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啞宏亮的吼叫於爪子破開冰罩之際響徹,一聲蓋過一聲,大大小小冰塊砸落,轟磅巨響四起,偌大冰晶轉瞬便被掀開頂部。
眾人噤若寒蟬。不是因為無懼,而是驚愕得一時做不出反應--在場幾乎沒有人見過牠們的存在,更遑論是一次見到五隻,而且皆為成龍。
原先在出招的全停下攻擊,原本計算著何時能偷襲的已然停止思考,戰場上趨於止息,彷彿遭按下停止鍵一般,人人仰頭望著爭先恐後擠入破口的爪子與龍頭,恐懼使他們動彈不得,空氣迴盪著不存在的尖叫。
其中只有三個人有所動作。
不需要耶里佳下指令,在爪子鑿開冰晶之際,玥和草蕪立時一前一後移動到她身側,此時已經無人在意他們,三人毫無阻礙地會合於一座高聳冰柱上。
「果然是我們猜測的那樣。」掃視著龍背上各有一道人影,玥說,「不過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多隻,而且還不是前青玄王在控制。這幾個念形師想必都是高階,不好對付。」
「的確不怎麼好對付吶,但他們光是控制龍就用了全力了吧?這樣至少可以確定只有龍會攻擊,那些人不會有心力在控制龍之餘還出招對付我們……唔,看起來就是這樣沒錯吶。」草蕪瞇眼觀察龍背上的五人,如是說。
耶里佳的目光細細逡巡龍背與場上眾人,輕語:「正是如此,唯有龍需要對付。龍會按照念形師所想而動,龍族攻擊、念形師下決策,底下人海茫茫,念形師要找到我們想必不易。」她收回視線,蹲身,手掌貼上冰柱,「幫他們一把吧。」
語畢,整個空間再次晃動起來,結冰聲在各處湧動,不僅是冰罩本身增加厚度,地面冰層也跟著加厚,原有的冰錐與柱竄高、加大,新的柱錐更是從不同角落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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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動來得突然,在場眾人這才回過神來,或穩住平衡或閃躲錐柱,同時四處張望著尋找藍澤王等三人身在何處。龍們咆哮著摧毀著因此縮小的破口,龍背上的念形師們邊操控龍邊往下探看,底下人群密密麻麻,幾乎分辨不出每張面孔有何不同,接著一道「在上面的冰柱!」叫喊隱約傳出,念形師們隨之將搜索目光拉往近處,很快在最靠近破口的一道冰柱上看見三個人。
說是最靠近,其實還是有一段距離在,卻已足夠讓念形師們看清那三人的模樣。
龍族隨操控者心念而動,紛紛轉頭面向冰柱上三人,而牠們一動,便是全場焦點,所有目光跟著投射道那三道身影上頭。
耶里佳迎上離得最近的念形師視線,沒有動作。
龍背上的五位念形師握緊纏繞龍頸的線,他們眼角留下血痕,下一秒,如雷般的吼哮響起,已經穿過破口的兩隻龍直直向耶里佳他們振翅俯衝,其餘三龍則攀住破口邊緣朝他們張口攻擊。
「散!」
見目的達到,耶里佳喝出指令,她與另外兩人立刻朝不同方向躍開,堪堪躲過眾龍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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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撤到另一座冰柱上,這兒更高一些,離草蕪跟耶里佳都有段距離,可以將衝突區一覽無遺。如今群龍攻擊齊發,他迅速確認牠們的屬性並再三核實牠們都沒有第二屬性,這才透過耳訊機回報,片刻後,待耶里佳傳來指示,他立即加入戰局。
