽的個性你還不了解？你信不信這次爸會打死你？」

「姊——」

「你別想找爺爺，他老人家被我送出去度假了。」

涼子推了推她的眼鏡，並沒有給坂野好臉色，她一把抓過站在旁邊的成瀨道：「總之，今天這事沒有個結論的話，我就要把成瀨帶走。」

「姊！」

「沒得商量。」

成瀨看著坂野的表情愈發難看，也不希望他們真的吵起來，於是對坂野說道：「六太，涼子姊難得來……我剛剛看紅茶沒了，能不能麻煩你買……」

「還要一份Excelsior Caffe的鮭魚鮮蝦帕尼尼。」

坂野還想對涼子說什麼，卻注意到成瀨對他輕蹙眉搖搖頭，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出門。成瀨才終於鬆口氣似的，可緊接著卻是涼子的質問──

「你看過六太身上的傷了吧？那是為了你受的。」涼子靠在椅背上，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眉間，嘆口氣繼續道：「他為了你放棄所有，他爸爸自是被氣得不輕，自然也挨了不少板子。」

成瀨對於涼子說出口的話，自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知道坂野身上有傷八成跟自己有關，但沒令他想到的是記憶中成熟穩重的人會做出這樣的傻事。

「你別那麼吃驚，在我眼裡看起來再正常不過了。」涼子淡淡一笑地冷哼，「與你有關的事都是我家笨弟弟的人生大事，誰讓他一遇到你就降智，連辭職書都敢不經大腦的給我交出來。」

「我、我很抱歉……」成瀨低著頭，對於自己的存在感到很愧疚，也許他必須盡早離開，還給坂野一個正常的生活。

「涼子姊，等治療告個段落我會盡快離開──」

「不，你不能走。」

涼子再次打斷他想說的話，成瀨被涼子突如其來的挽留而愣神，她握住成瀨的手，目光柔和不少的她語重心長地道：「如果你對六太的感情迄今未變的話，請你留在他的身邊。」

什麼——？成瀨還來不得及消化剛剛涼子說的話，涼子便繼續自顧自地說著：「六太需要你，而這家醫院需要六太。」

涼子並沒有說謊，坂野在國內已經是數一數二的胸腔外科醫師，他也是去年完成活體肺臟移植手術的醫生之一。肺臟移植，遠比其他臟器的移植還要更費心力，除了牽扯呼吸系統、免疫系統，是胸腔外科難度最高、費時最久的手術之一外，加之需要肺臟移植的患者通常還有胸腔沾粘等病灶，動輒10小時以上的手術，在近年全球肺炎率盛行，甚而影響到日常生活的世代下，坂野便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對醫院而言更是無價的資產。

「我也不為難你，但六太他為了找到你確實是不計代價地費了心思⋯⋯雖然我不懂為什麼非你不可，也許你的存在填補了他心裡那塊缺失已久的碎片吧。」涼子無奈地笑著，想起那陣子頹喪到毫無生氣的弟弟，心裏自是不捨的。

成瀨無法參與坂野的過去，他們之間被硬生生剝奪的十年，他又該怎麼去拾回？

「你自己好好考慮，就當給自己一次機會也好。」

涼子明白成瀨的顧慮是什麼，可明明喜歡得不得了，機會真的來臨時就不應該放過。成瀨心裡沒有個底，也許他不應該想太多，也許他應該試著接受坂野，如果他的留下能讓坂野快樂⋯⋯

「可是——」

「沒那麼多可是。」涼子將手指抵到成瀨的唇，示意他不應該優柔寡斷，且她並沒有向她弟弟一樣對成瀨如此有耐心：「我言盡於此，你想怎麼做都是你的決定，要踟躕不前還是踏出一步，對你自己、對六太而言都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涼子此行的目的是希望成瀨能勸弟弟不要衝動離職，這家醫院是祖父白手起家的，而比起父親，祖父更看重的是自己的寶貝孫子與孫女，若此刻這傻弟弟貿然離職，只怕祖父可能會氣得不輕，他還希望祖父能活蹦亂跳個好多年。

