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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人（真實經歷，文長抱歉）

毛鼠之之

Aug 15, 2019

524

6 分鐘 1,850 字

x

逝去的人，還會回來嗎？

很多人都回答，哪有可能回的來。但我不懂他們答的是這個人本身，還是包含這個人的精神，又或是整體上的存在。

讓我徹底感受到失去又回來的人，是五年前發生的真實事件。

小時候，我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回家鄉。

跟一般小孩一樣，那邊超多都市玩不到的事情，加上不會被長輩管東管西，因此，每年過年都是我最愛的節日，畢竟能在那邊待最久。

「阿之阿，又長大囉！」

叫我阿之的是奶奶，從有記憶開始，她走路就一跛一跛的，但不會澆熄她歡迎我們回來的動力。

我不是那種看到喜歡的長輩就撲過去的孩子，台語又超級糟糕，因此這也算是我每次回去的大障礙。

「阿嬤好。」唯一流利的話語只有這句。

「無跌一名阿某（有沒有第一名？）」

「有阿！這次期中考有拿到！」

奶奶並不是每次都會問我名次，只要一問，我都會興奮的回應，然後就忘記她聽不懂中文。

「供台語，咩噢！（講台語，要學）」

再來就是我爸媽幫我回答，我默默的在旁邊聆聽。

儘管語言不通，我還是很喜歡看奶奶深邃的雙眼，從她的眼神中，我看見她對我的期待和疼愛，甚至帶有看透一切的婉惜，我很希望能一輩子看下去。

但是，人都會老去。

小學畢業後，奶奶的腳終究退化，必須坐輪椅才能行動。回家鄉的次數變頻繁了，不外乎是探望奶奶的身體狀況。

由於長期聽力訓練，我已聽得懂一些台語，雖然講話有障礙，至少理解長輩在討論什麼。

「確定是白血病了。」「誰來照顧？」

當時，我不懂什麼是白血病，以為跟感冒一樣，很快就會好。

直到準備回台北，瞥見奶奶正躺在床上休息，面色蒼白，原先染黑的髮沒去加染，全白的髮也讓我對她的印象不再是健康的長輩了。

「阿之喔，要第一名！」

看我要回去，還是不忘記告誡這句話，不知道奶奶什麼時候學會講中文，儘管帶有台語腔，我聽了卻充滿鬥志。

但答應後的結果，卻不如預期。

國中的課業變得繁重，我自認當時沒有盡全力，只有在班排前十。

每當看到成績跟名次，我都會想起奶奶的期待的表情。

因此在國中最後一年的某一次考試，我使盡全力想證明自己的實力，當時剛好又面臨升學壓力，早上學校，晚上補習，假日幾乎關在補習班，完全沒給自己放假的時間。

我還是沒有第一名，但名次卻往前了。為了鼓勵我，家人把我拉去餐廳慶祝，卻也很剛好的接到奶奶病情惡化的消息。

那是她最後一天待在家鄉，那個溫暖又歡笑的家，從此少了一個人。

我衝回家鄉時，奶奶已經在醫院，由於妹妹還小，只有母親帶我進去。

這還是第一次去醫院探望家人，卻一點新鮮感都沒有，此刻想的都是希望奶奶能撐下去。

見到她時，當下的反應是愣在一旁，看著母親和親戚們在跟奶奶講話，但也不算聊天，因為奶奶的口鼻都插著管，只能用聽的。

每一個人表情都很複雜，但又不敢表現太難過的姿態。

奶奶此時看著我，聽著母親說著我來了，她眼眶微紅，嘴巴卻因為有管子而無法開口，而很想講話的模樣，令我的心不禁酸起來。

也突然意識到，她的聲音已成為回憶，再也聽不見那句「要第一名阿」。

我被母親帶離時，不停回頭往病房看去，奶奶的病床正被一名護士調動，她低著頭不知對奶奶說了什麼，再來就被帶入電梯，視線轉成一扇漸漸關起的門。

只希望下次回來奶奶就能出院，回到家鄉。

過了兩個多月，剛好過完年，也是我國中的最後一學期，當時除了升學考，還有一項選擇，稱做「免試入學」，本來打算只考試，卯足全力，證明自己，卻在剛開學沒多久，又被家人通知要回家鄉一趟。

我天真地以為，有史以來第一次在學校上課到一半跑回家，是為了慶祝奶奶身體康復，直到抵達那棟熟悉不過的房子，沒看見奶奶走出來的身影，我才知道，完全相反，是該跟奶奶道別的時候了。

當天，奶奶被救護車載回來，一切都像是一場夢，有人說不想再給她痛苦，又有人說本人已經決定離開，我只知道她的聲音，她的眼神，還有她的笑容，都停留在她身體還健壯的時刻。

在我升學那一年，她走了。忘記我有沒有流淚，只知道這些都來的太快，心裡來不及準備，完全沒預料到，她就離開這個複雜的世界。

但這也決定我往後升學的方向，我改選「免試入學」，利用在校成績升學，不用考試。一方面能平息我複雜的心情，一方面能沉澱那股思念。

看似一切順利，但過年回家鄉時，卻再也聽不見有人喊我阿之，聽不見有人問我：「有沒有第一名？」

升學後，我遇到人生最大的課題，就是關於人與人相處的情感問題。

一波又一波，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搞得身心俱疲，還要面臨課業上的壓力。

而在某一天晚上，我夢見了奶奶。

她正站在家鄉門口，穿著類似旗袍的服裝，對我微笑，隱約想跟我聊近況，但我馬上驚醒。隔一天，我又夢見她在我家的車裡與我們聊天，再來隔了幾週的某一天夢裡，她終於開口對我說話：

「嘎由阿（加油阿！）」一樣的口氣，一樣的眼神。

我想開口，卻什麼都答不出來，或許是夢，沒辦法控制自己。

然後很該死的，我就這樣醒了。

發現臉上有流淚的痕跡，心中像是被酸過，有些抽痛，但又感到暖暖的。

之後，我就很少在夢見奶奶，以佛教來看，可能她轉世了吧，希望她能過得更好，不再受病痛折磨。

而我也平息身旁的雜事，現在回想起來，那時根本沒察覺，奶奶的一句加油，是給我希望的曙光。

逝去的人，還會回來嗎？

會的。

回來的，是精神與意志，我認為這樣就足夠。

撇去很玄的事件，除去生前可能相處的摩擦，我想傳達的是─

不想留遺憾，就請把握「相處的當下」。5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Uf2Ysb4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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