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落日出,日子如常地過。大學畢業卻失業多時的郭犇,正值而立之年,至今還沒有一份像樣的長工和女友;就在上一刻,照慣例被人事部阿姐打發回家等消息的他,走出剛完成面試的工廠大廈,失落感頓化成空腹感……阿犇心忖就算荷包再空,也要把肚子填滿,才有力氣頹廢地活下去,可不是嗎?
環目四顧寸草不生,阿犇拖著喪屍般的軀體,邁出了美食沙漠般的工業區,彷彿有種莫名的牽引,引領他走進另一個世界月…「乞嗤!」陪了他們廿多年的鼻敏感老朋友又發作了,算是回應這「宿主」吧。
順著仰頭的大動作,閃著誇張LED燈的招牌大字,直闖入部郭犇的視覺神經—《大世集》美食墟;鼻腔清空後,夾雜著豬牛雞煎炒煮炸湯粉飯麵茶啡胡椒粉辣椒油、組合成莫以名狀的香味結構,勾引著郭犇這窮鬼兼餓鬼,踏入這「搵食」場地,觸發扭轉一生的契機….
「煎炒煮炸粥麵粉‧天造地設茶黃金」
美食墟大門口上高懸著的牌匾,刻著這十四個濃墨大字,鐵劃銀勾、蒼勁有力,帶點老土卻見證著這《大世集》的興替跌宕,亦彷彿訴說每一個曾踏足這裡的過客,紛陳的百味人生…
廣闊偌大的美食墟廣場中,橫陳著一列列厚實圓潤、嵌上防火物料的仿大理石圓檯,每張檯被四張不鏽鋼凳椅圍繞,尤如眾星伴月;檯與檯之間的空隙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木製摺檯,充分表現墟中商戶用盡每寸空間,賺盡世間錢財的「理念」;極目遠眺,只見似若恆河般無窮無盡、密密麻麻的人頭或低頭猛嚼,或高談暢飲,混雜著美食氣息和獨特生命力,不愧為全城最旺場的美食集中地。
「咦,呢度咪好多人去打卡嗰個乜鬼美食墟?細細個都好似跟兩老嚟過,陣味好俗,又好熟。」有說氣味殘留在記憶中最久,縱使過了漫長的歲月,依然會被勾起;「諗多無謂,search下最實際,費事中伏!」郭犇打開手機的「搵食地圖」,定位隨即釘選了他所在的《大世集》美食墟,貼心地還附有簡介︰
「《大世集》門口牌匾上寫的『煎炒煮炸』,除了表達墟內美食包羅萬有,當中的「炸」更代表勢力最大的檔口『日出炸物樓』,而粥麵粉分別為其他三檔—『福歸粥品』、『赤門魚蛋粉」,還有『財記車仔麵』,合稱四大台柱;而食客大快朵頤過後,嘆返一杯「園芳冰室」出品的奶茶、凍檸茶,才是堪稱完美的配搭!而最後的『黃金』二字,有說是形容此飲食黃金 組合,亦有說是關於早前不知所蹤的檔口名號,現已無從稽考。」
郭犇看看跟面試西裝毫不相襯的電子手表,正正顯示上午11點半,這個早餐即將完結又未到lunch的時間,最令餐廳樓面為難尷尬,只因尊貴的客人永不知道,當樓面阿姐收到廚房大佬order,表明大後方正「忙到甩轆」準備轉檔午餐,如果照幫客人落單,出品部肯定「媽聲四起」,而在這「投訴之都」餬口生存,唯有低聲下氣叫客人轉吃貴一點的「常餐」或「特餐」,被黑臉也是常識 吧;情況就像今早趕著面試、獨住劏房的郭犇,只能扮演一下日劇的女主角,咬著剛烤好的多士落街追巴士…… 在面試時消耗大量心力後,這時候只渴望吃個簡單的粉麵配西煎雙蛋餐,充塞一下飢腸,卻又不想多花十元八塊幫襯所謂的早餐變奏,郭犇唯有走馬看花,圍繞這個暄鬧的美食墟格一下價……才走不了多步,已被前方的人龍擋著—「日出炸物樓」金光刺眼的招牌彷彿穿透這群「朝聖男女」,令人視線移不開遠處一件件甘香鬆脆、熱辣出爐的炸物!
