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末。
雖然數量不多,但那沿著道路整齊灑成一線的模樣,確實不太自然。
夏奇薇雅立刻蹲下,伸出食指沾了一些,湊近鼻尖嗅了嗅。
「是金芍花粉,不是諾斯德山這邊的特產,被竊走的藥草明細上有。」
「也就是說,這些粉末,應該就是從聯邦政府載送藥草的車上掉落的。」希洛順著夏奇薇雅的說明做出了推論,而他的想法,也立刻獲得了另一位艾爾的支持。
「我也這樣認為。希洛,你看,真神奇,這些粉末到這裡越來越少,後面就不見了。若不是破漏被發現補了起來,應該就是整個藥草包,不,是整台車都消失了。」
「嗯,仔細一瞧,粉末旁邊確實有車輪壓過的痕跡,消失的位置也相同。」
「幸好這裡是你說的那個寂靜領域,沒有風,才能讓這些線索留到現在……嗯?希洛,準備芯片!好像有什麼從那邊過來了!」一收到警告,希洛立刻將手探入懷裡,同時夾住了光牆與束縛兩種芯片,並瞧向法比安手指的方向。
朝他們快步奔來的,是數十名手持棍棒刀刃,穿著斑紋獸皮衣,身上同時掛滿了金環銀飾的彪形大漢。
即使還沒表明身分,光從這群不速之客眼中透出的貪婪與兇惡,希洛就已經明白,將自己與夥伴團團包圍住的,是一群專門打劫行商旅客的匪徒。
雖然已經將芯片捏在指尖,但他並沒有出手。
一來對方有數量上的優勢,在還沒清楚雙方真正實力對比之前,直接引發衝突絕對不是個好主意。二來,他很清楚自己在團隊進行戰鬥時的定位,身為輔助,他並不適合擔當先鋒。
第三點,則是這群盜匪,可能與他們正在調查的藥草竊案,有密切的關聯。
法比安顯然也有同樣的想法,只在口前比出了手勢,沒有響哨。
「嘿嘿嘿!不枉費我們等大霧等了那麼多天,終於有迷途的小羊羔上門了!唉唷!還有兩頭生嫩的小母羊呢!」綁著短馬尾的為首惡漢,興奮地彈了彈手中亮晃晃的刀片,同時將不懷好意的目光投向了帕西和夏奇薇雅。
「希洛大人……他們是不是搞錯了?我們哪裡有羊呀?」被這群惡漢不斷用下流眼神上下打量的帕西,卻天然地歪著腦袋,輕輕扯了扯希洛的衣袖,絲毫沒有即將遇險的危機感。
「他們……呃……他們的意思是……」希洛臉一紅。這問題,他還真不知該怎麼答。
「嘿嘿,看來這小母羊還沒經歷過那檔事呢!太棒了……是新鮮的……」另一名綁著紅頭巾的匪徒一邊說,一邊伸出又髒又黑的長舌,將他那乾扁的嘴唇舔舐了一圈。
「嘿!兄弟們,看啊!他們還帶著一隻很有價值的機甲種伊奴呢!」
「嚕嚕?」
「說!這機甲伊奴是誰的?想活命的話,就把契約轉讓出來!當然,其他值錢的東西,還有這兩頭母羊,我們也是全都要帶走的!聽見沒?還不趕快照做!否則……」馬尾大漢亮出手中的大刀,用空著的另一手比出劃開頸部的動作,接著朝嚕嚕嚕勾了勾食指。
「嚕嚕嚕當然是希洛大人的呀!然後我們真的沒有羊啊!」帕西卻依舊狀況外,居然一本正經地在回答。
希洛啼笑皆非,只好簡略地替這天真的女孩悄聲說明。
「他們是強盜,想抓走嚕嚕嚕、夏奇薇雅,還有……」
就在這時,他瞥見了,法比安向前跨出了一步。
毫無疑問,無論從在隊伍中的地位,或是擁有的戰鬥實力來看,這穿著墨藍筆挺制服的雀斑少年,都是最有資格代表希洛一行出面交涉的領袖。
見到法比安有了動作,希洛也止住了和帕西的交談。他知道,此時自己必須保持全神貫注才行,這樣假若夥伴需要幫助,才能在第一時間出手反應。
然而,先和這群惡賊搭上話的,卻不是法比安。
跟著法比安一起站出來的,是從方才開始就一直待在他身側保持沉默的夏奇薇雅。
「唉,我還以為遇到殺遍四方的大強盜了呢!沒想到來的只是一群膽小投機的鼠輩而已呀!」
而且一開口,就是挑釁。
同時悄悄在背後向希洛擺了擺手。
第一時間想將夥伴拉回身後保護的希洛,見到這個手勢,立刻就明白,這是要自己不要阻止的意思。雖然心裡的擔憂絲毫未減,希洛還是選擇相信這聰明的女孩,將手縮了回來。
不意外地,這群受到刺激的盜匪,立刻將手中兵器對準了出言不遜的少女。
「臭小鬼!妳說什麼?有膽子再說一遍!」
「大叔,你剛剛不是說,你們等大霧等很久了嗎?那要是一直都沒有起霧,你們是不是就縮在窩裡不出來了呀?」
「胡說!起霧不過是讓你們這些小羊羔被困在原地而已。就算沒起霧,我們『邊境牙虎』,也是照搶不誤!」馬尾大漢捶胸說道。
「喔──所以這一帶發生的所有搶案,都是你們這一團幹的囉?」
「沒錯!」馬尾大漢得意洋洋地昂起蓄有一撮鬍鬚的下巴。
「包括最近要運來唐納村的藥草車?」
馬尾大漢一愣,隨後恨恨地怒道。
「哼!那輛車我們本來是要搶的,只是沒想到那維爾納如此狡猾,這回居然派熟悉這條小路的村民來押車!再加上那天沒有起霧,那群傢伙走得快了,不然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從我們眼皮底下溜走的!」
