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脫離追逐戰後,雖然大家都沒有多少「事情解決了」的充實感,卻仍迫切的希望休息。
由於接近子夜,在瑟吉歐的一錘定音下,大夥兒乘黑禮車往位於威尼托大區某座尋常的修道院,理由是「那是中立地,黑幫勢力不敢輕易碰那裡,離威尼斯也夠近,而且我認識那裏的神父」──當然,不是每個人都同意這決定。
「修道院?」畢安卡做出誇張的嫌棄表情:「開什麼玩笑!住那種又冷又破的地方,還要早起祈禱?你是想讓我體驗清修生活嗎? 」
「為甚麼不住旅館?這附近應該很多旅館吧?!」琪拉問。
「不行。」瑟吉歐先生一口否決:「這裡的旅館大多有達利歐的勢力,我們進去就是自投羅網,你忘了你爸爸在退隱之前把義北旅館的經營權交給誰了嗎?」
達利歐.馬札諾。旁邊的尚皮耶默念這個名字。
根據他來到義大利前獲知的情報,當初馬札諾家族族長亞利桑德羅.馬札諾擴張事業時,曾把北部的旅館、賭場、港口走私等生意歸為大兒子管轄──這十分正常,一般黑手黨不僅掌管如販毒、走私、擄人勒贖等非法勾當,經營餐廳、旅館等合法生意也是收入的一環。
於是他半開玩笑地對畢安卡說:「清修也不錯呀,畢安卡小姐,搞不好可以悟出甚麼人生哲理呢!」
畢安卡沒好氣地說:「什麼哲理呀?尚皮耶,那你乾脆陪我清修吧!記得把伙食都幫我準備好,怎麼樣?」
尚皮耶勾起嘴角:「那得看你吃不吃得下黏黏滑滑的法式蝸牛加生蠔了。」
見到此景,琪拉捧腹大笑,桑提諾則別過頭去,明顯不想聽倆人的鬥嘴。至於瑟吉歐先生,他蒼老的臉龐綻放笑容。
而後黑禮車緩緩停靠在某座市郊的修道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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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院是一棟三層樓高的石造建築,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肅穆;它的外牆用淺灰色的砂岩砌成,歲月在石塊的接縫處留下了深色的水痕。牆面上零星爬著一些常春藤,有些已經枯黃。
隨著伊呀的聲響,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從老舊的木門後探了出来。那是一位年邁的神父,戴著老花眼镜,禿頭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微的亮光。他胸前戴著一條磨損的十字架項鍊,雙手握着一根拐杖,身穿洗得發白的粗布黑袍,步履蹒跚,但臉上掛著慈祥的微笑。
「好久不見了,狄維諾神父。」瑟吉歐先生恭敬的打個招呼。
「好久不見,瑟吉歐先生和馬札諾小姐。」狄維諾神父口中吐出的義大利語十分溫和。但接著他目光掠過眾人,驚問:「你們怎麼搞的?為甚麼傷成這樣?」
「還不是因為……」
琪拉剛開口,卻馬上被瑟吉歐先生摀住嘴:「沒什麼,孩子們總是莽莽撞撞的,幸好沒惹出更大的事。」
神父遲疑地看了他們一眼,卻沒繼續追問,只是嘆了口氣:「上帝保佑你們。好了,現在很晚了,先進來休息吧!我們˙這裡也有些簡單的傷藥。」
眾人隨著神父長長的走廊,打開一扇木門。房間裡陳設極為簡陋,但幾張單人床整齊擺放著,上方的潔白床單平鋪,空氣中淡淡的薰香味,均令緊張的情緒稍稍平復。而後,神父遞來了傷藥──雖然那些藥看似普通的藥膏和藥水,但他們擦拭後,皮膚上的傷口均癒合大半,尤其傷最重的桑提諾。
「謝了,狄維諾神父,這藥挺有效的啊!請問在哪裡買的?」尚皮耶問。
「我們修道院有個特別的女醫生,她是個受到神祝福的孩子,很多一般醫生治不好的疑難雜症都能治好。」神父微笑著回答:「不過這孩子最近常常出外到處看診,我也不知道她甚麼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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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簡單的梳洗後,紛紛躺上床鋪。
琪拉.佛朗米亞率先呼呼大睡,亞伯托.瑟吉歐旋即跟進。在追逐戰中消耗最多體力的桑提諾.狄亞茲,雖然一臉警惕的望著床,仍片刻後便睡得昏天暗地。
