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第七章 - 外婆的剪刀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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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外婆的剪刀

何晞賢

Sep 4, 2022

498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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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母親告訴我和姐姐的故事。5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lW40O6TuZ

　　小時候母親家境清貧，在她九歲那年，她的爸爸媽媽（就是我們的外公外婆）攜著她，一家三口搬到了一個板間房裏面。5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lKNNB4wzS

　　那時的板間房，呎吋不比劏房大，只是左鄰右里關係都很要好，白天時各戶都家門大開，小孩就在走廊上玩耍，家長在公共廚房煮飯、在浴室洗衣服時都會寒喧聊天，氣氛比現在的劏房戶要歡樂和諧得多。5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NNlAUV6u

　　那時外公要上班賺錢糊口，外婆也不時要外出兼職，因此母親還是小學生時，已經要每天獨自回學校，放學後就自行回家做功課、溫習。

　　初來乍到的數天，她每日如是地回到家中；雖然與外面吵鬧的走廊僅一門之隔，但獨自在板間房內的母親居然經常都毫無緣由地，覺得心裏不太自在。

　　怕生的母親固然不敢隨便與鄰家的孩子搭話，可是家裏那種莫名奇妙的鬱悶感，卻使她更加難受。

　　終於，她在某天打開了房門，把作業、書包、文具和桌子等，一股腦兒搬到走廊去。

　　孩子的友情相當單純，就這樣歪打正著的，母親不消數天就與其他孩子混熟了，每天在走廊做完功課，就跟他們一起跑跑跳跳玩耍。

　　減少了獨留在房裏的時間，年紀尚幼的母親也就慢慢忘記了那個難以言喻的感覺。5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V5XEy9dX

　　某個深夜，酣睡中的母親忽然被個聲音吵醒。5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7uiH7Ng61

　　那是外婆床邊簾子拉開的聲音。

　　母親半睜著惺忪的眼睛偷看。

　　房裏幾乎是一片漆黑，僅有些微從窗簾縫間透進來的月光。

　　她發現一身白衣的外婆爬了下床，打開床底放雜物的抽屜，似乎正在找著甚麼。

　　見外婆懾手懾腳的模樣，似乎不想吵醒家人；半夜驚醒的母親也不太想理會，心忖反正外婆就是在找藥油之類的東西吧？

　　正想倒頭再睡之際，一副景像重新把母親的注意力吸引回去。

　　微弱的光線，隱約照出外婆手上拿著的那玩意。

　　那好像是一柄全黑色、鋒利無比的鐵剪刀，平日外婆修衣服時用來剪布和線頭的工具。

　　外婆望著剪刀一會，又偷瞄了外公一眼。

　　靜靜地把剪刀放到自己的枕頭底下。

　　然後輕輕關上抽屜，彷彿一切如常地再次躺回床上，拉上了床邊的簾子。

　　目睹一連串意義不明的舉動，使母親心裏竄出一陣寒意。

　　瞇起眼睛偷看著，簾裏沒有任何舉動，看來外婆再一次睡著了。

　　完全不明所以的母親，那一晚卻徹夜未眠。5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M1JJNeWOB

　　翌日，母親一整天都沒有精神，好幾次還差點在課堂上睡著了。5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xovUWykfs

　　好不容易撐到下課，馬上趕了回家，沒理會其他孩子，逕自回到房裏關上了門。

　　因為她好想求證一下，昨晚看到的究竟是甚麼？

　　趁著外婆還未回家，母親翻開了外婆的枕頭。

　　一愣。

　　果然，那柄鐵剪刀，依然默默地躺在床上。

　　母親戰戰兢兢地拿起剪刀，冰冷的觸感傳到指頭上。

　　刃口鋒利，剪刀頭也尖銳無比；平日只要她想碰一下剪刀，都會被外公痛罵一頓。

　　母親實在不明白：外婆為甚麼要把這麼危險的東西放在枕頭下。

　　為了家人的安危，母親打開了床底下的抽屜，把剪刀藏到了深處。

　　不知為何，她鬆了一口氣。

　　可是，她這時才發現自己良久沒有試過獨處家中，當初那陣不明的鬱悶感再次襲來。

　　母親下意識地望望四周。

　　當然，房間裏除了她以外，並沒有其他人。

　　她連忙把外婆的枕頭整理好，然後逃也似的拿著書包，打開門跑到走廊上。5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pRTHfb1Ia