這些龍擁有的屬性分別為火、酸、毒以及泥漿,其中有兩個毒屬性,又分別為霧狀毒和液態毒。於冰罩之中的兩龍屬性是液態毒與酸,皆是近距離攻擊類型,玥先以薄片防護試驗幾回,酸跟毒的溶解速度頗快,不過沒有毒霧來得棘手,而這三隻龍的攻擊溶解遠不如埃邇戈的快速,只需要頻繁替換防護即可護住另外兩人,但玥沒忘記龍的咆哮能造成何種損傷,更記得必須防範裡頭兩龍的物理進攻。
因此,在草蕪跟耶里佳周圍,玥以薄且小的護片為主,輔以略厚些許的大小護盾作為貼身防禦,他同時注意著其他三龍的攻擊並架設不同防護應對,至於兩位夥伴能在空中挪動的踩踏點,耶里佳沒讓玥負責這部分,而是由他們倆自個兒解決。
踩踏點多為氣旋以及已成形的諸多冰柱,如果移動範圍超出柱錐能及、或者得從刁鑽角度改換方向,耶里佳或草蕪會喊另一個人,接著他們便以砂和火製出玻璃,由草蕪塑形出當下所需的形狀、大小、厚薄。
或許是這幾位念形師仍無法完美操控,甚至是還不夠熟悉所控之龍的出招模式等等,龍的攻擊有時會彷若遭什麼卡住一般,彼彼的配合度也不高,加上多虧這陣子玥等人與龍族不少的對戰經驗,三人應對起來並不屈居弱勢,儘管不算輕鬆,可也絕無狼狽之態。
不會打得太吃力在於三人意料之中,然而對於在場其他人說,包括那五名念形師,這個發展是他們所始料未及的,底下眾人不知何時全呆站在原地觀賞起上頭一戰。
當又一次由燃火的護盾中斷龍的岩漿攻勢,人群間漸漸開始出現騷動。
「明明是影,為什麼火的純度這麼高……他真的是影嗎?而且他還會結合防禦出招,攻擊力根本像是高階光一樣啊……」
「剛剛塞西妲隊長他們的話是真的嗎?可以做到防護結合系能力的影……我的確沒見過做得到的影,連聽也沒聽過!這麼一想,能做到的影,肯定是真的不得了,可是……這、那個王室之恥嗎?」
「面對龍族圍攻竟然不居下風,還能擊中龍好幾回,真不愧是五王……而且藍澤王原來還會地系的嗎?完全沒聽說過啊!使用的精準度甚至比我這個原系者還高--」
細碎議論四起,大多對於旗鼓相當的局勢感到不可思議,其中當然夾雜少許針對性的錯愕與些微不屑或者懷疑,但幾乎無人不對眼前所見驚嘆,而在這些聲音之中,有一群人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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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人不做談論並非是不願高看屬於敵營的那三人,而是因為觀察到了大部分人未細看細思的東西。他們注意到了龍背上有人,看見了纏繞龍頸的線,察覺到了龍背上的人是念形師,並從而推測出了這些龍族是被操控的。
這群少數分子各有所思,有些並未更深思的只是單純為了龍族不是敵營人馬而鬆口氣,有些認為情況實在過於撲朔迷離而仍想再多觀察,至於剩下的人,他們已經在心底反覆推敲起真相--
就方才所見,先動手的是龍族,控制龍族動手的是那些念形師,所以那些念形師是自方陣營的--又或許是藍澤王陣營導的一齣好戲,要他們以為是這樣?但若是自導自演,又是圖什麼?展現藍澤王的強悍實力,好讓他們心生畏懼並投降,甚至於投誠?如果是這麼回事,大可不必出動到五隻龍,用上一隻便足夠威懾,否則萬一沒把控好,以致龍族不小心脫離控制或發狂,藍澤王不就是在賭命嗎?
不會是自導自演,那麼,只可能是自方陣營。
打從龍族出現,塞西妲等人便百思不解,為何互不往來的龍族會突然攻過來,更只針對藍澤王一行人攻擊;如今瞧見念形師操控、又推敲出不是出自藍澤王手筆,他們個個寒毛倒豎,冷意包覆四肢百骸。
操控龍族,表示並非龍族自願結盟跟協助,所以他們破壞了協議……迫害了龍族。
而能把主意打到龍族身上的,只可能是最上頭那位的意思。
--再甚者,操控龍族不可能一夕之間辦得到,只有十天半個月的也不可能,這就代表,這件事從很早以前就已經在準備,那麼又是多早以前?和叛變相比,哪個更早?