畢安卡瞪大漂亮的琥珀色雙眸,翻來覆去,不知正思考著什麼。
尚皮耶同樣睡意闌珊。他看一下手表,上方顯示著半夜 12:40 ──這對普通人來講,尤其是歐洲人來講,肯定是睡覺時間。可惜尚皮耶是通常在晚上犯案的怪盜,這個時間,他通常在大張旗鼓地和警察玩貓捉老鼠遊戲。更何況,他還想釐清許多謎團,所以還想要頭腦風暴一番,再去休息。
「還不睡嗎,畢安卡小姐?」尚皮耶小聲說:「太晚睡的話,嬌嫩的皮膚會變差喔!」
「睡不著啊。」畢安卡翻個白眼,埋怨:「這床鋪硬死了,簡直像在睡板凳一樣~」
「真拿你沒辦法。」尚皮耶勾起嘴角:「既然這樣,不如我們溜出去…不,是走出去看看。」
「可以嗎?」畢安卡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卻又擔心地說:「可是去外面的話,會不會被敵人抓到呀?」
「誰說我們要出去了?我們可以在裡面看書呀。」尚皮耶接著在畢安卡耳邊低語幾句話,後者秀麗的面龐上立刻綻放出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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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法國男孩和義大利女孩拿著手電筒,躡手躡腳的往房門外溜去。他們踏過滿是灰泥和塵埃的迴廊,步入某座散發淡淡霉味和蛀蟲味的藏書室。
透過兩支手電筒光線,兩人察覺室內裝滿聖經、詩歌之類的神學書籍,以及某些宗教歷史書,排列得十分整齊,足見房間主人嚴謹的個性。房內唯一較突兀之處,在於角落的一處書櫃前的地面上,灰塵比其他地方明顯少了許多,甚至隱約能看出幾道拖動的刮痕。
「看來這櫃子沒少被搬動過。」尚皮耶微微笑。
接著他逕自搬開書櫃──後方赫然出現一扇鏽蝕的小鐵門,上方貼著褪色的「非請勿入」字樣。
「還挺有兩下子嘛!尚皮耶。」畢安卡笑著說。
「謝謝誇獎。」尚皮耶回答:「禁書室,修道院常常有這種東西的。」
畢安卡接著望向鐵門邊緣處的小鎖孔,問:「可是門鎖上了,你打得開嗎?」
「簡單。」尚皮耶從不知何處掏出一條鐵絲,巧妙的將它插入鎖孔。隨著清脆的喀聲,鐵門立刻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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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書室空間比預期寬敞許多,足以容納多排高大的書架。天花板仍然不高,但遠未至於壓迫得令人難以起身,傾斜的木樑構成一道交錯的陰影,給房間增添了幾分壓抑的氛圍。牆角的通風口微微振動,帶來隱約的涼風。
借助手電筒微弱的光線,他們環顧著擠滿室內的書,中世紀的異端手稿、被排除在官方《聖經》外的福音書卷、古老煉金術書籍、記錄著異能教會活動的歷史檔案、修道院的財務手冊等,五花八門。
「唷,這位神父的書比我想像中正常嘛,我還以為真有甚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呢。」尚皮耶嘴上那麼說,卻仍興致勃勃的抽了好幾本書,閱讀起來。
相形之下,畢安卡的興致少了許多;她多半只是抽本架上的書,翻了幾頁後便放回原位。
「大小姐,這麼多禁書,總有你滿意的吧?」尚皮耶調侃。
「優雅的法國人,你倒是對什麼書都有興趣啊,我以為你那裏不缺這種東西的。」畢安卡邊漫不經心的回嘴一句,邊伸手在書架上抽取一本書脊用燙金字體寫著拉丁字母的書:「找到了。」
該書茶褐色的封面上寫著《聖物之語》,字體在手電筒的照耀下反射著金亮的微光。翻開書頁,泛黃的頁面上寫著古詩般簡潔卻晦澀的文字。封底上還附上了插圖,畫著多組稜角分明、形似寶石的星盤圖。
「糟了,大小姐,」尚皮耶說:「我原本也想看這本,但現在看來,只能獻給你了。」
「少來。」畢安卡卻沒啥開玩笑的興趣,只是簡單的說:「這本書我可以分你一半,過來吧。」
於是乎,兩個年輕男女閱讀起了同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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