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燈光早已熄滅,但躺在床上的懷特自斷斷續續的淺眠中甦醒後,便久久不曾入睡。
夜色像是一潭靜寂無波的湖泊,一切想要掀起波瀾的動靜,先是揚起大片水花,再來是激起漣漪,最後在水波褪去後復歸沉寂,像是什麼都從未發生過。
瑞斯奇-弗里財團,確確實實成為了接下來懷特所要面對的最大障礙。
一切都是撲朔迷離。
懷特再度瞇上眼,試圖讓自己掙脫那些在腦海中緊緊枷鎖著自己的資訊,重新入眠。
像極了自己眼下的所作所為,感覺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努力,看到的目標卻是不願意面對的未來。
身體傳來的疲累,放肆地嘲笑著無法入眠還要強加負擔的自己。
所有可以獲得的資訊,告訴著懷特,瑞斯奇-弗里財團也許並未全力投入資源到推動這次開發的探勘計畫,但就算是當前投入其中的資源不再增加,其所展露的冰山一角,也幾乎是宣告了懷特計畫最後的結局:他計畫中的目標是不可執行、且近乎虛妄的。
在這塊早期開發殖民星的百年開拓史中,瑞斯奇-弗里財團以50年不到的時間,參與了星球上總計約15%的基礎建設工程。
其手下積極推動這次探勘計畫的礦物部門,主要供應的客戶是這顆星球上的三大能源公司。
督政府的軍隊代表似乎與其在這次的探勘行動上達成了一致,議會中擁有軍方背景的議員都傾向支持這次探勘計畫的實施,甚至相關民間團體,如退伍軍人協會,還向議會發起了遊說......
這些還僅是懷特能夠查詢到,公開在明面上的資料。
「我到底該怎麼做?我能夠做到什麼嗎?」懷特的思緒中不斷盤旋著這句話,以至於他甚至不自覺地喃喃自語復述起來。
思緒像拉滿弦的弓緊繃著,不知是弦崩裂了還是發射了,似乎有股霹靂般的驚弦聲,一瞬劃破了懷特的腦海。
夜幕邁入墨色的旭暗時刻,一對潔白、顯得有些驚悸,卻充斥著亢奮的眼眸,迅速地再次睜開。
就像獠牙下即將放棄求生意志的獵物,發現了一絲逃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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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擇手段,只為達成目的。
那麼也就是說,目的才是決定如何判斷一切手段的基礎。
以自己一個人去試圖阻止財團發起的探勘計畫,本就是蚍蜉撼樹。
但懷特明白自己最大的劣勢,同時也是最大的優勢——他的目的,試圖阻止奪走一切的末世來臨,是不會有人知曉,也不會有人認同的。
怪物出現後,在整個社會毫無應對的經驗下,局勢的失控是必然。
所以懷特只能將一切寄託在阻止這次探勘計畫的實施,擁有時間,才有足夠的未來。
但自己也有絕對的弱點——家人。
懷特不會完全固執到要犧牲小我,來保全整個世界——他不是聖人,也不是滿腔熱血的傻瓜,如果真的遇到無可抵抗的威脅,那麼放棄也不是不能接受的選擇。
要是自己想守護的東西都守護不住了,還多管這個世界的閒事做什麼?
