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白燦在賽後記者會上面如死灰，他對這場敗仗沒有任何藉口，而且完場前還出現收山腳這種難看的場面，球會不管如何都會成為球迷眾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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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都好，我希望余仁海無乜大礙並盡快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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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教頭在場外或許有點遲鈍，但裴賢洙那記攔截動作太不自然，他一眼便看到不是那球員慣常的風格。郭白燦心知當中有蹊蹺，大概想了一下，那個時間才下手，應該不是要操控賽果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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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跟余仁海的「入籍」事件有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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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無意為此深究，而且在此之前，他還必須要為這場敗仗負責。圍繞余仁海的風波、洪本滄早在季初便開始視察該名球員，郭白燦此戰有太多優勢在手，即使打和都不是可接受的賽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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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車上，郭白燦拿出電話深呼吸了口氣，用像是準備上刑場般的心情按下趙英錫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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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無問到裴賢洙發生咩事？」電話剛接通，趙英錫那急躁的聲音便傳入耳中，可這問題讓郭白燦有點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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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佢話係因為余仁海嘅挑釁令佢一時間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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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另一頭安靜了數秒，郭白燦緊張地吞了口口水不敢作聲，同時在腦海裡猜測到底會長問這個問題有什麼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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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知，裴賢洙應該唔算係特別重要嘅球員？」趙英錫突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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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郭白燦想了想。「係球隊主力中場，但……未至於無咗佢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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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同我雪佢到季尾，得閒出一兩場咁就算，然後夏天就賣咗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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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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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場賽果我唔特別講太多，你自己應該明咩事，總之我要講嘅得一樣：今季你拎第幾都好，完季排得低過首爾鐵塔嘅話，你可以搵定下間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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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電話掛掉，郭白燦閉上眼嘗試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很快便將這念頭拋開，因為他知道若更深入地去想和探究，便會觸及很多不想觸碰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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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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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聽日會瘀，始終咁大力鏟落去，就咁摸就……保險啲我建議可以用MRI檢查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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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後姜仲昊步入更衣室，可軍醫的報告聽起來完全不像是在描述一名剛被對方施以收山腳的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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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使啊，講咗無事。」余仁海皺著眉頭歪嘴笑道，這可以說是他近期從香港回韓國後，姜仲昊從他臉上看到的第一個笑容。「對面鏟落嚟其實唔係太大力我覺得，但我知道嗰下係紅牌動作，所以順勢扮下嘢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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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啦，穩陣啲等陣去做個檢查，唔到你話事。」姜仲昊聽畢，沒好氣地搖了搖頭。「你又係，話任你玩啫，你玩呢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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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練，咁呢壇嘢我撐佢，如果我係佢，我真係國旗都帶埋嚟，入第一球就摟住繞場一周。」宋石徹在旁邊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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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都好，你無事就大家都安心啲，辛苦晒，今場你踢得好好。你呢壇嘢，我會再了解多啲，之後再同你傾……」姜仲昊瞪了宋石徹一眼，然後嘆著氣拍拍余仁海肩膊。「不過，我希望你可以體會到，職業足球唔係話你做好自己、踢得好就可以贏到冠軍，中間有好多光明磊落嘅嘢，亦有好多污糟低賤嘅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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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嚟到職業足球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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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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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面包車離開了球場一段距離後，似乎停在了某個紅綠燈位。余仁海有點坐不住地問了一聲，得到許可後將窗簾拉開，車窗外面剛好便是一處足球場的所在地，應該有數個八人足球場設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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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兩旁的人大多都身穿球衣，成群結隊地有說有笑，有些是手上拿著汽水、運動飲料，有些則是彼此互相打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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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地把阿名買回來的汽水用力搖動，然後看著他被噴得全身都是；在屋邨平台不小心把球踢進樓上某間民居的窗裡，聽到有什麼破碎的聲音後所有孩子一哄而散，安全離去然後在樓下聚集時彼此會心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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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諗起以前踢波嘅日子？」坐在車子副駕駛座的姜仲昊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微笑著問題。由於擔心余仁海的心理狀態，所以特意陪著他乘坐這一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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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能係人生中最快樂嘅時光。」余仁海托著腮朝那些臉上掛著笑容的人一個一個地看過去，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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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都覺得呢個答案對所有足球員嚟講係理所當然，但喺呢一行接觸嘅人多咗，慢慢發現原來都有啲人，係無點享受過足球最純粹嘅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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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微微移動脖子看向姜仲昊的方向，但低沉的情緒沒有讓他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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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職業球員去到某個年紀，踢波只不過係為咗追逐名利，又或者單純係謀生手段，同鍾唔鍾意、享唔享受已經無關。」姜仲昊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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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動，球場區域漸漸在余仁海的視線中遠去。他回過頭來，但眼球依然看著紛雜的夜色與燈光在窗外飛快地移向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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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細路仔踢波嘅時候，會唔會猜人分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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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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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會由兩個踢得最好嘅細路做代表，要佢哋分開兩隊，然後猜包剪揼嚟揀人鬥波。」余仁海用他那仍不算十分流利的韓語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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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一點……應該全世界都一樣。」姜仲昊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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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嚟講，嗰種就係最能夠享受足球嘅感覺。」余仁海續說道。「雖然有時候都會因為同其中一個人關係比較好而會想揀佢先，但大部分時間所有細路揀人，考慮嘅都只係實力，又或者係……想唔想同佢同隊？呢個過程其實非常簡單，唔會有咩利益喺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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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仲昊似乎想了幾秒沒有說話，然後說出一個顯然是外國人的名字，問余仁海有沒有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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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曾經係皇馬體育總監，球員時代幫阿根廷國家隊贏過世界盃，年代比較久遠，撇除譯名原因，我諗你應該都未必會識。」姜仲昊笑了笑。「佢曾經寫過一篇文，就係講你啱先講嘅嗰樣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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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姜仲昊的描述，余仁海用人工智能很快搜索到了那篇文章並翻譯成了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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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一個小鎮，附近的男孩們每天吃完飯後，不管年齡大小，都會在我家附近的一片空地上即興組織一場比賽。那片空地隨著時間推移被大家稱為『教堂旁的小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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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儀式毫無例外地從兩位年紀最大的孩子開始，他們會以猜拳方式，決定誰先挑選隊員來組建各自的隊伍。當時我還不到十一歲，但通常我會比那些『遙不可及』的十四歲朋友更早被選中。即使是後來被徵召參加人生第一場世界盃時，我也沒有像在教堂旁的小球場被選中般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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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過去，但我對足球的熱愛始終如一。如今，每當我透過電視觀看一場精彩比賽，鏡頭的視角將我從球員帶到球證、從領隊轉向管理層、又從球迷移到記者身上時，我經常會問自己：足球究竟屬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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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它不專屬於任何人，因為權力一旦集中便容易腐化，而我們都需要對這項美妙的運動擁有些許主人公的意識，而這項運動也需要我們共同去『佔有』它。我們永遠不能忘記，一切事物——包括商業——都源於我們的初心，那份令人感傷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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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相信這項『野性與感性並存（西班牙小說家Javier Marías如此形容它）』的運動，能始終凌駕於橫亙其間的種種利益，並持續激發數以億計人的夢想——這些人因足球的魔力而重拾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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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別忘記，職業足球僅是這無與倫比魅力的一部分，我們兒時與鄰里之間比賽的記憶將會永遠地傳承下去：在那裡，「權力感」仍是一種天真純粹的存在，且只與「實力」相關——踢得最好的人，便是最有話語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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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握有權力的人，只會單純地關注一名球員的球技好壞，哪怕他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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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丹奴（Jorge Valda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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