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當午,「大災變」後越來越罕見的陽光灑落在地面,眼前被土路一分為二的森林像是享受著難得的日光浴一般,靜靜地沉睡著。
沃爾凱諾左手做了個手勢,揚起揮舞了幾下,如同烽火傳遞般,隊伍兩側的督導人員也先後舉起左手,將指令傳達給行進中的眾人。
隊伍在一陣輕微的騷動後,停止了前進的腳步。
原本跟在沃爾凱諾後方右側幾步的艾弗里,迅速朝左前方奔去。
「老爹,有什麼不對勁嗎?」艾弗里幾步趕到沃爾凱諾身旁,稍微平緩了一下呼吸,開口問道。
「嗯,前方的森林太過沉寂,也太過安靜了,我們需要確定一下情況,否則我們就得就地尋找駐扎點,重新規劃路線了。」沃爾凱諾捻了捻下頦的山羊短鬚,低聲說道。
「我知道了。」艾弗里轉過身,高高舉起手,比劃了幾個數字手勢。緊接著,如同波浪般,訊息再次在隊伍中傳遞開來。
片刻之後,幾名身手敏捷的年輕小夥和體格壯碩的漢子從隊伍中走出,帶著一身的裝備,神情嚴肅地前往艾弗里所在之處集合。
艾弗里轉過身去,向沃爾凱諾微微點頭示意。
「等一下。」沃爾凱諾快步走到艾弗里身旁,掏出一塊晶石,將其塞進艾弗里夾克的口袋裡。
「有危險就捏碎,不要單打獨鬥,我不會丟下任何一個人。」
艾弗里兩眼緊緊直視著沃爾加諾的目光,輕聲說道:「我會的,老爹。」
兩人各自轉身,以艾弗里為首的一小撮人員井然有序地分成幾個小組,他們彼此相互掩護,迅速進入眼前的森林,將沃爾凱諾率領的大部隊拋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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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的反射使森林中並不陰暗,沒有了那種穿梭於陰影之中,殺人於無形的來去自如,剩下的只有緩速前行的腳步、不時撥到自己身上的積雪,和被逐一清理的雪地腳印。
並非艾弗里率領的人手都是菜鳥新兵,相反地,這支小隊裏頭沒什麼經驗的新人很少。
一切行動的規律,都是在類似的環境中付出過血淚,最終得到應如何自保的教訓。
沒有人知道積雪下是否埋藏著一個窟窿,或是一顆絆腳的大石子;即使踩著雪屐,踩下去就陷入半根腳跟的鬆雪也完全不適合奔跑。
至於為何要把不時把積雪撥到身上和清理腳印,那就是用來應對可能出的威脅了,畢竟,先一步發現對方,也許就多遠離了死神一步。
「啪擦。」腳下傳來輕微的樹枝斷裂聲,對於懷特來說卻是如同踩中捕獸夾一般驚悚,冷汗涔涔。
尤其是在這一瞬間,身為隊長的艾弗里也跟著回過頭來,這更讓懷特感到不安。
艾弗里的視線掃過隊伍一圈,左手握了個手勢,小臂往下方揮舞了三次。
儘管眾人表情各異,但在看到這個指示後,臉色都隨之凝重起來,目光緊盯前方,一些緊張的人甚至已經將手伸向腰間。
離艾弗里最近的那名隊員先是注視著自己的隊長,待艾弗里將目光轉向他後,便迅速將視線移到艾弗里腰間的夾克口袋上,然後又重新看向艾弗里的表情。
艾弗里用下唇掩蓋住了因乾燥有些開裂的上唇,搖了搖頭。
在兩人斜後方不遠處,懷特有些疑惑地看著艾弗里伸出食指,隨後那名隊員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樹影間一抹異樣的晃動和傳來的聲響中斷了懷特的疑惑。
眾人屏息以待,懷特則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危險,冷汗也不流了,只剩下一陣陣的毛骨悚然。
順著眾人注意力所在方向望去,一個看似小雪丘,大約兩人高的身影正在緩慢地移動,似人非人,細長的尾巴尖端鋒利如飛鏢,而如同樹幹般粗壯的前肢正在把什麼東西嘴裡塞。
令人感到詭異的是,本應與之對應的咀嚼聲並不存在,只有在一片雪白中顯得特別刺眼的血滴偶爾會滴落在地——像是彩色電影變成了古早的默片。
那他媽的就是在安保宿舍崩塌時隱隱約約出現的怪物啊,為什麼你還可以鬆一口氣?難道是無知者無畏嗎?
