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鑼灣的夜空,被淡藍色的全息投影搞得像一片晃眼的霓虹海。幾百人戴著AR眼鏡,擠在廣場中間,眼睛全都死死盯著半空中轉圈的那張大卡牌——今晚拍賣的壓軸貨,盛世娛樂的王牌SSR,「輝煌」。
阿哲抬頭看著,手心捏著剛到手的工資卡,汗都出來了。八千五百塊港幣,辛辛苦苦幹了一整個月的血汗錢。他皺著眉頭撥弄著算盤,這點錢,連買張SR卡的零頭都不夠。真是想都不敢想。
「媽的,做夢都買不起。」
他隨手把工資卡塞進破牛仔外套口袋,推了推鼻樑上那副二手AR眼鏡。這破東西,是他省吃儉用三個月才從地下市場淘來的舊貨,邊框漆都掉了不少,不過——能用就行。不像周圍那些穿得人模人樣、拿著最新款AR設備的有錢少爺,阿哲心裡清楚,自己跟這地方格格不入。但腳還是不聽使喚地過來了,可能是想湊個熱鬧吧。
這裡是2030年的港灣。以前叫東方之珠,現在嘛,成了個卡牌娛樂帝國。十年前,全息技術跟AR系統結合在一起,盛世娛樂弄出第一套「明星卡牌對戰系統」。當時誰能想到,這東西能把整個娛樂圈給徹底掀翻了?現在啊,卡牌對戰成了全世界最火的項目,頂尖卡師的身價,比古代那些體育明星還誇張,明星卡牌?那更是天價,想都不敢想的數字。
「現在開始,盛世娛樂年度王牌拍賣會壓軸競拍——SSR級頂尖歌手卡『輝煌』,起拍價一百萬港元!」
拍賣師的聲音,透過全息擴音喇叭傳遍廣場,底下馬上炸開了鍋,全是驚嘆和議論聲。阿哲看著那張卡在空中慢悠悠地轉,全息投影把「輝煌」弄得和真人一樣——個子高高的,五官無可挑剔,還有那個招牌式的自信笑容,嘖嘖。卡牌旁邊閃著SSR的金光,屬性面板上「唱功:98」、「魅力:99」、「韌性:95」這些數字,看得在場的卡師們個個倒抽冷氣。這數值,簡直嚇人。
阿哲的AR眼鏡彈出一個框:「輝煌:盛世頂級天王,連著五年《超級金曲賽》冠軍,專屬技能【王者風範】,能讓對手魅力值下降30%。」厲害是真厲害。
「一百二十萬!」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JGI8PDXKd
「一百五十萬!」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goRUf0Yfk
「兩百萬!」
喊價聲一浪高過一浪。阿哲悄無聲息地退到人群邊緣。這裡不屬於他。他就是個在塘觀區電子廠打工的普通小子,業餘玩玩卡,青銅段位,連白銀的邊都沒摸到。卡組裡最好的牌?也就一張N級的「風雲帝王」,還是老掉牙的舊款。在這個靠卡牌實力說話的時代,他這種人,也就是看看頂級卡師風光的份了。永遠只能在下面仰望。
「五百萬成交!」
錘子一落,廣場上歡呼聲震天響。阿哲看著那個拍下卡牌的富二代,得意洋洋地舉著雙手,享受周圍的掌聲。那傢伙穿著定制西裝,戴的AR眼鏡是最新的「天幕X20」,至少也要三萬塊。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阿哲轉身想走,對這個貧富差距大到離譜的世界有點煩了。就在這時候,廣場角落突然亂了起來。
「攔住他!那個戴墨鏡的!」幾個盛世的保安扯著嗓子喊,朝人堆裡追過去。
混亂來得太快了。阿哲腦袋還沒轉過彎,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就從旁邊撞過來了。那人戴著墨鏡口罩,帽子壓得低低的,天知道長什麼樣子。撞上的那一瞬間,阿哲感覺一股勁把自己推開,同時好像有什麼東西,冰涼涼的,被塞進了他口袋。
「對不起。」那人聲音沙啞,低低說了一句,轉眼就不見蹤影了。消失得真快。
阿哲腳跟還沒站穩,保安已經像陣風一樣從他身邊刮過,追著那神秘人跑掉的方向去了。他摸了摸口袋,指尖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是張卡牌。他下意識想掏出來看看,但直覺告訴他,現在不是時候。
廣場上的亂糟糟慢慢停了,大部分人好像沒看見剛才那一幕似的,繼續看拍賣會收尾。阿哲深吸了口氣,空氣裡都是錢的味道和香水味混雜,有點噁心。他決定先離開。
離開銅鑼灣的電車上,阿哲找了個角落待著。車廂裡人不多,大部分都戴著AR眼鏡,各玩各的。有的人在練卡牌對戰,虛擬卡牌在指尖跳來跳去;有的人在刷最新的卡牌行情,眼鏡上閃著一堆數據圖表。這年頭,AR眼鏡就跟二十年前的手機一樣,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了,是必需品。
