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棄坑】《8》－粉碎篇 - 三章　　　　分崩離析的想像

　　手上拿著從情報員口中得知的武器店裡購買的小刀，刀尖以至刀柄都被一股沉重的壓力包圍。黑色的刀身在中午的熾烈陽光下閃爍著猶如吸收所有光明的異樣光芒，刀身上的坑紋以及接近刀鍔的長形小洞給人一股單是看著它就會被殺死的壓力。

　　叶子現在位於夏月區西南方，過去的能力者學園區域。

　　他在這片無人之境高舉前陣子買回來的武器，武器的設計跟一般藍波刀無異，只是整把刀都被一層厚重的沉黑色包裹。

　　心想武器的造型十分古舊，對於這年代還有沒有用人這種武器進行近身戰抱有疑問。

　　但想起店員即場為叶子示範藍波刀的使用方法時，叶子驚愕得說不出話。

　　店員帶著叶子進入養豬場，二話不說就單手抱著比自己還要肥大的豬，叶子還未意識到他迅速的動作時，店員已經用刀割開豬的喉嚨。

　　突然湧上喉嚨的嘔吐感令叶子馬上逃到洗手間，吐完之後便馬上跟店員買下這把實而不華的藍波刀。

　　當然，單純進行近身戰的武器的話叶子有很多選擇，會特意到武器店是基於戰鬥以外的原因。

　　輕便而且能夠快速拔出的武器，叶子只想到攻守兼備的小刀。作為防身武器，這把藍波刀還有另一種非常實用的功能。

　　「想不到真的會令異能無效呢……」

　　想到接下來可能要跟能力者戰鬥，叶子認為令對方異能無效化是最有效的攻擊。

　　如此一來就算自己觸碰刀柄的位置無法使用異能，用拿著藍波刀以外的身體部分去發動就行了。

　　最理想的情況，叶子必須要把藍波刀插進對方的皮膚裡，令刀身經由觸碰血液使對方異能無效。

　　可是怎樣才能把刀固定在對方身上，叶子直到現在也毫無頭緒。

　　根據情報員最後為自己送上的資料，叶子來到一所比周圍保存的略為完整的校舍前，瞥見已經看不清名字的名牌，叶子無力道出可能是指示殺死莉妮莎的真正兇手。

　　「與那嶺噬嗎……」

　　想不通狩原當時為何沒有否認，要是他當時否認自己派人殺人莉妮莎，事情也許不會有這種發展。

　　可能情報員也不用過著逃亡的生活，自己也會因為找不到兇手而放棄復仇的念頭。

　　雙手推開已經生鏽的校舍大門，伴隨門被張開，鎖定大門的支柱跟地板磨擦出刺耳的聲音，浪費不少氣力才推開能側身進入的空間。

　　泥黃色的樹葉被微風吹拂，在地上緩緩移動，大門兩側的大樹早已失去所有葉片，樹幹上的外皮顯現出不健康的深褐色。

　　叶子走到其中一棵大樹旁，用指甲輕力一抓，理應緊貼樹幹的樹皮輕易就進入指甲縫隙當中。

　　盡是表現出悲涼秋意的學校，過去的風光已經不復存在。

　　被遺棄的區域已經失去它的存在意義，看著周遭凄涼的環境，叶子恨不得把整個區域夷為平地──要是自己有如此強大的異能。

　　與其被世人遺忘，被破壞反而樂得輕鬆。

　　再也不用回想起悲愴的回憶，也不用因為過去的錯失而自責。

　　「要是能破壞掉。」

　　平淡地道出心中所想，叶子拔出藍波刀，懷著陰鬱的心情前進。

　　本來要在這區域尋找與那嶺噬身處的學校是非常困難的事，所以買了武器後就到Night的成員經常聚集的地方打聽消息。

　　很不巧遇上表首領狩原，從對話中才得知狩原是特意來到自己面前，把與那嶺噬的位置告訴自己。

　　當初叶子心想他們好歹也是同組織的成員，說不定這個只是引誘自己中計的陷阱而已。

　　狩原解釋自己礙於同組織以及知名度關係，即使不常在人群中出現，他本身的存在就相當引人注目。就算想介入跟與那嶺噬有關的事情，很快就會被留意到。