畢竟爺爺比起他們的父母來說，是多了那幾分真心的。

「我會跟六太談談的⋯⋯」成瀨雖然覺得自己勸不動坂野，也不知道坂野為什麼想要離職，但他知道坂野最尊敬的便是他的祖父。

「那就好，既然談妥了我也沒打算在這多做停留，替我招呼一下六太。」涼子似乎是鬆了口氣，便拎著包包起身準備離開。

「涼子姊——」

「還有事嗎？」

「請稍等一下。」成瀨匆匆進了廚房打包了一份早餐出來遞給讓涼子。

「早餐雖然不是什麼帕尼尼⋯⋯」

「謝謝，我就一人吃當兩人補了。」

「咦？」

成瀨還沒能從涼子第三個消息回神，涼子已經轉身離開，直到坂野回來，成瀨才回神。

「悠真？」

「⋯⋯抱歉。」

「感覺還有點燒，吃飽後再回去睡會兒吧。」

坂野的手貼在成瀨的額頭上，成瀨覺得臉頰的溫度似乎又升高了不少，坂野對成瀨這樣羞澀的反應感到很愉快，一掃剛剛姊姊來攪和的壞心情。

「真希望悠真能一直這麼可愛⋯⋯」坂野逮到機會就會想跟成瀨貼貼蹭蹭，成瀨覺得坂野似乎比以前更加黏人，他不知道這樣是好事還是壞事，他看見坂野的衣服底下隱約還有一些被鞭打的痕跡，想起那一晚滿身傷的模樣，與涼子姊說的跟他的猜想不謀而合，想來這些年坂野挨的板子應該沒有減少，讓成瀨覺得很捨不得。

「六太，傷口還疼嗎？我幫你處理吧⋯⋯」

「疼，特別疼。」坂野對於成瀨的主動關心感到驚喜，其實挨了這麼多年，這點皮肉痛早就習慣了，但好不容易得來可以撒嬌的機會，坂野是不會放過的，他肆無忌憚地趴在成瀨身上賴皮道：「只上藥的話好不起來，還要悠真呼呼才會好。」

成瀨再次因坂野的話亂了方寸，他只能以拿藥箱為由起身離開，順勢調整好自己的心情，以及該如何勸說坂野不要離職。

成瀨悠真，你冷靜一點⋯⋯你還得勸六太不要離職的，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成瀨被迫委身的十年，對於如何討客人歡心這件事自是知道一些皮毛的，畢竟那裡也是有倚門賣笑的妓在服務的，她們看成瀨每一次都被打得遍體鱗傷卻默不吭聲，有時還能見他在大家的公共區域掃除，幾位比較上了年紀的不由生了點惻隱之心，便教了他幾手以好自保。只不過這些伎倆，成瀨自始至終皆不曾用過。

成瀨摀著胸口做了一個深呼吸後，便提著藥箱出去，便看見坂野把剛加熱好的早餐擺在桌上，招呼著成瀨先吃飯。成瀨心不在焉地應好後便坐下來吃，可腦子裡卻是不斷地在想該怎麼讓坂野不要離職的方法。總不能將那些拿不出手的獻媚技巧去討好坂野吧，成瀨遙了搖頭，想把這些糟糕的想法從腦中趕出去。

「悠真，想什麼呢？」

「六太⋯⋯真的要離職嗎？」

「是呢，我想帶你離開這塊傷心地。」坂野放下手上的筷子並握住成瀨的手，認真地回答著他的問題：「離開這裡到海外，或是到鄉下地方開間小小醫院，我覺得也挺好的。」

成瀨不希望坂野為了自己離職，一點也不值。

「我⋯⋯我不希望六太為了我離職。」成瀨頓了頓，繼續開口道：「我想跟六太一起在醫院工作，我們那時候約定好的⋯⋯要一起在你爺爺的醫院工作的，所以⋯⋯請不要離開⋯⋯」

成瀨知道他這樣央求很不得體也很厚臉皮，可他仍不希望坂野為了他屈就，索性站起身將自己想說地全一股腦兒的說了出口：「我會去請涼子姊給我安排一份工作，所以、所以——！」

「我真的是⋯⋯」坂野對於成瀨央求他留下這件事，不管是不是姊姊的要求還是成瀨打從心底的願望，都讓坂野覺得此刻是目前讓他感到最幸福的一瞬，他單手摀住自己的臉在心底哀嚎成瀨的可愛，隨後便站起身走到成瀨身旁將他擁入懷裡。

他真的好想把成瀨據為己有。

「六太⋯⋯？」

「悠真想挽留我，是不是該付出一點行動才顯得有誠意？」

「我——」

「跟我在一起，做我的戀人好嗎？」

坂野雙手攬著成瀨的腰，溫柔卻又無奈的笑著讓成瀨心頭一緊，他想起十年前跟坂野在一起的快樂時光，想起十年間的每一個寂寞的夜晚，到現在為了自己挨了多少板子，可對這段感情卻始終如一的坂野。成瀨想著涼子姊的話並沒有錯，雖然他不知道跨出去的這一步是不是正確的，但是如果自己不邁出那一步的話，傷害到得就會是自己與坂野。

