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欠 ...怎麼在週一的清晨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米克爾站在被塑膠帶圍封起來的事發現場前,臉上露出極不愉快的表情。
今年28歲的米克爾,身型高大、修長,面目端正,有一頭蓬鬆的黑髮,這是在廿五世紀中葉的時代,優良的健康管理下成長的最普通男性形象。他一般都是隨隨便便的衣著配搭,作為公職警務人員,規律不容許他作過份修飾的裝扮,但這沒有影響他的女性緣,只要他出現在社交場合,女孩都樂於接近這稍為嚴肅的青年。
背後傳來浮動車停泊的聲音,米克爾轉身望去,只見車門打開,一個金髮蓬鬆的女子從車上下來,他身上穿著和米克爾相同的米色夾克,下身穿著深色半截裙,腳上穿著白色的高跟鞋。女子撥開被面長髮,秀麗的臉上也流露出疲倦煩厭的表情 ,他搖搖晃晃地走向米克爾。
米克爾皺眉道:「一個週末不見,你又這樣了,你真的是樂此不疲呢。 」
女子,也即是米克爾的拍檔杜拉抬頭說:「 星期五晚上跟那個傢伙吵了一架,然後他說要分手,心情不好,喝了點酒,索性轉換一下環境囉。」
杜拉一邊說著,咪著眼望著米克爾:「 話說回來,你維持這個形態已經足足兩年了,你不覺得厭的嗎?」
米克爾搖搖頭說:「重點是,我的身體對轉化程序有排斥,每次轉化後至少有兩個星期鼻敏感,所以,我還是寧可安於現狀 。 」
杜拉晃動著那一頭凌亂的金髮,踩著高跟鞋向前走。停在封鎖線的前面,觀看著裏面的事物,沉默半響,轉頭望著米克爾。
「 這個人是誰,為什麼在星期一的早上會死在這裏呢?」
眼前的屍體躺在一個漂亮的公眾花園中,旁邊都是不同顏色的玫瑰花,應該是漂亮優美的風光,卻和胸口被洞穿淒厲的屍體 ,顯然格格不入。
米克爾雙手盤在胸前,神情嚴肅地說 :「 這個人是,雷爾斯特博士的曾孫子,納吉雷爾斯特。」
杜拉吃了一驚,尖聲說:「 那他應是個大富翁呀!」
米克爾搖搖頭說:「 我剛調查過他現在的財務狀況,他已經把祖先留下來的財產全捐給慈善基金。他不比我富有多少。」
杜拉笑道:「 那仍比我富有不少。」杜拉無論身處那個形態,下班後的衣飾都堅持走在潮流尖端,公務員的薪資有限,結果只落得持續欠債的狀况。
雷爾斯特博士活在約一世紀前的科學家 。
在很多人眼中,他是近500年來最偉大的實用科學家,他所發明的技術,徹底地改變了人類的生活方式,其影響力甚至改變了道德、家庭、社會結構。但在米克爾的眼中,他的老師禾以特教授才是真正改變人類歷史的人,這兩師徒的恩仇,也衍了許多電影、小說,可說是家傳戶曉。
在人類漫長的歷史中,各種形式的疾病一直困擾人類,讓人類的壽命縮短、生活質素惡化,禾以特教授在他五十歲那一年完成了重組療法的基本理論,在之後的二十年他和得意門生雷爾斯特,合力完成了重組醫療系統的實際結構,經過無數的失敗之後,他們達成了這個系統的實用化。
重組醫療的不在針對單一疾病治療,而是將整個人體按照基因圖譜在治療槽內作出重組,回復健康狀態,所有的疾病或傷殘,在那一刻正式變成了歷史。
整件事本身是異想天開的,但是他們畢竟做到了。起初,系統運作的價格仍然高昂,延長生命成了富人貴族的特權。這之後他們花了漫長的時間,把整個系統的成本降低,令一般平民都能承受。
在這個過程當中,雷爾斯特博士另一個更加異想天開的想法,居然令他聲名大噪,繼而獲得了比他的老師更多的關注。
最初雷爾斯特博士只是把那個想法作為一個興趣,嘗試研究一下重組療法的其他可能性,但當這個做法被證實可行後, 他迅速找到了商機,和大財團合作把技術商業化,最後永久地改變了人類的生活方式。
米克爾一邊想著,一邊望了身邊的拍檔一眼,眼前纖細秀麗的女子,無論你用任何方式去檢查他,把他拆散到細胞的層次,他無疑也是一個完整的女性。
但一週前當他們拍檔查案的時候,他比他高上幾公分,是個英俊壯健的男子。
雷爾斯特博士正是運用重組治療系統,發展了「 可逆轉性別轉換裝置 」。到了今天,使用這個系統改換性別,已經是變成了古代人衣服換季那樣隨意,大家已經不再描述這個系統的名字,單純地把這個行為稱之為「轉化」。
系統被證明安全及可無限次逆轉之後,決定性地改變了整個人類的社會結構和文化,經過了數十年的實踐,人類漸漸不再把性別的定型當作是一回事,任何人只要喜歡,都可以在24小時之內轉化為另一個性別的自己。轉化後的外型,基本上是按照遺傳基因圖譜,只是向不同方向發展而已。因此,每個人雖然都有兩個面向,但是都是固定的。
這情況下,例如殺了人之後,轉變另一個性別,就可以逃離追捕的事情,基本是不存在的。每個人的身份證明紀錄裏面都有兩張照片,顯示在不同性別狀態之下的外表。
婚姻制度有所鬆動,但沒有完全毀滅,全人類中約三份一的人仍然選擇擁有法定終生伴侶,當然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相當多變。在人類史上引起無數紛爭的異性戀、同性戀的問題,也變得意義不大。
在腦海中回顧上這些歷史,米克爾看著小雷伊斯特的屍體, 實在是百感交集。
杜拉是一個思想和行為都比較直線條的人,沒有像米克爾般多愁善感,他正拿著傳訊器聆聽檔案部傳送過來的簡報。
「B隊已經去了他的家中,裏面一切正常,沒有被破壞或搜掠的痕跡,但是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他原來有一位管家,一天前有他的出境紀錄,這人挺可疑 。」
「 反之如果等一會兒驗屍的時候,發現小雷伊斯特是在他離境後死亡的,他的嫌疑就完全消失了。」米克爾冷冷地說。
被潑冷水的杜拉一臉嫌惡地看著米克爾:「 這種討厭的性格當然交不到女朋友,我看你還是快點去轉化好了,男人不介意的。」
「 我討厭鼻敏感。」米克爾掉下這句話,轉身走向屍體處理組車輛,跟剛下車的工作人員說話。
48小時之後,一台大型運輸艇開進了禾以特政治特區的主要港口,艙門打開後 ,一群乘客緩緩走進通關通道,在出境大堂內分成數十條隊伍接受證件檢查。
「 哈啾!」一個衣著端莊的青年女子,匆忙地拿手帕掩著鼻子, 他的身高以當代的標準而言算是嬌小, 頭髮和眼珠,都是發亮的漆黑,把皮膚襯托得異常白晳......除了紅紅的鼻子 ,他抬頭看著牆壁上的告示:
「 本特區按聯邦法制定之特別準則 ,任何入境人士須以本生性別姿態在特區內活動」
米克爾看了一眼反光牆上的倒影,感覺相當陌生,站在他身後的金髮漢子露出捉狹的笑容,說:「拍擋,我們去盤問那位管家吧。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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