　　在暗處進行說不上作戰的小行動幾乎是狩原的極限，相反與那嶺噬在Appetence當中只是一位跟一般能力者相同的人，他做什麼也不會有人特別留意。

　　叶子表示無法相信一個把自己丟向垃圾堆的人竟然會有這種苦衷，狩原無奈之下，板起原本已經跟撲克臉沒分別的臉，拿出情報員拜託自己轉交的信件以及最後的情報。

　　看完信件的內容後，叶子勉為其難相信狩原的話。

　　二人分別之際，叶子握緊拳頭，緊皺眉頭詢問狩原：

　　「為何會對我們那麼在意？」

　　狩原沒有回答問題，撲克臉依舊沒有扭曲，狩原最後只用帶著祈求的語調回答叶子。

　　「但願你能找到屬於你的答案。」

　　刻意不讓叶子追問自己，沒等待他回答就化成黑煙離開。

　　不甘心沒問到想知道的事情，可是他告訴了自己如此重要的情報，叶子也覺得沒什麼好埋怨。

　　前提是情報必須正確。

　　踏入校舍後，叶子最先感到的並不是對母校的思念之情，而是濃烈的塵埃味。

　　掩著鼻子走到樓梯入口爬上二樓後，塵埃味雖然稍微減輕，但換來的卻是嘔心的臭味。

　　血腥與腐臭混合起來的氣味並不是非常強烈，但是已被遺忘多年的學校裡會散發這種氣味，令叶子的胸口湧上難以形容的不安感。

　　隨便巡邏所在樓層後，叶子發現身上的衣服有被劃破的痕跡。

　　叶子慶幸並無傷及身體，但還是抱著「這是對方的異能」一邊戒備，一邊朝更高的樓層前進。

　　正當走到二樓與三樓之間的迴旋位時，叶子頭上出現一位右眼有著怪異裝飾的男性。

　　叶子愕然地直視對方，本來以為對方也因為自己的出現感到意外，但很快叶子就否定對方的態度。

　　因為對方的表情實在太過平淡，瞪大的雙眼裡看不出對方思考的方向。

　　與其說對方愣住了，倒不如說他在觀察自己。

　　「……你就是與那嶺噬嗎？」

　　把藍波刀藏在身後，叶子緊繃著臉詢問對方。

　　對方無表情地瞪著自己，接著眨動眼睛，發出跟表情不相符的驚嘆。

　　「哎呀？」

　　聽不出對方是否刻意吐出驚嘆，可是在發問後還遲疑數秒，對方緩慢的反應還是相當令人在意。

　　可是不到一秒，男性的表情瞬間一百八十度轉變，露出惡作劇般的詭異笑容。

　　「你的音色很混濁，但卻十分擁有個人魅力。」

　　男性從外套口袋拿出一把閃爍銀光的小刀，從三樓跳下來。

　　把拿著小刀的手拉向身後，危險的動作跟詭異笑容配合起來令叶子馬上高舉身後的藍波刀防禦對方攻擊。

　　小刀之間磨擦的刺耳聲音在樓梯間迴響，先攻失敗的男性還未站穩，馬上用剛下地的腳尖蹬上前，進行第二次攻擊。

　　由於雙方的距離實在太過接近，叶子無法完全迴避對方刺向肚子的攻擊，雖然沒有被小刀刺進肚子，但卻被劃破皮膚。

　　叶子退至跟對方二至三人身位，左手輕輕摸著傷口。

　　鮮紅的液體映入眼簾，馬上意識到對方根本沒考慮過多的事情。

　　自己是不是金幣已經無關重要，對方只想殺死自己。

　　「聽到嗎？你的音色開始顫抖了。」

　　無法理解對方的說話，叶子趁著對方沒有任何動作時，馬上按著牆身複製出石牆在雙方中間。

　　「敗者的旋律竟然是如此美妙啊！」

　　語畢，石牆生成完結只有短短數秒，從石牆中間馬上劃過一陣銀白光芒。

　　感到異樣的叶子立即回到二樓觀察，石牆後方馬上出現第二道銀光，叶子正打算生成第二道石牆時，對方已經把石牆踢破。

　　──不行……複製出來的石牆太薄了！

　　叶子明白臨時複製出來的石牆結構沒有思緒冷靜時的結實，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拉開自己跟對方的距離，再思考進攻方式。

