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 H. 讀書筆記 (壹) - 我讀《人狗之間》(上)［外加封面＆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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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晚上，高家來了通不尋常的電話。

所謂「不尋常」，是指電話鈴響的時間和往常不一樣。

現在是半夜十二點半，這麼晚是誰打電話來呀？正在專心觀賞夜間影集的高潔方一面納悶著，一面伸手拿起了話筒。

一個又快又尖的女高音在潔方耳邊炸開：

「喂，是惠美嗎？我華珊啦，我有要緊事想找妳幫忙⋯⋯」

找媽媽的！

潔方把電話聽筒挪開幾公分，不大高興的說：「妳找我媽嗎？她已經睡了喔。」

「睡了？」話筒那端的女人，絲毫沒有愧疚之意，「週末還這麼早睡？真不像都市人。對了，妳是她女兒吧！」

「嗯。」潔方用鼻音回答，接著說道：「請問妳是誰？明天我請我媽打電話給妳。」

「⋯⋯」那端尚未回應，潔方看到媽媽已經被吵醒，走到客廳來了。

「誰的電話？三更半夜打來？」媽媽問。

潔方聳聳肩，把話筒遞給媽媽，自己又看起影集來了。只是經過這一打岔，電視上男主角怎麼追上女主角的都不知道。

氣死人！潔方嘟著嘴，在心裡暗罵：晚上十一點過後還打電話來，沒禮貌！

媽媽卻在這端，很有禮貌的說：「啊呀，哪裡哪裡，我才剛準備要睡而已，不會不會，沒有打擾啦⋯⋯」

「哦，妳是華珍的妹妹華珊，是的是的，我記得。哦妳要出遠門一陣子，去加州呀，找華珍是吧。」

「哦，妳想把狗寄養在這兒？這，可以是可以，不過⋯⋯哦，好吧，妳明天幾點把狗送來？下午三點？好，我在家等妳。哪裡哪裡，不用客氣啦！好，再見。」

媽媽掛斷了電話。

潔方好奇問道：「那人是誰啊？這麼晚打電話來要幹嘛？」

「那是我一個老同學的妹妹，平常也沒怎麼連絡，今天忽然打電話來，說是要去美國加州十天，想把她養的狗託我照顧。」

「蛤，怎麼這樣？媽，妳答應了嗎？」

「答應啦，不好意思拒絕嘛。」媽媽老實回答。

潔方把臉皺得跟小籠包似的，氣虎虎的說：「妳幹嘛這麼好心？人家的狗關我們什麼事？」

「哎，我是想，妳爸爸剛好出國，有隻狗陪伴，可以壯壯膽呀。」

媽媽說著打了個哈欠，又對潔方說：「我要去睡了，妳電視別看太晚，早點休息。」

媽媽回房去了。

潔方眼睛盯著電視，心裡卻憤憤不平想著：哪有這樣的事？一通電話來，就叫我們幫她養狗，那個華珊～阿姨也太厚臉皮了吧。媽媽也太好說話，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竟然還說「爸爸出國，有狗陪伴可以壯膽」的怪話！狗能代替爸爸嗎？

真是的。

這時電視影集剛好告一段落，潔方關上電視，回臥室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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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那個華珊阿姨帶著她的狗來了。

她一進門，鞋還沒脫就大聲嚷著：「哎呀，熱死了熱死了，惠美，妳們家怎麼沒開冷氣啊？」

就像呼應這句話似的，她懷中的狗也吐出紅紅的舌頭，像是無聲的抗議。

媽媽一面抱歉說道：「已經十月了，似乎不需要開冷氣了嘛。」一面打開冷氣開關。

「哎，台灣熱得跟什麼似的，十月還熱得跟八月一樣。」華阿姨在客廳沙發坐下，順手把那隻狗放到地板上。

那隻小肥狗竟然朝潔方所在之處「跑」過去，潔方倒退一大步。

「來，妹妹過來。」華阿姨說。

潔方不確定她是叫狗，還是叫人，所以沒有反應。

華阿姨見潔方不動，只得自行移動身體，站起來走到潔方身邊，把一條巧克力塞到潔方手裡。

「阿姨給妳的見面禮，嚐嚐看，很好吃喲，是上次我到日本旅遊時買的。」

「謝謝阿姨。」潔方禮貌回應，心裡卻偷偷想著，不曉得華阿姨「上次到日本旅遊」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隻小肥狗見潔方手中握著巧克力，忽然「汪」的一聲吠了出來，還把前爪搭在潔方腿上。

潔方叫了起來：「啊～這隻狗要咬我啦！」

「王子，下去！不可以這麼沒禮貌。」華阿姨喝了一聲，小肥狗離開潔方，走到華阿姨身邊，然後一面摩蹭主人，一面發出「嗯嗯」的喉音，一副諂媚的模樣！

媽媽這時開口了：「哎，我們潔方有點怕狗。」

「這樣剛好，把王子留在這裡，正好可以訓練妹妹的膽量呀。」華阿姨竟然如此回答。

潔方聽了氣得半死，可是臉上還得裝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媽媽看了潔方一眼，沒說話。