懷特如此想道,不禁用眼角餘光多瞥了方才與隊長交流的隊員一眼,卻發現一旁的隊長不知何時褪下了手套,手背有著令人晃眼的刺青圖樣,手指尖端正在微微發出紅光。
懷特知道那是魔力正在凝聚的前兆,急忙注意力收回身上,跟上正在盡可能不暴露蹤跡緩慢尋找掩蔽物的眾人。
伴隨著光芒越發旺盛,魔力凝聚逐漸成形,那一隻怪物也似乎意識到了威脅。
如鋒利的箭矢鷹擊般的尖唳破空聲響起,怪物矗立起較為細小的後肢,張開了血盆大口,從中發射出去的,是那如變色龍般的捕食舌,而其外形像是布滿棘刺的蠕蟲。
偶爾混雜著血液的綠色唾液滴落在雪地上立刻滋滋作響。
聽見破空聲的那一刻,艾弗里將右手用力扇出,蓄勢已久的光芒也迎來了釋放之時,與此同時,艾弗里順著力道,將身子一測,就地翻滾。
夾帶著赤紅色的光芒在撞上捕食舌的那一刻,就如鮮豔朱槿綻開。
與之伴奏的是怪物響起得慘烈嘶吼,以及魔力形塑的火舌大肆咆嘯宣洩。
隱蔽在附近的眾人趁機各自拔出繫在腰間的小刀,在確認刀刃上的魔紋亮起藍光後,奮力擲去。
那隻怪物揮舞起粗壯的左前肢抵擋,幾把小刀被擊開,也有幾把小刀刺入其上。
那些被小刀刺入的傷口處滲出妖異的黯紅血液,參雜著不時閃爍的藍白電光,讓怪物再次尖嘯起來,左前肢無力抬起,重重地垂落在積雪上,導致怪物身形有些失去平衡。
懷特注意到隊長右手已經又出現了一道光芒,不過這次是呈現土黃色的,那光芒強烈得讓他產生一種錯覺,彷彿能穿透手背。
艾弗里再次將右手用力一揮。
血肉被穿刺透出的聲音響起,被打破的寧靜復歸到這片樹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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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在快點!」步伐越邁越大的艾弗里面孔僵硬,兩頰隱隱用力,喃喃自語的同時,也偶爾自嘴中發出斷斷續續的磨牙聲。
「艾弗里,大家開始跟不上你的步子了,放緩一些,照現在這樣的速度趕路,就算返回到營地,大家也都沒體力了。」懷特用了點力氣,一雙長腿加快的前進的頻率,幾步就跟上了行在最前方的艾弗里。
艾弗里腳步不停,短暫地回過頭來,冷冷地看了懷特一眼。
「叫我隊長。」
「隊長。」懷特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堅定地勸誡起艾弗里:「不要賭一時之氣,放慢腳步等一下大家吧,我們都......」
艾弗里開口打斷了懷特的話語:「知道我是隊長了?那就閉上嘴,省點體力,然後服從命令!」
無視懷特那忽白忽紅的臉色,艾弗里頭也不回的轉身,繼續邁著他的大步,頂著風雪前行。
懷特還想再趕上去,說些什麼,忽然被一隻手拉住了肩膀,頓滯了一下。
早先離艾弗里最近的那名隊員看著想著甩開自己左手的懷特,嘆了口氣,隨著嘴邊一陣白霧飄散,開口說道:「隊長在自責,只有確定『老爹』他們沒事後他才會放下的。」
聽到這番說詞,懷特稍稍放慢腳步,帶著發洩般地的低悶怒罵,頗為不滿地轉過頭去:「隊長就可以因為自責而置全隊不顧了?不顧大家狀態趕到那邊,沒有體力要怎麼面對可能繞過去襲擊隊伍的巨嘴雪怪?!」
那名隊員沒有反駁,只是不緊不緩地感嘆道:「你現在的樣子,真像方才隊長發現可能有其他巨嘴雪怪繞過我們時的狀態。」
聽到這話,懷特一時的怒容僵在臉上,腳步也停了下來。
所以說......艾弗里跟我是一樣的,僅僅是最後的判斷不同嗎?