「老長者他們刻意隱瞞那個無的性質,現在又是龍……」米勒喃喃,目光定在身側的塞西妲臉上,「我們之前聽到的那些,關於藍澤王為權發起叛變、焰王暫時入主王宮是為了平亂之便--」
塞西妲咬住下唇,仰望龍背上的念形師們以及穿梭於攻擊間的那三人,和其他湧起質疑的人同樣心生一個念頭:發起這場叛亂的,究竟是誰才對?現在站在這裡的自己,又是什麼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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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式思緒不斷膨脹發酵,然而無論作何猜想,沒有人有所動作,一致暫且採取觀望姿態。
不過,儘管無人表態,場上三人知道底下此時一定是暗湧浮動,因為自耶里佳見到龍時選擇的是等待對方主動攻擊那刻起,玥和草蕪就明白了她的打算--擺明是受到攻擊才動手的立場、劃清與這五隻龍的界線,只要其他人足夠細心,必定能夠看清楚使役這些龍的不是他們。
他們只需要點著懷疑的火簇,這些人會將之燃成火海。
他們並不擔心成不了,畢竟可以站上這個戰場的不是沒有腦袋,至於能不能因此影響立場的轉變等等,他們不打算多加干涉,就看察覺到的人良心何在了。
所以底下情況如何,三人沒有在意,全神貫注於與龍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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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蕪,你換去攻擊念形師。」經過一番纏鬥之後,耶里佳給出新指令,「我繼續對付龍,玥隨時注意戰況。首先解決紫尾那兩隻。」
草蕪應了聲,隨即拉近與破口的距離。紫尾龍在破口那兒,是毒霧屬性的那一隻,而見草蕪往那邊移動,耶里佳待在原地繼續與兩龍周旋,並且將大多攻擊集中在酸屬性的黃翼龍身上。
耶里佳提到的這兩隻龍是最不穩定的,玥也注意到了。牠們幾乎發揮不出成龍可以達到的攻擊力道跟規模,他想,也許是因為控制牠們的念形師經驗不足,又或者是牠們的精神力比其他三隻還要強大,不過無論是哪個原因,切斷精神操控的可能性都更高。
玥稍微調整跟在另外兩人身邊的護盾比例,眼睛來回打量目標兩龍,片晌後道:「我要用結合風屬性斬斷的那招了,這樣可以減少精神線的數量,你們能更好行動。不過這麼一來,我會暫時顧不上新增防護,你們小心點,給我三分鐘時間。」
得到兩聲應好,他凝出四片無形護板,著手進行兩種屬性與防護的融合。
當玥成功融合好之際,又一聲龍吼突地響起,然而這回不是從破口方向傳出,而是來自整個空間的另一頭,底下眾人再次一驚,連五龍背上的念形師們也各個面露驚愕。
聽著熟悉的鳴吼聲,玥鬆了口氣,趁念形師們分心時挪動護板,隨著他手指勾動,護板在兩處上下合併,斬斷密集度較高的兩束精神絲線。
紫尾龍與黃翼龍紛紛咆哮,痛苦地拍振翅膀,失焦的瞳孔不斷在放大縮小間來回轉換。操控牠們的念形師差點被震得滑落龍背,他們一面拚命坐穩、一面準備製出更多精神絲線,但在線成形之前,草蕪跟耶里佳已經衝他們進攻,逼得兩位念形師不得不拔劍交手。
耶里佳交代草蕪要以近身肉搏或兵器攻擊,如此才能讓念形師們保持忙碌,從而替兩隻龍爭取脫離控制的時間。
自主脫離精神控制是件難事,不過現在有外力來幫忙了。
耶里佳抽空抬手一划,消去冰罩另一頭的部分冰晶,寬敞洞口使悉柯毫無阻礙地飛掠而入,牠又一聲鳴吼,憤怒與悲傷夾雜,兩隻掙扎著的龍聞聲扭動得加倍厲害。跟隨悉柯進來的還有兩條成龍,牠們背上各載著三名兵衛,倒映於冰層的影子分出數道黑影滑向各處,場上眾人先是因此一變故怔愣,接著陣陣驚呼出聲。
「別靠近那些影子!」有人這麼大喊,而在不少人目睹那人在喊完以後遭黑影伸出的勾腳拖入其中後,驚惶與叫喊如沸水般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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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到處充斥驚叫和奔跑聲,耶里佳把化去的冰晶補回去,無路可逃的情況加劇一切聲響,轟磅招式此起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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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於悉柯背上的瑟希張手一揮,數條紅線竄出,將再來的增援兵衛捆起並放上地面,接著它們於空中朝四面八方延展開,下一秒,整個空間變成一片汪洋。