倒是華阿姨嘮叨個不停：「這隻吉娃娃叫『王子』，是我從育種協會買來的。那個機構專門培養純種狗，我買王子時還附了張血統證明書呢！這吉娃娃呀，最大的優點就是不大吠叫，所以寄養在妳們這裡，也不用擔心會吵到妳們⋯⋯」

「王子吃什麼呢？」媽媽問。

「這是牠第二個優點：什麼都吃！」

潔方想，怪不得體型跟豬一樣。

「當然啦，我也餵牠吃一般狗吃的乾狗糧、狗罐頭，不過牠最喜歡吃的食物是—泡麵！」

「泡麵？！」潔方和媽媽異口同聲。

「對呀！」華阿姨說：「有一回我泡一碗泡麵當宵夜，把王子給香醒了，牠用眼神懇求我：『只吃一口就好～』我不忍心拒絕，就讓牠吃囉。」

「沒想到，牠從此瘋狂迷上泡麵，只要看見我在吃，牠必定哀求我；就連電視廣告牠也不放過，只要泡麵廣告一上，牠馬上把前腳搭在螢光幕前，舌頭還拼命舔呀舔！我也拿牠沒辦法。對了，牠最喜歡吃的口味是麻油雞麵⋯⋯」

華阿姨離開後，潔方和媽媽對著王子各自發了一陣子呆。然後媽媽說：「我要去瞇一下，六點再起來弄晚飯。」

潔方指著王子問：「那牠晚上要吃什麼？」

「妳等下去超市買些狗食回來。雖然華珊說牠愛吃泡麵，可是狗老吃泡麵怎麼成？」

媽媽真是好心人！依潔方看，每天都給王子吃泡麵，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就怕王子吃久了變成木乃伊。

潔方又看看王子，王子攤開肥短的四肢，趴在地板上，小小的圓眼睛，透露出幾許無奈。

也許王子並不是那麼喜歡吃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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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趣！你們聽聽，高潔方說她家裡來了隻『泡麵王子』！」潔方的同學石君雅大聲嚷著。

「什麼『泡麵王子』呀？」有人問道。

「就是，」潔方吞下一口飯，把故事繼續下去：「我媽的朋友在我家寄養了一隻狗，狗的名字叫『王子』，牠最喜歡吃泡麵。」

現在是午飯時間，教室裡鬧哄哄的，同學們邊吃午餐邊聊天，潔方看到有些同學正在吃泡麵，勾起她的話題。不少同學圍著潔方和君雅坐下，大家興致勃勃談起「泡麵王子」來。

「狗吃泡麵，這真是件奇怪的事。」

「有什麼怪？有人認為，主人吃什麼，狗跟著吃什麼就可以了。像我們家隔壁養了隻大丹狗，你們猜那隻狗平常吃些什麼？吃素喔！因為主人吃素，牠也只好跟著吃素了。」

「那狗也太可憐了吧。狗不是肉食性動物嗎？怎麼讓牠吃素？」

「沒辦法呀，那隻狗吃的是剩菜剩飯嘛。」

「牠主人可以買乾狗糧、狗罐頭給狗吃啊，何必讓狗吃剩菜剩飯呢？」潔方還是很憤慨。

石君雅不解的看著潔方：「咦，妳怪怪的耶，平常妳不是很討厭狗嗎？今天怎麼像變個人似的，一直在幫狗說話？」

潔方抓抓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另一個同學何曉安說話了：「養狗，不是要讓牠看家，就是要讓牠陪主人玩，基於這種實用目的不是嗎？有鑑於狗是人『飼養』(她在這兩字加重語氣)的道理，我認為狗吃什麼東西，該由牠主人決定；吃狗食也好，吃剩菜也罷，那是狗和其飼主自家的事，與我們何干？」

何曉安這番話，頗有種「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意味存在。

同學們聽完，也都靜默了。

本來嘛，自己的功課都管不好，還去理別人家的「狗」事，未免無聊啦。

導師不是常說：「現階段你們好好念書就好，其他事不用管。」何曉安不愧是導師的得意弟子。

不過高潔方還是不服氣問了何曉安一句：「如果是妳養的狗，妳會怎麼做？」

「那也是我家的事，妳管得著嗎？」何曉安冷冷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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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放學了。潔方和君雅忙完各自的掃除工作，兩人一起走路回家。