他偷偷瞟了一眼周圍,確定沒人注意自己,才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拿出那張卡。
這張卡,他從沒見過。
跟普通卡那種亮閃閃的樣子不一樣,這卡的邊緣是種怪怪的暗色,好像能把光吸進去一般。卡面上也不是常見的3D全息人像,就一片模糊的黑灰色,像是被人故意塗花了。阿哲戴著AR眼鏡去看,屏幕上跳出一行紅字:「未知X級黑卡,無法識別。警告:非官方授權卡牌。」
X級?阿哲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知道的卡牌等級,最高就是SSR,什麼時候冒出一個X級?從沒聽說過!官方的卡牌分N(普通)、R(稀有)、SR(超稀有)和SSR(特級超稀有),一級比一級厲害,價錢也翻著倍漲。還有「黑卡」這個詞,也怪得很,官方資料裡根本沒提過。這卡,透著一股邪門的勁。
就在這時,卡牌突然有點發燙,嚇得阿哲差點叫出來。卡面上的黑霧好像散了點,模模糊糊看到一個畫面——是「輝煌」,但那表情扭曲得嚇人,跟他平時在電視上那完美的樣子完全兩回事。他好像在對著誰吼,畫面角落裡,有個女人縮在地上,看樣子怕得要死。
畫面就幾秒鐘,又被黑霧蓋住了。阿哲看到卡牌邊緣閃過一行小字,差點沒看清:「暴力脅迫卡」。
阿哲心臟「砰砰」跳得像打鼓。這是什麼東西?惡作劇?還是……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他想起剛才那個神秘男人逃跑的狼狽樣子,想起那句低沉的「對不起」。感覺不像隨便撞到他,倒像是……故意塞給他的。
電車到站的提示音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阿哲趕緊把卡塞回口袋,下了車。回家的路上,他滿腦子都是那張奇怪的黑卡。「輝煌」可是港灣最受人尊敬的天王啊,形象完美得沒話說,天天做慈善,怎麼可能跟「暴力脅迫」這種事扯上關係?這也太離譜了吧!
可是,剛才那畫面太真了,不像假的。而且這黑卡的技術,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偽造出來的。在這個卡牌就是一切的世界,卡牌不光是用來玩、用來比的,它還代表權力,甚至代表真相。要是真有人能造出揭露真相的黑卡,那這世界——怕是要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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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中島,盛世娛樂總部頂樓。
「該死的!」陳國峰一拳砸在全息屏幕上,畫面抖了一下又恢復了。辦公室裡他那些助理,一個個嚇得跟鵪鶉似的,頭都不敢抬。空氣都冷了好幾度。
陳國峰,盛世娛樂的CEO,港灣娛樂圈裡說一不二的大佬,平時都是一副冷靜精明的樣子。但現在,他眼睛裡全是火,還有那麼一絲……藏不住的害怕。
「你們跟我說說,」他聲音壓得低低的,但每個字都像冰碴子,「一張要命的卡,就這麼從我們保安最嚴的地方不見了?負責的人呢?都是幹什麼吃的?」
「陳總,我們已經派了最好的人去追了,」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聲音都在抖,「監控看到是個以前的員工,姓林——」
「我不想聽名字!」陳國峰吼道,打斷了他,「我只要結果!那張卡必須找回來!不管花多少錢,用多少人,不惜一切代價。聽明白沒?」
「是,陳總。」
陳國峰揮揮手讓他們都滾蛋。等辦公室只剩他自己,他才走到窗邊,看著環中島燈火輝煌的夜景。環中島,港灣的金融娛樂中心,盛世總部大樓高得戳破天際,就像它在這個卡牌帝國裡的地位一樣。盛世,全球最大的卡牌公司,從培養明星到做卡、辦比賽、搞宣傳,整條鍊子都攥在手裡。真是權勢滔天。
他打開加密通訊,撥了個號。
「是白金嗎?幫個忙。有張黑卡流出去了,關於『輝煌』的。」他停了一下,「對,就是那個視頻的內容……要是爆出來,不光他完蛋,整個盛世都得跟著倒霉。……找到它,處理掉所有看過的人。」
掛了電話,陳國峰打開辦公桌的保險櫃,拿出個小小的全息投影儀。投出來的是個年輕女人的臉,眼睛很亮,笑得很倔強。他低聲自言自語:「你以為這樣就能報復我們嗎?林詩雅……」聲音裡全是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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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角,阿哲租的破房子。