　　再次生成石牆途中，站在迴旋位上的男性朝叶子丟出手上的小刀。

　　小刀剛好在石牆生成前向叶子衝上來，為了迴避攻擊，叶子放棄複製石牆，在小刀插進腦袋前彎下身體。

　　站起來時，瞥見插在身後玻璃窗上的小刀比自己手上的還要小巧，而且那不是用來攻擊的武器。

　　而是醫院使用的手術刀。

　　已經沒時間猶豫了！──叶子放棄逃跑的意欲，採取被動攻擊的概念。

　　叶子只有上過簡單的防身術課程，儘管實際上要使用出來實在非常困難，但是為了冷靜思緒，叶子只能朝好的方向思考。

　　也許防身術的技巧真的能破解對方的攻勢！

　　男性緩慢地一步一步走下樓梯，來到叶子面前後，他才在口袋掏出第二把手術刀。

　　「是你指示手下殺死莉妮莎嗎！」

　　聽到提問的瞬間，男性停下腳步，放下雙手瞪著叶子的淺藍色雙眸思考。

　　仿如傀儡一般感覺不到情感的臉，男性再次回復剛見面時的表情。

　　「莉妮莎？」

　　重覆叶子剛才提出的名字，男性反問叶子。

　　沒有等待叶子回答，男性敞開雙臂，頭輕輕向右傾斜。

　　「誰啊？」

　　滑稽的動作配上木無表情的臉，就好像叶子小時看過的傀儡戲一樣。

　　只差對方的關節上並沒有細線拉著而已。

　　就在叶子下意識重覆名字之前，男性的眼神閃爍出殺人者的光芒，嘴角緩緩拉高，男性露出相當愉快的表情。

　　「要記著每個失去音色的人，不會太麻煩嗎？」

　　聽到男性說出這句話的一刻，叶子腦內的時間停止了。

　　終於理解對方一直說著的「音色」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嗎？你的音色開始顫動了。

　　──要記著每個失去音色的人，不會太麻煩嗎？

　　實在不希望理解「音色」的意思，但叶子實在沒辦法忍耐莉妮莎死後的憤怒。

　　比對唯見死不救的自己，叶子更無法忍受的是隨意殺死無辜外人的殺人者。

　　他們的無感情跟須耶是截然不同，縱使須耶令人討厭，他也不希望自己變成這樣。

　　但這些殺人者只是為了高興、為了快感、為了一剎那的愉快而殺死別人，他們失去的是人性，無法用任何買回來的人性。

　　無法原諒。

　　就算莉妮莎的鬼魂站在面前阻止自己報復，叶子也會選擇向對方露出刀刃。

　　──只有這種傢伙……不能原諒！

　　「說不定，她為自己的死感到輕鬆？」

　　正手握緊藍波刀，叶子睜大雙眼，為了看清對方所有行動正面奔去。

　　彷彿失去所有的表情，叶子崩潰得無法痛哭、憤怒得無法咆哮，只希望殺死眼前的男人。

　　對方微微舉起拿著手術刀的左手，還未來得及揮下，叶子已經來到對方面前用藍波刀把手術刀砍飛。

　　「挺了不起吧？」

　　男性臉上的笑容變得比剛才更加可憎，就在叶子把藍波刀插進對方的心臟前，緊握藍波刀的手以至前臂突然失去所有重量。

　　霎眼間看見對方右手亮起的銀白光芒，叶子無法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

　　只是一瞬間，起手動作也看不見，男性已經拿出第三把手術刀。

　　沒有任何進攻還是防守的姿態，男性彷彿得知叶子的進攻路線，揮下不知何時藏在左手的手術刀。

　　叶子不知道揮下的時間點，但殘留在手術刀刀鋒上，僅有一顆深紅色的血液。

　　血液沿著刀鋒流向刀尖，落下。

　　拿著藍波刀的手臂也跟隨掉在地上──

　　「……啊嗚！」

　　在自己發出悲鳴之前，叶子用剩下的手掩著嘴巴。

　　──很痛……很痛……很痛……

　　──就好像當時的莉妮莎一樣……

　　掩著嘴巴後退的叶子亂了步伐，後退時不小心被地上的碎石塊絆倒。

　　「你明白斷肢的魅力嗎？」

　　男性蹲在叶子面前，誇張地高舉左手，朝叶子的右腿前方揮動。

　　「……當初應該吩咐他們把她分成六份送回來呢。」

　　從手術刀上產生出矇矓的氣流，氣流剛好停在叶子的小腿前。

　　以為氣流停留的叶子逐漸感到褲子被劃破，皮膚也隨即感受到惡意的撕裂──

　　「啊呀──！」

　　叶子用左手抱著大腿，可是仍然無法阻止小腿被一點一點割開，比起剛才俐落砍下的右手，叶子終於理解對方所做的事情，在Appetence裡是被允許的。

　　須耶一直都有提醒眾人小心這種傢伙，可是叶子從來都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只怪自己天真得以為Appetence內不會有這種人。

