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離開戈潭斯,還未到視野以外的路程便遭遇如此一場風雨。雖然我早早便能從海上看見雨幕來臨,但這樣的暴風雨並不常見,即使是炎夏,定風角也並非容易颳風的地方。我活了十九年,只是遇上了兩次連夜的風雨,出海的老人們管它們做「颶風」,聽說是諸神出行時捲起的。但在這個唾棄諸神的地方,祂們大概不會偶然路過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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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沉思,這場雨是不是預示着什麼不詳預兆?師傅教導我不要迷信,但他上年離去的時候,還是選擇了在十二神的榮光下將自己的軀殼燃燒成灰,跟隨北洋傳統,讓靈魂能夠到達神域。哥蒙大人多少為他打點了一切,但這也是他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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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還將他的劍留給了我。真正的北洋騎士劍,比混種劍長上一點,也更重,由城堡的熔爐打造。師傅說它經歷過「半神末日」,說不定能在凶險的時候救我一命。兩年來練習用斧頭戰鬥的我,察覺這劍已沒有我想像中那麼重,甚至揮舞起來還有點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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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望緩緩前進的隊伍,拉動蓬車的馬匹在雨中喘着氣,雨水從牠們黑色的馬衣滴下。同行還有克里斯多夫大人,他皮膚黝黑的護衛,以及三個從波曼尼商會來的護衛。波曼尼.哥蒙是哥蒙大人在庇護之地和大沙漠做香料生意的親戚,這次派人來充當向導。看他們身穿繡上金線的沙民長袍,便知這個親戚也混得相當不錯,至少比我穿得好,我暗忖,但看起來就像暴發戶手底下的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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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中央用黑布蒙着的馬車,大概我不用多說,你們也會知道是誰。當然要是沒有她,這件事說來又有何意思呢?克里斯汀自然是這支小隊伍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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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蒙少主聽從了我的建議,雖然他深表懷疑,帶如此少的護衛是否能保障他親愛的妹妹在變得越來越凶險的伊登境內安全到步,但有了克里斯汀站在我這邊,他變得無法忽略我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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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感覺,越多護衛只會成為越顯眼的目標,就算我們護衛再多,進入沙王境內,隨便一支僱傭兵團人數也比我們多,難道我們要僱幾個兵團出行嗎?不可能的。所以我們就裝作一支奔喪的隊伍,架起黑布,還有幾個穿着沙民服裝的衛兵跟隨,這樣就一點也不顯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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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丁殿下和克里斯汀還沒見過一面,雖然他早就對小姐的畫像表示濃厚興趣,但沙民喜怒無常,他們日常用的祝福語也是「敬祝你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之類帶有警戒意味的短句,與我們有着完全不同的價值觀。所以,少主決定在海王陛下駕崩前,無論如何也要讓她與拉丁殿下見上一面,以確保婚約和盟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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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自知無法拒絕父親和兄長在她年幼時定下的婚約,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但沒有給兩人好面色。已芳齡十六的小姐早已長得亭亭玉立。貴族少女中長得比她溫軟乖巧的很多,但是能比得上她那英氣面孔和緊致身材的,大概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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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這兩年留了一把過肩長髮,但為了方便劍術的鍛練,有時會紮起來,以致我每隔幾天便看到不同的風采。小姐知道我盯着她看,總是給我意味深長的笑容。她很清楚怎麼逗弄我,但我也沒有反感的理由,在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她就很清楚如何發揮自己的魅力作為優勢,與其說討厭,倒不如說我作為年青男子也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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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克里斯汀不是在向那些貴族世家和商會巨頭的兒子展露虛偽的笑容,而是向我由衷微笑,那個毫不起眼,完全沒有勢力和背景的侍衛,一個在伊登低賤、卻又比下有餘的私生子,能得到小姐笑容的青睞,讓我自感比所有人優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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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然我渡過這兩年,是充滿了淡淡悲喜交集和小幸運,那麼這暴雨中的旅程,就是將我平淡一生慢慢收集到的火種,狠狠撲熄的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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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知道這一天會來,克里斯汀也知道,它來得不快也不慢,就在所有人的預期之中。克里斯多夫快步越過大宅迴廊的腳步聲,和我練習劍術時的焦躁,還有偶爾一兩場輸給我時發的脾氣,我也知道這日子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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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兩年又寫下了《君主論》、《寡頭書》兩本著作,有些哈里發說,這突顯了他在海王大選時爭霸的野心,但在我於他字裏行間看來,他只是憂慮在伊登沒有人會做得比他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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