懷特如此想道。
桌上的復刻水晶不斷地轉錄、投影,將收藏其中的文字凝聚成魔紋烙印在紙張上。
自從魔導科技對印刷帶來了重大的改良後,純粹的紙張印刷更多是用在消耗和日常品上——一切事物所使用的,應是與其必要需求相吻合的資源。
讓復刻水晶產生魔紋最大的提升還是在保密性和可載錄的內容上,若單獨只看效率,數百份、數千份、數萬份的文件共用一個「解鎖」的鑰匙顯然還不如單純的機械印刷來的方便。
而且,過度的使用魔紋只會造成不必要的浪費。
懷特握住了正在運作的復刻水晶,裏頭被灌注的魔力消散,轉錄和烙印的過程也嘎然而止。
散亂一桌的紙張佔據了整個書桌。
略為掃過一眼,就可以看到其間穿插著魔紋不時閃耀的光芒。
在懷特切掉光源,讓房間陷入黑暗前,最後一個被刻錄出來的魔紋在紙上閃爍著,其光澤像是被擠出的鮮血一般,滿溢著枯萎樹枝般的黯淡。
似乎是被扭曲的瑞斯奇-弗里財團標誌,隨著房內光線的消失,一同沉入了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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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爾斯,你這個周末有空嗎?我想找你討論下小組的作業。」穿著有些褪色的灰黑長褲,上身是深藍的連帽背心,底下用一件白色短襯衫打底,懷特戴著連衣帽,揹著背包走入站台,激活了手上了液晶板,點開了與諾爾斯的通訊。
「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會連絡我呢,模範生?」液晶板上,站在書架前的諾爾斯似乎是剛翻閱完資料,開口說道:「稍等我一下,我需要換個地方。然後,提醒你一句,你是不是忘了答應過我什麼?」
通話被迅速的掛斷,懷特發出「嘖」的一聲,隨手將液晶板收回背包內,看著目前正在進站的接駁車。
好不容易在車上找到了一個座位,右手拉開拉鍊重新打開背包,左手拿出液晶板放到大腿上,懷特注意到通訊要求的標誌又亮起了紅色註記。
點擊標誌接通,看起來已經進入不知道哪間閱讀交流室的諾爾斯,正左右掃視著面前的液晶板,有些開玩笑地說道:「你剛在等車?看起來你似乎挺著急這份作業的啊,時間管理大師。」
「少說點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會兒我們倆交流完這次小組作業的思路,我就把卡斯學長的聯繫方式發給你。」懷特懶得看諾爾斯如何耍寶,右手扶著下顎,撇過頭去注視著飛車窗外飛逝而過的都市叢林,回覆道。
「行,就這麼說定啦!」諾爾斯臉上嘻皮笑臉的神色一瞬間沉澱下來,點了點頭:「那我直說了,這次的魔導物品實作,我想做一副魔導眼鏡。」
轉頭看風景的懷特差點沒被一口口水嗆到,連忙摀嘴咳了起來:「咳——咳咳——」
「諾爾斯,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懷特放下右手,拍了拍胸脯,緩了緩呼吸,質疑道:「眼鏡,那是在第一次魔導科技革命時期就被淘汰的產物吧?自從有了護目藥水和視力輔助刻印貼後,誰還使用眼鏡啊?魔導眼鏡還不如魔導護目鏡呢,起碼後者在軍事或是探險上還見得到蹤影。」
「嘿,你根本不懂什麼叫簡潔機械之美,現在的魔導科技越來越走向複雜化,對機械和銘文法陣的相互搭配仰賴越來越高,結果呢?機械和銘文法陣都走成了一個半吊子的模樣。」
諾爾斯片刻不停,越講臉色越發脹紅地說道:「遇到銘文法陣發揮不了,就走機械的途徑來試試;遇到機械解決不了,就用銘文法陣看看能不能替代,搞得現在的魔導產物一堆損壞後的連鎖反應......」
懷特聽得有些頭疼:「停、停、停.......我現在沒有興趣理解你所熱衷的魔導道具主張,但是有沒有眼鏡之外的選項?譬如戒指、手環之類的?」
諾爾斯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話語,嫌棄地回答道:「那多沒創意啊?你要做那種的自己做去,不用特別來找我。」
懷特撓了撓頭,確實像諾爾斯說的,這種魔導作品也太過普遍,完全不必找諾爾斯幫忙。
但「魔導眼鏡」這種介於有用跟沒用之間的東西,是完全沒辦法用在他的計畫上的。
懷特放下右手,左手扶額,反覆揉搓著。
「有其他想法就快點說啊......不然我就照魔導眼鏡下去設計囉。」諾爾斯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
懷特努力思考著要製作什麼,才能既符合自己的需求又能讓諾爾斯滿意:「我知道,要不然......」
行駛在空中的接駁飛車突然一個急煞。
懷特放在大腿上的液晶板差點拋了出去,急忙彎腰縮腿夾住,背後沒拉上拉鍊的背包嘩啦啦地散落了一地物品。
「前方有車禍發生,本次接駁車將自動變道行駛,預計將延遲抵達一分鐘,造成各位乘客的不便敬請見諒。」
伴隨機械的電子廣播聲,懷特直起身來,就看到液晶板上的諾爾斯急切地詢問著:「你還好嗎?剛剛液晶板怎麼一下子全黑了。」
「沒事,差點摔了液晶板。幸好我反應得快夾住了。」懷特鬆了一口氣回答道:「就是剛剛背包拉鍊沒拉,現在東西撒落一地......」
懷特中斷了話語,接過了隔壁乘客手上幫忙撿拾的物品——一個復刻水晶。
懷特支愣了片刻後,連忙向對方道聲了謝。
顧不得撿拾其他東西,手中緊握著復刻水晶的懷特,興奮地向諾爾斯提議道:「諾爾斯,我知道要做什麼了!我們來做一臺能夠轉印銘文法陣的魔導轉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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