「原來是這樣……」夏奇薇雅恍然大悟般地連連點頭。
「呸!一副沒把我們放在眼裡的樣子。臭小鬼,過來!讓大爺我來好好教訓教訓妳!」
眼見馬尾大漢怒氣沖沖逼近,希洛也跟著站到了夏奇薇雅身邊。
在他做出這個舉動之後,馬尾大漢立刻停下了步伐。
然而,希洛很快就發現,止住這名惡漢的,其實並不是自己,因為那充滿警戒的目光,不是落在他身上。
那把亮晃晃的大刀對準的,才是大漢真正戒備的目標──不知何時,已經在雙手緊握的木杖前端,用杖中芯片引起強烈晶能反應的魔法少女。
「不准……」
「妳、妳在幹什麼?」「等等,她為什麼能施法?這鬼地方不是什麼都用不了嗎?」「神啊!好刺眼!」
杖頭發出的光芒隨著帕西逐步拉高的音調越來越強烈,也令不少大漢被迫瞇起了眼睛。
「你們抓走……」
「喂!喂!小母羊!冷靜點!」「神啊!誰、誰去阻止她一下?」「該死!她根本不甩我們!」「要、要來了!小心!」
「薇雅小姐──!!!」
伴隨著那纖細嗓音迸發的嘶吼,希洛只覺得眼前一亮,還來不及反應,帕西杖頭發出的強烈藍光,就已如同海嘯,瞬間吞沒了全場。
幸好,這只是沒有任何殺傷力,純粹施法引起的強光而已。
除了眼睛受到刺激,一時半會無法完全睜開之外,他身體並無大礙。
強盜們似乎也都鬆了口氣,被嚇得跌坐在地的、已經轉身想逃跑卻腿軟的,紛紛重新站直了身子,一個接著一個瞇起眼睛、握緊刀刃,對著帕西咬牙切齒。
他們很快就對自己急於睜眼的舉動感到了後悔。
如果繼續閉眼,或許就只會將接下來聽到的嘩啦嘩啦聲響,認為是不遠處突然下起了場暴雨,而不會見到那聲音更加駭人的真面目。
但既然張開了眼,他們就得接受一個事實──位於迷霧小道附近的特爾克河,居然竄上了天!
彷彿在天上架起了條看不見的河道,大量川流迅速從地面沖起,在空中翻捲奔騰!衝得慢的,則傾洩而下,化為了一面巨大的水簾!那滴滴答答連珠炮般轟炸耳膜的聲響,就是由此而來。
尖銳的哨音,也在這時,驟然吹響。
一尊黑黝黝的巨大身影,立刻自遠處村口附近拔地而起,隨即邁開震撼大地的步伐,來到了那半透明的簾幕之下。
光是那激流沖天的奇景,就已足夠震撼,再加上巨型機甲步步進逼,帶來了形同山神降臨的威壓,希洛眼前這群可憐的盜匪,很快就威風盡失,手中的兵器,也無法再拿穩,叮叮咚咚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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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謝謝,我沒事,可以解除法術了。」威脅已除,夏奇薇雅轉身,笑著拍拍帕西的手臂。那泰然自若的神情,彷彿一切盡在她的掌握。
「喔、喔……」帕西鬆開了法杖,杖頭的晶能光芒頓時消散。「咦?我、我有施展成功嗎?」
「有呀!剛剛整條特爾克河,都飛到天上了呢!」夏奇薇雅回答的同時,大量特爾克河的河水也重新落回地面,讓大地再次發出轟隆巨響。
「哇!整條河都飛上天?」帕西跟著聲響轉頭,一臉不可思議和震驚地望著自己的傑作。「但、但是我……我其實是要用一面水牆,直接擋在薇雅小姐妳前面的……唉,看來我又失敗了。枉費我一路上的練習,結果還是跟在村子裡的時候一樣,什麼忙都幫不上……」
「所以,那是為了『保護我』才施展的法術囉?雖然『放的位置』還有『法術種類』跟預定的不同,但以結果來說,還是成功的呀!若不是帕西,我現在說不定就被那群壞蛋捉走了呢!」夏奇薇雅一邊安慰帕西,一邊向希洛擠了擠眼睛。
收到暗示的希洛,仰起頭,再瞧了一眼那留下一道彩虹後隨即消失無蹤的巨型水幕。
雖然很華麗、很壯觀,甚至可以說,很美,但這些流過他心裡的讚辭,仍無法改變,那是一道具有恐怖殺傷力的強大法術這一事實。
從「天空之河」洩出的水流,就已形同一場豪雨,若非法比安驅使泰坦扛下了大半,底下區域恐怕此刻已氾濫成災。那要是沒有法比安和泰坦這樣的強者守護,甚至這些流竄的激流,直接衝擊到特定的目標呢?
那些受到帕西「失靈」法術誤擊的村落破敗的慘狀,也彷彿走馬燈似地,在他的心裡一幕接著一幕重現──遍體麟傷的難民、此起彼落的哀號、斷折傾頹的屋舍、孤苦無依的孩童……
他已不敢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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