走著走著，潔方噘起小嘴對君雅抱怨：「我真受不了何曉安，功課好就跩成這樣！今天下午我一肚子氣，還得盯著她的背影上課，結果我什麼也沒聽進去！」

何曉安正好坐在高潔方的正前方，潔方不想看到她都不行。

君雅安慰潔方：「妳別氣了啦！誰不知道何曉安講話就是這樣，時不時就刺別人一下，其實她人倒滿負責的。今天她說的話也沒錯啊，別人家的狗關我們什麼事？」

「就算這樣，她的話也太理智、太冷酷些了吧。說也奇怪，以前我不喜歡狗的，自從『王子』來到我家以後，我開始覺得狗還滿可愛，甚至，還滿⋯⋯可憐的！」

「可憐？」君雅轉頭看著潔方，見後者一臉嚴肅，君雅噗哧一笑：「有吃有喝還可憐？妳別跟我說狗沒有自由、自尊啦什麼的。據我的觀察，狗可說是少數幾種被人飼養，而不會覺得不自由的動物。」

潔方搖搖頭：「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覺得，有些人的環境根本不適合養寵物，可是他們偏偏要養，結果害寵物生病，甚至死掉，那不是造孽嗎？」

「妳是看了王子有感而發啊？妳不是說那隻吉娃娃肥嘟嘟的像條豬，可見牠主人沒有虧待牠嘛！」

「才不哩！那叫虛胖！走幾步路就得吐舌頭喘氣叫健康嗎？聽我媽說，牠主人不但餵王子吃泡麵，還給牠吃蛋糕、餅乾、冰淇淋咧！怪不得牠肥成這樣。」

兩人談著談著，潔方的家到了。

「到我家坐坐吧？」潔方說，「我們討論一下今天的作業。」

「OK！」君雅是潔方的家的常客了，這時隨著潔方進了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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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客廳，君雅就看見一坨像是抹布的東西，蜷在鞋櫃前面。那東西看到有人進來，也不行動，只是靜靜趴著。

「這就是⋯⋯王子呀？」君雅邊脫鞋邊問，「好像拖鞋又好像抹布喔，我看我散光度數又增加了。」

「王子，來，姊姊回來了。」潔方對狗狗發出甜蜜的呼喚，不過王子只是吐吐舌頭，肥短的四肢在地上扒了扒罷了。

「百聞不如一見。」君雅看了一會兒又說。

「算了，別管牠了。牠只有在吃東西時，才會行動敏捷起來。」

潔方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了塊起士蛋糕給君雅。

懶洋洋跟到廚房的王子，忽然「跑」到君雅面前，低聲哼叫，眼睛閃著渴求的光。

君雅剝了一小塊蛋糕給王子，牠一口吞下。

「喂，別給牠吃零食呀！」潔方說。

「我看王子好像很餓耶。」

「牠沒有什麼時候不餓的。拜託妳別亂給牠東西吃，我媽說，王子再胖下去，可能會得糖尿病和高血壓！」

「狗也會生這種病啊？」君雅嚇了一小跳。

「誰知道。走啦，做作業去！」潔方拉著君雅進臥室，關上房門前，她對尾隨而來的王子說：「乖乖等著晚飯吧，你不能吃零食的！」

「砰」的一聲，房門在王子鼻頭前面關上。

在門外的王子，一臉無奈的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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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À suiv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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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圖原畫作者是 Adolf Pirsch (1858-1929)。作者去世70年以上，其著作財產權已經消滅，原畫圖檔屬於公有領域 (public domain)，任何人均可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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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學的心得，我寫得有點膩了，所以將自己從未上架於 Penana 的小說《人狗之間》的文本給放出來 (說得好像在放狗～)，配上我用公有領域圖檔後製而成的封面，還有一些創作歷程和心得，把我自己當成讀者 (其實作者本來就是自己作品的第一個讀者～)，跟大家一道閱讀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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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得】

這本《人狗之間》，寫的是「人狗之間」的小故事 (嗯⋯⋯沒錯，就是人狗之間～)，其故事發想是來自我真實的經驗——我是指何曉安那 part，明天會在 (中) 呈現——我用「高潔方」和「何曉安」的對比，還有主角好友「石君雅」，加上吉娃娃「王子」、黑色米克斯「哈比」，來帶出「人要如何對待狗」的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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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寫的比較早，過程很有意思：我是一天寫完的！我從早上開寫，中午嗑了幾顆裹著夏威夷豆的巧克力，等到我寫完這本一萬多字的故事 (Penana 因為不算標點，字數有點縮水～)，抬頭一看，發現已經是晚上了，我嚇了一跳，同時也感受到心流 (flow) 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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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和別人誇口說：「我曾經日寫一萬字！」然後？就沒然後啦。後來，我仍體驗過心流幾次，但日寫一萬字，就只有這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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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是因為我喜歡裡面的角色，特別是曉安和哈比，加上當時我還很年輕，體力充沛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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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重新來看，雖然可以找出許多缺點，但「母不嫌子醜」，而且故事裡的情感很真摯，我愛動物的心，雖然已經轉向愛貓比較多——因為貓個性獨立，給人的感情負擔/包袱比較輕，雖然有些貓也很黏人就是——總之，我把它放上蕉園，不單為了佛系日更，更是為了我曾經愛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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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養過一隻黑嘴褐色土狗，名字是我取的，叫做「哈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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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妹妹們、哈比，我們擁有過一段歡樂的時光，只是因為某些緣故，哈比被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