他害怕著，卻也期盼著，他打從心底得希望坂野快樂，所以他必須回應坂野的心意。

「我答應你。」成瀨掙扎了許久，最終垂下頭小聲低語，而這簡短幾字倒讓坂野以為自己一時聽岔了。

「悠真，你說什麼？」

「我⋯⋯我喜歡六太，想跟六太在一起⋯⋯」

成瀨覺得他這一生的勇氣大概都用在這時刻了，他自是認為自己配不上坂野，所以他也在心底向自己發誓——若未來出現了更適合坂野的另一半時，他會成全他們獨自離開的。

是的，他是個人，也有心，他沒辦法對坂野的感情、對自己的感情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答應坂野不全是因為涼子的委託，而是在壞結局來臨以前，他向神明祈求的，一點點眷戀，一點點幸福。

「你真的願意跟我在一起了？」坂野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幸福顯得有些措手不及，他還準備做好長期抗戰的打算，他好怕自己聽岔了。他試著掐了自己的大腿感受到真實的疼痛，也看到成瀨羞紅著臉輕輕點頭時，他欣喜若狂地將成瀨擁入自己的懷裡吻著，恨不得把對方拆吃入腹。

成瀨頭一次知道坂野也會有如此失去冷靜的一面。向來不習慣接吻的他扶著坂野的手臂，下意識地緊閉雙眼，緊張得渾身僵硬，甚至腦袋一片空白，不曉得現在的自己該如何是好，僅能隨著坂野的步伐半推半就的跌倒了沙發上。

「噗，悠真。」坂野看著渾身僵硬得成瀨緊閉雙眼，四肢僵硬得模樣覺得可愛不已，他笑著撐起身子賴在身側，右手托著他的臉在他耳邊呢喃：「接吻要張嘴啊，小傻瓜。」

「我——」成瀨被坂野的低語惹得全身滾燙，甫開口坂野便再次吻上，他感受到坂野溫熱柔軟的舌在他口腔裡婆娑，從齒面、口腔，再到舌尖糾纏，成瀨覺得頭腦熱脹無法思考，僅能發出一些聽在坂野耳裡甜膩的嗚咽。

「六太⋯⋯」

「放鬆點，別那麼僵硬⋯⋯」

當坂野將手伸向他的背脊撫摸時，他渾身打了個顫，有種被觸電的酥麻感侵蝕脊椎，成瀨意識到自己有了反應，輕輕地想合攏自己的腿，坂野卻壞心地胳應在他腿間屈膝輕蹭，惹得身下人梨花帶淚了起來，帶著哭音的軟語相求。

「六太⋯⋯嗚⋯⋯別⋯⋯」成瀨羞赧地用手摀住自己的臉，坂野倒是笑笑地挪開，聲音沙啞地道：「別忍，悠真，這樣弄會不會疼？」坂野知道成瀨身上的傷還未癒，可他的理智幾近斷裂，一直以來都在忍耐的他，一旦開了葷便煞不住車了。

成瀨應該喊疼並讓坂野就此打住，可當坂野的手從自己衣服下襬慢慢探去撫摸著他時，掌心的溫度在他下腹部游移，成瀨覺得一股熱源全往下腹衝去，他就知道自己毫無羞恥的硬了，他根本無從喊停。

他內心深處渴望著坂野將自己弄得亂七八糟，好讓他忘卻那些年的不堪，可他的自卑早在他的內心長成一棵巍峨大樹，無以名狀的羞愧緊緊掐住他的胸口，窒息感讓他無法好好呼吸。

——骯髒的傢伙，你怎麼好意思讓他碰你。

——別人稍稍對你好就得意忘形了是不是？

——果然賣過身，連羞恥也跟著賣掉了啊。

「不、不要⋯⋯」

「悠真？」

坂野發現了成瀨的情緒變化，他感受到他懷裡的人渾身顫抖已不是害臊而是恐懼，趕忙將理智喚回，他輕輕將成瀨摀著雙耳的手拉開後抱在懷裡，柔聲安慰：「悠真，是我不好嚇到你了，已經沒事了。」

「我很髒⋯⋯別碰我⋯⋯」成瀨縮在坂野懷裡喃喃，無助的模樣讓坂野心裡一緊，他握住成瀨的手，將他攥得死緊的手指輕輕揉開，手指撫在掌心間輕揉，用溫暖的嗓音安慰著：「悠真，你不髒，我一點都不覺得。」

你一直都是我最喜歡的悠真，以後也是。

坂野在心底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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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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