　　明明都有殺人不眨眼的人了，以折磨為樂的人又怎會沒有？

　　叶子知道自己再後悔也無法回頭，至少自己已經疼痛得無法動彈。

　　不用一分鐘已經失去的右前臂以及左小腿，這點令叶子感到無比可笑。

　　人竟然是如此脆弱。

　　脆弱得只要失去失體一部分，就會因為痛楚滲透全身而無法活動。

　　靠著牆身坐著的叶子抬頭看著站起來的男性，想到男性俯視的位置，現在的自己無異是一位絕對的失敗者。

　　「『最後能站著的，永遠都是勝者』，狩原經常說這種勝者論。」

　　沒多加思考，叶子馬上反駁。

　　「……所以……你想跟我說，你就是那個勝者嗎？」

　　「不是不是，因為我只是個普通的人類。」

　　男性張開雙臂，猶如神明之王的姿態，俯視腳下的蟻民。

　　「一個……能力者自以為理解，卻無法看透的普通人類──」

　　睜大擁有雙瞳孔的右眼，男性雀躍地揮動手上的手術刀，執行自己在Appetence另一個身份職責。

　　引領刀刃行走的方向、引導鮮血落下的地方。

　　銀白光芒迅速從右上劃去左下，鮮紅色的碎片瞬間遍佈整個走廊。

　　「身為一個普通人類，我的工作是阻止外來者破壞Appetence的規則。」

　　被微小的氣流不斷劃開皮膚，叶子因為太過疼痛而變得麻木。

　　無法動彈的四肢逐漸變得冰冷，從傷口流出來的鮮血不曾停止。

　　虛弱得無法進行任何反抗，只能靜待死神迎接。

　　叶子在心中嘲笑著如此沒用的自己。

　　別人總是說「人類是在失敗中成長」，但一直失敗的人在吸取失敗的經驗後再次失敗，叶子無法理解意義何在。

　　簡短的人生中被滿溢的失敗填滿，即使被稱為玫瑰色的高中人生，叶子眼中卻只有無窮盡的啞色。

　　一切的想像已經幻化成夢，是妄想。

　　叶子不曾為自己身為弱者感到可悲。

　　只是身為弱者同時，也是個未曾試過勝利的敗者，永遠只能追逐別人的背影，無論怎去追趕，終點只會離自己越來越遠。

　　面對早已習慣、變成適應的無力感，叶子對勝利已經不再抱有期待。

　　僥倖得勝的話，高興吧；失敗的話，也只是平常必然遇到的事情而已。

　　從來未試過勝利，僥倖得勝只是自己營造出來的假象。

　　即使不期待自己終有天會成為勝利者，但對勝利的渴求與日俱增。

　　──為什麼？

　　──為什麼我對勝利執著到這個地步？

　　──勝利對我來說到底是什麼？

　　長年以來找不到的答案，疲累的叶子仰望頭上耀眼的銀白光芒。

　　──我想在喜歡的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才能。

　　「音色混濁的你會在世人腦裡留下何等深刻的印象？不論結果如何，擁有過人才能的能力者終究只是人類腳下的敗者。」

　　舉起拿著手術刀的左臂，男性臉上的笑容扭曲得失去人類應有的表情範圍──幾近惡魔一樣的瘋狂「笑容」。

　　「我──與那嶺噬，身為Appetence的執行者，我的工作是阻止能力者破壞這裡的遊戲規則──」

　　窗外耀眼的陽光照射在與那嶺噬身上，宛如接收到天神的旨意，他靜靜地低下頭。

　　半垂下眼簾俯視已經失去意識的叶子，笑容也消失得蕩然無存。

　　「僅此而已。」

　　行刑者般的冷淡表情，當陽光照射到叶子頭上時，與那嶺噬瞄著叶子的脖子，揮下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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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分崩離析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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