　　九點左右，母親就自動爬到床上；外公還道平日總會鬧彆扭想多玩一會的女兒，這一晚為甚麼如此聽話？5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8rF6yWETg

　　沒辦法，因為昨晚幾乎沒有休息過的母親，現在已經相當疲累。

　　然而，只要一閉上眼，昨晚外婆拿著剪刀的情景又在眼前閃過。

　　心裏被不安感籠罩著，只好大被蓋過頭。

　　過了好一段時間，被窩外的燈光滅掉，又傳來外公母爬到床上睡覺的聲音。

　　被窩裏的母親卻一直都乾瞪著眼睡不著。

　　身體很睏，但精神卻繃緊得睡不著，而且悶在被窩裏那麼久，母親感到相當難受，終於掀開了被，想呼吸點新鮮空氣。

　　這時才察覺到房裏的氣氛有點奇怪。

　　窗簾依舊是關得只剩一條縫，但比起昨晚，卻光猛得多了。

　　光源似乎來自外婆床的那邊。

　　母親望過去，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忙用手蓋住了嘴巴。

　　好想尖叫。

　　但是不能發出聲音。

　　要不然…會被那個東西發現…

　　外婆床下的抽屜，此刻正有個發著微光的物體，彷彿穿過木板一樣緩緩爬出來。

　　母親相當害怕，但又按捺不住想要看清楚那是甚麼。

　　那物體不論是輪廓還是動作，看起來都像是一個小孩。

　　小孩的光影爬到了外婆床邊，四處張望的模樣——雖然它沒有五官，但母親很怕被它發現自己正在偷看，連忙緊緊閉上眼睛。

　　過了好一會吧，她再次半睜眼睛偷看。

　　那個發光的小孩身影穿過簾子，爬進了外婆的床上，微光依然隱約透過簾子滲出。

　　然後，光就忽然消失了。

　　一切回歸黑暗，寧靜，好像甚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惟一的影響只是，那晚母親又再次整晚都睡不著覺。5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BH2OBKMZt

　　那一晚之後，母親就沒再見過發光的小孩人影，外婆也沒有再拿剪刀藏到枕頭下方。5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JofvxXiNy

　　過了一兩個月左右，外婆就發現肚裏懷了個孩子——也就是我的舅父。

　　然後，大概過了數年，她們一家四家搬離了板間房住進了牛頭角的公共屋邨，母親才敢向外婆提起剪刀的那件事。

　　外婆早就忘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被母親這麼一提，才回想起來。

　　剛搬進板間房的那段時間，外婆每晚都被鬼壓床，不但全身動彈不得，有時候矇矓間更會看到一個長髮女人的頭顱懸在她面前，目無表情地盯著自己。

　　外婆雖然害怕，但好歹在戰亂年代渡過了童年，這些怪力亂神的謠言時有聽聞。

　　那時從長輩處學到，如果遇到鬼壓床，可以動彈之後，就要馬上把利器——最好是剪刀——藏在枕頭下方，這樣就能避免當晚再被壓。

　　我們聽起來，可能會說那是心理作用，但對外婆來說卻是萬試萬靈的方法。

　　至於外婆看到的人頭，母親看到的發光人影，以及舅父的出生；三者之間有沒有關係，實在是無從考究。5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nwUEZ8udP

　　反正，自從搬離板間房以後，她們兩母女就沒再遇過甚麼奇怪的事情了。5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QoAj35s7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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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3 談談青年人應如何克服困難

#4 隱形眼鏡

#5 外婆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