「你哋兩個過嚟!係呀唔搭檯冇位架喇,坐入少少唔該!」穿上金漆「日出」大字配鮮紅T-恤的伙記,幾乎都是呼喝著等位的客人,指示他們朝檔口前方一大片延綿不斷的桌子裡擠,頓時令郭犇生出監獄囚犯被獄卒驅趕的錯覺。
「豬扒飯配咩?炸雞翼定雲吞?快啲講!」伙記從百忙中瞄了一下疑似「混吉」的郭犇,「喂,你唔係食嘅唔好阻住!」後者雖囊空如洗,仍未至於乞求這「嗟來之食」,何況還要付錢的呢!「唔食咪唔食囉,使唔使咁嘅態度?」郭犇邊走邊瞥了下「囚犯」們的食相— 無一不大啖張口,肉汁脆皮四濺,就算是平日著重儀態的美少女、OL,亦跟同檯的「麻甩」阿叔別無二致!
「真係咁好食到貼錢買難受?」帶著一臉疑惑,郭犇正想轉身離去,卻被眼前的情景吸引,停下腳步「食花生」——只見檔口出餐位對面,約四、五張桌子距離的四腳木摺檯旁,幾個赤膊上身、手臂紋滿青龍猛虎神獸的大漢在鼓譟大鬧,其中一個更像監獄電影中專門製造事端的角色,突然站起喝道︰「加單啲嘢仲未嚟,有冇搞X錯呀,幾塊炸豬扒搞咁耐!」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ew9sapk85
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MynuI9YS3
鄰桌的食客正咬著滿口豬扒斜眼一瞥,隨即低頭細嚼;有些則一副幸災落禍的樣子,就連身旁的伙記都不以為然,忙著呼喝催促客人下單,懶理這檯傻子般的大漢……滿以為有戲好看的郭犇才失望了一會,那檯的幾個大漢霍地站起,大手一抬,就把木桌連同吃剩飯菜反個四腳朝天,喝道︰「今日就同你哋收檔!」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S5zZxmwNu
1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OLL56ofDy
「咚!…乒嘭…呯… 嗚----~~-------~~~------~~~~--------!」本應嘈雜之極的雜物落地聲,下一秒赫然被一陣尖嘯掩蓋!令人耳鼓生痛的聲音竟似從四方八面湧來, 卻找不著源頭,一眾食客不得不放下手中碗筷和炸物(或用大嘴咬著),雙手掩耳;那幾名撒野的大漢畢竟「食過夜粥」體質較強,甩頭清醒了一下便不受影響。首先發難的那人惱羞成怒,伸手便抓著剛經過收檯清潔的伙記,另外幾個同夥則四散找尋發洩的「獵物」……忽地,一把毫無感情的女聲低喝道︰「想搞事?未死過呀!」幾乎是語音剛落的瞬間,四個男人竟撞邪般「啪!」的一聲攤倒在地!
那低沉女聲源於一道瘦削的身影——「日出炸物樓」營運總管鷹姐,後者鬼魅般移到大漢側面,纖幼卻如鋼條般的「鷹爪」後發先至!
大漢粗如樹幹的手臂,此刻卻變得脆弱無力,一道快若閃電的巧勁將之拋斷再扭動,在痛感尚未傳到腦海時,整個百多斤的雄軀已然被挪移摔倒!未及落地,女剎身法再次發動,閃到其餘三人身旁,或以腳勾、或以投摔、或用旋勁,每每一擊解決,真正幫他們「埋單」!
然而在食客們眼中,上述連串動作只發生在幾秒間— 不知哪裡來的黑影一幌,四個倒楣漢誤踩地上的油漬滑倒撞暈了,「單都唔駛埋」還真爽…… 至於他們醒後想投訴店家意外賠償?未免想得太美了,那道「小心地滑」的免死金牌可是大刺刺地豎立在通道上!
「同我抬佢哋出去,唔好阻住翻檯!」忙成一團的伙記上演變臉,恭敬應道︰「係嘅鷹姐!」三兩下子便把地上幾個死豬般的大漢,像垃圾般丟到後巷去了。直到此刻,檔口附近才冒出幾個身穿深啡色制服的「食保局」職員,前來查看做做樣子,不一會就叫來附屬部門的藍白色清潔姐姐幫忙善後。
「大家唔駛理繼續食,頭先只係『食衛局』試咪嘅廣播器壞咗!」炸物樓伙記們口徑一致,渾不當四漢消失是一回事,足見此美食墟龍頭檔口隻手遮天,何等氣焰!
隔岸觀火的郭犇亦不好受,被高音頻的神秘尖嘯聲弄得頭暈轉向,「嚟食個飯啫,又會咁黑仔?」心下懊惱間,勉力集中精神找出罪魁禍首,好歹上網給個差評;正所謂「耳鼻喉」相通,長時間的鼻炎問題令他對聲音特別敏感,雙耳像雷達般告訴郭犇,鬼嘯正是由檔口的廚房深處傳出!
ns18.118.163.224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