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喪禮 - 上班

邱雪緩緩睜開眼，臉頰上是淚水乾涸的痕跡，眼角殘留的淚珠順著臉頰滑下，投進枕頭輕柔的懷抱，融入一攤冰涼的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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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彷彿被巨石壓住，每一次吞嚥都堵在心口，沉重而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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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若不是一場虛幻的夢，彷若她真的見到了外婆，執著的最後一面終於得以輕輕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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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還得繼續，邱雪擦走眼角的淚，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起身，準備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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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裝待發，邱雪走到書桌前，輕撫桌上的雪花球，微微揚起嘴角的笑，堅定有力地道：「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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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給自己，每天給自己的鼓勵，然而這次的堅定有著明顯的差異，比過往夾雜了更多的隱忍、強顏歡笑和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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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落，邱雪沒有像往常一樣轉身離開，她小心翼翼地將雪花球裝入昨日準備好的盒子，而後收進包包，離開房間，出門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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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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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來了個新人，任婉晴向眾人介紹自己，看著這陽光開朗的新人，有人悄悄地冷嘲熱諷，有人事不關己地繼續手上的事務，有人熱情地表示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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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婉晴被安排到邱雪旁的空座，她熱情地和邱雪打招呼，邱雪則帶著微笑客氣回應，性格差異非常明顯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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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可以來幫忙搬東西一下。」主管在前方高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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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詢問，但都知道是固定的那幾個人。辦公室裡的幾個人沒有猶豫但有些懶散地起身，都是男性，唯獨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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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婉晴見狀也跟著起身，想要幫忙，然而卻被對桌的女同事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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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用去啦，這些事讓他們男生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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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邱雪也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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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她比較與眾不同嘛。」說完，女同事看了眼隔壁桌的同事，兩人相視一笑，笑中帶著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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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任婉晴是否發現了她們的嘲諷，只見她佩服地道：「那她很厲害耶，能做到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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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落，任婉晴看向在前方聚集的幾人，見他們似乎要離開了，便和兩位女同事道別，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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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又來了一杯茶。」其一女同事明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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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一杯會是什麼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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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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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音剛落，兩人默契地笑了出來，滿是諷刺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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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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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間裡，幾名男女各自沖泡飲品，有人打破沉默，開啟話題，眾人聚集在一起閒聊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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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們覺得今天剛來的那個新人怎麼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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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滿大的，至少比我女友大。」說話的男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引起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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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人事部的說，這新人可不好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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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好惹啊？啊不就菜鳥一個，還天真得像小孩一樣，完全就一副沒受過社會毒打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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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啊，人事部的只說最好不要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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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會是上面誰的小情人，潛規則進來混個職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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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那個金主還真無能，只能給她混到基層菜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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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可惜，睡錯人咯，不過她那樣子，應該也只能找到那樣的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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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片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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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她不是幫你們搬東西嗎，我好心勸她別『與眾不同』，結果你們知道嗎，她居然諷刺我不如那杯綠茶欸。」女同事不忿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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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啊，妳們一個個都吃自助餐啊，每次都我們男生搬東西。」一名男同事似是支持任婉晴的言論，然而實際上更多的是想抱怨不被平等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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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同事不以為然，反駁道：「欸欸欸，我不是自助餐哦，我可沒爭取那什麼女性權益，別把我概括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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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那些爭女權且不吃自助餐的見不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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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見不到嗎？邱雪不是每次都有幫忙搬東西嗎。」另一名男子反駁說話的男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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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不一樣啦，不算女的，沒人要的男人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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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這樣不也自助餐了嗎，要平等搬重物，又嫌人男人婆、不夠女人。」男子調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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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似乎是不錯的朋友，男同事沒有因為男子的話而生氣，回道：「我說的是事實啊，辦公室裡有誰對她這個女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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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同事接著反向調侃：「倒是你，這樣幫她說話，該不會......是喜歡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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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笑出了聲，「拜託，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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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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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的聲音不算大，但也不小，恰巧讓站在茶水間外的邱雪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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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雪原想轉身離開，然而任婉晴陡然出現在身旁，不解地問道：「怎麼了嗎，怎麼不進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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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婉晴這麼一句話被茶水間的一些人聽見了，有人探頭查看，看見了邱雪和任婉晴，茶水間頓時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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尷尬，進退兩難，邱雪最終還是走進茶水間，在一片死寂和眾目睽睽下，帶著微笑回應視線，不疾不徐地裝水，然後離開。如往常一樣，彷彿不知道先前茶水間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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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雪離開後，男子這才開口道：「如果我和她說，她還滿像我姐的，這還來得及挽救她對我的印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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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同事繼續調侃：「沒想到你胃口那麼重哦，連親人也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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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天不說話，世界會更美好。」男子回嘴男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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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同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放好杯子，離開茶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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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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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時間，邱雪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等辦公室裡的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這才緩緩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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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雪走出辦公室，不巧在走道上看見任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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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婉晴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窗外的景色，將繁花似錦的都市景象映入眼簾，眸中充滿對美景的陶醉，還有一絲無法言喻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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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雪原想裝作沒有發現地路過，可誰知任婉晴在她經過時叫住了她，彷彿從一開始就是在等待邱雪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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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雪停下腳步，客氣地回道：「嗨，妳還沒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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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婉晴笑了笑，沒有順著話回應，而是有些深沉地說：「從這裡看向外面，妳看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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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雪一愣，眼前的任婉晴還是先前那個陽光開朗、無憂無慮的她嗎？好似換了一個人，多了沉穩、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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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雪對任婉晴頓時有了興趣，她走上前，站在任婉晴身旁，看向窗外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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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餘暉灑下，為繁忙的城市覆上一層金黃的柔光，燈火初上的街道，行人熙熙攘攘，車道川流不息，將城市的繁華展現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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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下的繁華。」邱雪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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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婉晴不置可否，「妳再看看，有什麼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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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雪有些不解，但還是照做，在被縮小的城市裡仔細尋找，不一會兒便發現堵塞的車道上有幾輛奪目的豪車，人行道上的路人無一不側目看一眼，有些甚至還拿出手機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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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跑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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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婉晴揚起嘴角的笑容，「是啊，它們很顯眼，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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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邱雪回應，任婉晴繼續說道：「顯眼到讓人忽視了不遠處發生的小車禍，顯眼到讓人忘卻了車道上更多的是普通的車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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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婉晴似乎話中有話，邱雪意會到了，但沒有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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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婉晴收回視線，收起幽深，恢復先前的陽光，她側頭看向邱雪，開朗道：「對了，之前忘了問妳，方便留聯繫方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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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雪沒有拒絕，也沒有理由可以拒絕，兩人交換了聯絡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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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先這樣啦，明天再見，路上小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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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道別，任婉晴先走一步，邱雪若有所思地目送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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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婉晴彷彿察覺到背後熾熱的視線，她停下腳步，轉身面向邱雪，微笑道：「對了，我還是想說，這個世界，不止那個辦公室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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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落，任婉晴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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