懷特狠狠地用沾了不少濕雪、穿著皮手套的手抹了一把臉。
看了看那名隊員超過自己,緊跟在艾弗里身後,又看了看後頭試圖努力跟上的眾人。
「該死!」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氣音傾吐了鬱氣,懷特重新邁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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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呼吸被急遽的風聲撕扯得支離破碎,額頭上汗珠不及滴下就又因為迅速的移動而被甩往一旁,數秒前所立之處的積雪正被酸液腐蝕著,冒出陣陣白煙。
不遠處的地面有著一個背部插滿長矛,前肢滿是焦黑,像是刺蝟倒臥在地般的巨嘴雪怪。
閃過像是樹幹般被揮舞起來的前肢,「四隻。」沃爾凱諾輕輕念道。
眼前所見,只有自己奮力打出得一波波拳影,隨著體力消耗越發嚴重,沃爾凱諾的視線愈發地模糊。
銀色拳套外層的金屬炙熱的發紅,白霧隨著拳風呼嘯蒸騰,面前的其中一隻怪物似是有所察覺,用粗壯的前肢試圖遮護住頭部。
像是鐵槌猛然砸地一擊的悶沉,伴隨著細微的喀擦碎裂聲和重重的癱倒落地聲,正面擋下其中一拳怪物被打得倒飛仰面在地,前肢多出了一個焦黑的拳頭烙印,動彈不得,但顯然並未致命。
不過另一隻腦袋開花,現在一動不動,趴伏在地的怪物就沒那麼幸運了。
「三隻。」沃爾凱諾順著反衝力道落地,順勢來了個翻滾,躲過了針對落腳點觸噴射而來的酸液,幾乎能感受到腐蝕性液體貼著劃過身邊時傳來的灼熱錯覺。
又有一隻怪物正欲往沃爾凱諾的方向撲去,但剛要動作就被幾隻迎面而來的利矛嚇阻,只能強行改變方向閃過。
雖然又有一隻怪物倒下了,但也許是這次狩獵付出如此慘重代價的緣故,剩下的三隻怪物行動反而慢了下來,不緊不慢地與沃爾凱諾周旋著。
狄蘭面色凝重,一旁諾爾斯則在一邊興奮地喊著:「首領無敵!」,一邊拿著已被打開,內部有著護手形狀的奇異盒子,不時轉過頭去,挺著一張大紅臉,跟幾個避難隊伍的老人炫耀道:「看到剛剛那一拳了嗎?我就知道我以前製作的魔導裝備能夠派上用場。」
狄蘭一個指頭扣在諾爾斯頭上:「安靜點!拿好擲矛,聽我號令!」
「小普倫蒂先生,我們有銘刻魔紋的擲矛不多了,沒有銘刻魔紋的擲矛倒是還有不少,但......」一名面有老態的中年大叔潛下身子,緩緩靠近狄蘭身旁說道。
狄蘭面色不變地搖了搖頭,但下一刻卻深深地把眉間皺起。
中年大叔順著狄蘭的視線看去——以艾弗里為首的斥侯小隊像等待著時機,停頓了一下後從林間衝出,加入了戰鬥。
「太好了,艾弗里他們回來了!」中年大叔不解狄蘭為何會是那副表情,正想轉身去勸慰狄蘭,卻發現一個身影如風般自一旁飆掠而出。
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狄蘭伸出手,跌跌踉踉地往沃爾凱諾的方向奔去,嘶吼著已經模糊不清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