大半敵軍發出撲騰落水聲,操控五龍的念形師各個臉色慘白。
悉柯又是一吼,身後兩龍立刻加速上前,與仍完全在操控之下的三隻龍以爪和身軀咆哮著肉搏,三位念形師趕忙將全副心力放在牠們上頭,草蕪跟耶里佳因此得以全神貫注在紫尾龍及黃翼龍的操控者。
悉柯來到玥身邊,兩爪穿入旁側冰罩以停留在與他同等的高度,瑟希順著龍翼滑到玥右邊的冰柱上。
「莫里亞他們,先往南走了,抵達後,會通知。」瑟希說,朝玥一頷首,而後往前躍上另一根冰柱。
她的話都透過玥的耳訊機傳給另外兩人了。玥看著瑟希展開更多紅線覆蓋過那些念形師纏於龍頸的線,他聽說過念形師可以精神絲線搶奪控制權,只是遭搶奪的生物體精神可能因此遭受損害,他不喜歡這種強硬做法,然而也只能皺著眉暗自期盼最好的結果。
「堺先生有話要吾代為轉達。」
悉柯的細語引起玥注意,他將耳訊機改戴到另一只耳朵,好讓牠的聲音可以更清晰地傳到另一頭。「他救到人了嗎?」玥壓抑著激動問。
「這正是堺先生要吾傳話的重點。」悉柯說,接著儘可能扼要地轉述阿界交代的事情。
玥聽著聽著,眼睛愈瞪愈大。他沒想到顗默默替他們謀劃了這麼多,不僅計畫縝密,還如期進行至今,顗更為了確保計畫不亂寧願自己受苦受刑--顗驚人的勇氣與謀略叫他吃驚,而西爾埃諾用在顗身上的逼供方式……利用了瓦羅這樣的過去來--玥忍不住心顫,窒息的噁心令他不得不用力呼吸幾回才壓退下去。
聽完以後,草蕪出奇的安靜,只聽得那方更加清脆的兵器交戰聲,耶里佳則在沉默片刻後道:「讓顗去東街那邊好好休息,告訴阿堺安頓好顗之後再使用耳訊機連絡。」
玥平復一下心情後將話轉達給悉柯,悉柯靜默好陣子才再次開口:「堺先生說會先去救出漣先生,之後再安置顗先生,再趕來此處集合。」
玥驚喜地看一眼悉柯:「漣叔也在那裡嗎?」
「是的。據顗先生所述,先前見到時並無大礙。」
玥大大鬆了口氣,耳邊才傳來耶里佳說出「讓漣叔」三個字,忽然,數道結晶憑空自玥與悉柯之間穿過,他立即躍開閃避,悉柯也及時振翅飛離。玥剛落於另一處柱面,耳畔先後響起草蕪的驚呼和耶里佳的悶哼,他趕緊望向兩人方向,發現他們正以氣旋浮於半空,他們原先所處的位置上也有出現結晶。
銀灰的結晶如刺叢般佈滿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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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看見草蕪跟耶里佳各自從腿以及手臂上拔出結晶體,想必是方才閃避不及所受的傷。他先急切地確認兩人傷勢的嚴重程度,接著視線才隨著結晶的密集度往下移,最後落在冰罩子與冰層的某處交界。
那兒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破口,破口處站著兩道身影,其中的那名女念形師沖上頭的瑟希輕輕揚起一笑。
瑟希撤去汪洋幻式,徑直落上最接近那道破口的冰柱。
「讓阿堺把安置顗的事交給影族,其餘人盡速趕來。」耶里佳的聲音復起,玥的目光來到破口處另一位背長銀灰羽翼的男子,「告訴青苑,她的使靈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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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聊聊/
很喜歡這章的標題:))
每個段落的主視角人物都有在心境裡提到,大家都有想要奮戰的理由,我很喜歡!
然後使靈出現了我的鷲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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