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147年,地球已不再是藍色的星球。大氣層被污染殆盡,地表佈滿灰黑的塵土,僅存的人類居住在穹頂城市「新曙光」中,靠人工氧氣和合成食物苟活。穹頂外,是一片死寂的荒漠,風沙吞噬了曾經的森林與海洋。
林曉晨是新曙光的一名訊號技師,負責維護城市與外太空殖民地的通信系統。她三十歲,瘦削而蒼白,眼睛卻總帶着一絲倔強的光。她的工作是人類最後的希望——接收來自太空移民艦隊的訊息,確認他們是否在遙遠的系外行星上找到新家園。
曉晨的父親曾是艦隊的先驅者。二十年前,他帶着數萬人登上「啟航號」,承諾會找到新地球,然後回來接她。那時她還是個十歲的小女孩,站在穹頂邊緣,眼淚汪汪地看着飛船化作天際的光點。父親留給她一枚老舊的腕式通訊器,說:「曉晨,等我的訊號。只要我還活着,它就會亮。」
二十年過去了,腕式通訊器從未亮過。艦隊的消息斷斷續續,最後一次通訊是在七年前,說他們即將抵達一顆名叫「卡西尼-B」的行星。那之後,無線電陷入沉默。新曙光的居民漸漸放棄希望,認為艦隊早已失聯,甚至全滅。
但曉晨沒有。她每天守在訊號塔頂,調整天線,掃描頻段,記錄每一絲雜音。她相信父親還活着,相信他會兌現承諾。同事們笑她執迷不悟,說她守着的是個空夢。可曉晨不在乎,她只想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哪怕只是一句「我還好」。
這天,穹頂外刮起罕見的沙暴,灰塵遮天蔽日,訊號塔的設備開始報警。曉晨穿上防護服,爬上塔頂檢查。她修好一根斷裂的天線,正準備下塔時,腕式通訊器突然亮了——一閃一閃,像心跳。
她愣住,手抖得幾乎抓不住欄杆。通訊器發出微弱的「滴滴」聲,屏幕上跳出一串亂碼,然後緩緩拼成一句話:「曉晨,我是爸爸。」
曉晨的眼淚瞬間模糊了護目鏡。她按下回應鍵,聲音哽咽:「爸?你在哪?你還好吗?」靜電聲持續了幾秒,父親的聲音斷續傳來:「卡西尼-B…我們到了…但…」
訊號斷了。她瘋狂調整頻率,敲打通訊器,可屏幕又暗下去。她不顧沙暴,爬回塔頂,手動對準主天線,試圖重新捕捉訊號。風沙像刀子一樣打在防護服上。十分鐘後,通訊器再次亮起,父親的聲音更清晰了:「曉晨…我們失敗了。卡西尼-B有水…但氧氣太稀薄…艦隊燃料耗盡,無法返航。」
曉晨捂住嘴,眼淚順着臉頰滑進防護服。「爸,你們還能撐多久?」她問,聲音顫抖。
「沒多久了…電池只剩三天…我想跟你說…對不起,沒能帶你走。」父親的聲音裏帶着無力,卻溫柔如舊。
曉晨搖頭,哭着說:「不怪你,爸。我知道你盡力了。你告訴我…那邊有什麼?」
靜電聲中,父親笑了,如同回憶般:「有片紅色的海…如夕陽染過的顏色。還有藍色的山,和玻璃一樣……很美,曉晨。如果能帶你來看一眼…」
訊號又弱了,曉晨急喊:「爸!別走!我還在等你!」可回應她的只有沙沙聲。她跪在塔頂,風沙埋過膝蓋,手緊握通訊器,彷彿抓着最後的救命稻草。
三天後,穹頂的能源會議上,領導宣布放棄與艦隊的聯繫,把資源轉向內部維持。曉晨坐在角落,低頭看着腕式通訊器。那天,它最後亮了一次,傳來父親的留言:「曉晨,別哭。活下去…替我看新曙光的星星。」然後,屏幕永遠暗了。
曉晨沒說話。她起身走出會議室,回到訊號塔。這次她沒修設備,而是爬到最高處,摘下防護頭盔,讓風沙撲面而來。她仰頭看向穹頂外的天空,灰塵後隱約有幾顆微弱的光點,恍如星星。
「爸,我看到了。」她輕聲說,眼淚在風中蒸發。她知道,那不是真的星星,而是艦隊最後的殞光。但她願意相信,那是父親留給她的新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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