就在一棟舊公寓的頂樓,巴掌大的小單間,大概十五平米。牆都黃了,天花板還有裂縫,下雨天準漏水。傢具破破爛爛的,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子,一個小衣櫃,再加上個簡易廚房和勉強算浴室的小隔間,這就是阿哲的全部家當了。屋子裡總有股潮濕的霉味。
不過,在港灣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個自己的窩就算不錯了。自從卡牌經濟火起來,房價漲得嚇死人,普通人哪買得起,大部分只能擠在像鴿子籠一樣的「膠囊公寓」或者「共享空間」裡。阿哲能租到這麼個獨立單間,運氣算好的了。
阿哲把那張黑卡放在桌上,像看個炸彈似的,繞著它走了好幾圈。他又戴上AR眼鏡看,還是那行紅字:「未知X級黑卡,無法識別。」媽的,還是沒用。
他試探著用手指碰了碰卡面。這次反應比在電車上還快。不光發燙,還輕輕震了起來,黑霧散開,畫面比上次清楚多了。
還是沒聲音的影像:「輝煌」在一間豪華套房裡,臉上的表情猙獰得像要吃人,對著一個年輕女人大吼大叫。那女的跪在地上,臉上有明顯的傷痕,眼睛裡全是恐懼。「輝煌」舉起手,看樣子又要打,女的只能無助地抬起胳膊擋著。
畫面大概放了十秒鐘,卡牌又恢復了平靜,黑霧重新蓋上,只有邊上「暴力脅迫卡」那幾個字更清楚了。這次,阿哲還看到字底下有個幾乎看不見的小標記:「制卡師:L.S.Y.」 L.S.Y.? 誰?
阿哲嚥了口唾沫,後背一陣發涼,冷汗都出來了。這絕對不是惡作劇。看著太像真的了,而且這卡牌的反應方式,根本不是普通技術能做到的。官方卡牌系統裡,每張卡都有嚴格的標準和認證,全都連著盛世的中央數據庫。但這張黑卡,明擺著是系統外的東西,它存在本身,就是對盛世的挑釁。
他打開全息網絡,輸了「黑卡」、「X級卡牌」這些詞去搜。結果呢?大部分都是些不相干的垃圾訊息,要不就是官方出來闢謠的稿子,說什麼都是假的。翻到第七頁,總算看到個小破論壇的帖子,提了一嘴「地下制卡師聯盟」可能在搞一種特殊的卡,能揭露娛樂圈黑幕。不過帖子很快就沒了,只剩下幾條零星的評論。真是見鬼。
「媽的,我這是踩進什麼坑裡了?」阿哲頭疼地揉著太陽穴。
就在這時,他那台破筆記本電腦自己開機了,屏幕上跳出個加密通訊窗口。沒圖像,只有變了聲的聲音,聽著毛毛的:
「如果你看到了黑卡的內容,那你已經很危險了。別信任何人,特別是盛世的人。明天中午12點,銅鑼灣那家老唱片行等你。帶上那張卡。」
通訊「啪」一下斷了,電腦又恢復正常,好像啥也沒發生過。阿哲傻站在原地,腦子亂成一團漿糊。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報警?還是裝傻?或者……真的按那神秘人說的去赴約?
窗外,港灣的夜空被巨大的全息廣告照得亮如白晝。「輝煌」那張完美無瑕的笑臉掛在雲底下,背景是他要開全息演唱會的宣傳。在這個卡牌和全息融合的時代,演唱會早就不限於場地了,可以同時在全球幾千個地方全息直播,讓每個粉絲都能身臨其境。
阿哲盯著那張假得不能再假的臉,又想起黑卡裡那張扭曲的臉,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真噁心。
他把黑卡小心塞進床墊底下,決定先睡一覺,管他呢,明天再想。但他知道,不管他怎麼選,他這平靜日子算是到頭了。在這個卡牌定生死的鬼地方,他可能剛抽到了一張最要命的牌。
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他好像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叫他:「幫幫我…」
窗外,一架小小的無人機悄無聲息地飛過,鏡頭對準了阿哲的窗戶。幾公里外一個黑漆漆的房間裡,一個戴著AR眼鏡的人影正盯著無人機傳回的畫面,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桌面。
「希望我沒選錯人……」那人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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