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業梧柒轉搭地下環繞型橫向電梯,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不止,彷彿在不停催促他,當電梯行經【靜水池】與【體能訓練區】的中段站時,一下子湧入不少男女學員,大多是高年級生,交談聲和步伐聲充斥整個空間。
沒多久,他隨人潮走出電梯,來到地下交誼廳。從通往廳內的走廊開始延伸,四周牆面幾乎全被懸浮的【魂心草】覆蓋,整個昏暗朦朧的空間籠罩在其散發的五彩縈光中,魂心草釋放的【正魂波】波流,順著五官湧入體內,像是在體內掀起一場大掃除,洗刷殘留的負魂能量,讓他一陣飄然,頭腦微暈。
「小火!」嵐德希的爽朗聲音穿過嘈雜人群,引來周圍不少目光。
譚雅襲擊案的事似乎被學校強壓下來,大多數人對此一無所知。自從兩天前火業梧柒返校後,校園裡早已恢復一如往常的平靜,彷彿這樁慘案從未發生過。
他們坐在西側的交流區角落。爵音、嵐德希和瑪漾三人都在,他們四人從一年級開始就形影不離——懸浮光幕閃爍不定,投射在他們臉上的光影隨著畫面的變化交錯明滅。
「小火,好久不見!」嵐德希撲過去給了他一個擁抱,語氣又驚又急,「天啊,我今天才知道開學日那天出了那麼嚴重的事,你沒事吧?」
爵音直起身子,伸手把嵐德希的手臂拽開,「妳不要一回來就黏得這麼緊,嵐德希。」
「我沒事,」火業梧柒語氣低沉道,「我只是有時候會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殺了人還是一頭怪物而已。」
「噢,小火!」嵐德希和瑪漾一口同聲地驚呼。
「他們是怪物。」爵音不假思索道,「傻子,你不要老是這麼鑽牛角尖行不行,同樣的事一而再的發生,你一年級不也遇過服下【阿基亞斯幻獸毒劑】的反叛軍嗎?他們既然捨棄生而為人的尊嚴,我們也沒有必要對他們抱有任何同情。」
「爵音說得沒錯,小火,」嵐德希說道,「你不是也救了其他人嗎?」
火業梧柒以沈默終止了這個話題。
他們開始討論三個月後的狩獵官執照考試——光幕面板上浮現出模擬考題以及精細且立體的考區地形圖。
同時,也討論起了三週後的實習任務——他們將加入絕絕狩獵公司,前往跨越陰陽海域的【魔羅大陸】。
「對了,那個新生怎麼樣了?」爵音問道,「炎那・雷伊索——那個凡人女孩。」
瑪漾的眼神黯了下來,她不想主動提起炎那・雷伊索被淺家收養的事,這件事對她來說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沉重。可是她知道,這件事遲早會曝光,王心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她悄然避開火業梧柒投來的目光——小火肯定什麼都知道了。
「不知道。」火業梧柒回答,「但我成了她的直系學長,晚點還得帶她重新進入幻象通道計算魂力值。」
嵐德希歪頭,一臉困惑道,「你們在說什麼?那是誰?」
爵音咂了咂嘴,「炎那・雷伊索,就是被小火救下的那個凡人女孩。妳昨天不是才跟她擦身而過,說她走路像迷路的倉鼠?」
嵐德希眨眨眼,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啊,那個頭髮和眼睛都是粉紅色的女孩,她是凡人?但怎麼會住在高年級的靉靆大樓裡?」
「王心安排的。」火業梧柒說道。「她不只是凡人,還是戰爭殘餘者。」
「哇,她好可憐喔⋯⋯還差點死在怪物手上。」嵐德希一時語塞,「那應該讓她去一般大學才對啊。」
「是個麻煩人物。」爵音不以為意地說。「對吧,瑪漾?不是應該由妳來帶她才對嗎?為什麼淺教授總是喜歡找小火麻煩呢?」
「幹嘛啊,爵音!」嵐德希不悅地噘起嘴,「你今天怎麼講話那麼尖酸?明明知道瑪漾和淺教授的關係並不親近!」
「那和我們就很親近了嗎?」
「你說什麼啦?」嵐德希跳了起來,「你是吃了炸藥嗎?從小火來之前就這樣!」
「喂,別吵了!」火業梧柒大聲喝止,試圖平息即將爆發的爭執。
「在任務中因為愚蠢的疏失受了重傷,為什麼一句也不提?」爵音依舊不依不饒。「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妳的暑期實戰考核如果成績不佳,就沒辦法和我們一起報考狩獵官執照,說好我們四個人一起,不是嗎?」
嵐德希聞言一臉震驚,但還是急忙反駁:「瑪漾的個性就是這樣,她肯定是不想讓我們擔心啊!」
瑪漾沒有出聲,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膜上轟然作響。心思早已游離於爵音與嵐德希的爭執之外——即使爭執的焦點正是她。
因為她的嫉妒心就快撕碎她那張強顏歡笑的面具。
火業梧柒嘆了氣,起身離去。
一小時後,他從死亡的白日夢回到孤寂的現實。總會下意識地追尋十七歲以前的記憶,然而他的腦海深處彷彿設有一道無形的防衛機制,將那些過往牢牢封鎖。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XpDUQNthK
炎那・雷伊索,仍無法獨立操作【封閉型傳輸陣】進行傳送——一種在特定範圍或地點之間進行快速移動,但無法跨越太遠距離,或不在預設節點上區域的傳輸設施。
傍晚時分, 紅霞如柔紗般瀰漫,輕輕披覆在校園林間的枝葉上,她走向【靉靆大樓】和【晨曦大樓】之間的【暉曦魂草花園】,沿著綠籬圍繞的石板小徑走去。暮光中的翡翠魂草隨風搖曳,彷彿在輕聲低語,散發出微弱的光輝。她靜靜地走過,目光緩緩掃過那些在夕陽下綻放的魂草,感受著一股溫暖而平和的氣息。最終來到社交中心前,這片空間被夕陽染成金紅,靜謐而迷人。
火業梧柒坐在戶外,戴著一頂低調的鴨舌帽,微垂著眼簾,正淡漠地翻閱一本厚重的紙本書籍。這在現今已是罕見的景象——在幾乎所有人都習慣使用平板閱讀的時代,他翻頁的聲音格外突兀而古老。
但在炎那眼中,這份突兀卻格外親切,彷彿將她帶回了過去,她的國家——亞瑪拉爾克亞尚未爆發內戰之前——還處於安寧的日子。
午後的第一節課剛開始,陽光斜照,慵懶的微風從窗外流瀉進教室,刷刷地翻動著桌上的紙頁,那些聲音和氣息,曾是她熟悉,如今卻遙不可及的日常。
火業梧柒將書闔上,朝她走來,冷冷道,「走吧。」
他們一路上幾乎沒有交談,火業梧柒始終保持著一副冷漠的表情,對於譚雅襲擊案甚至隻字未提,似乎不需要任何人對他表示感激。
「把今天的課程表發給我。」火業梧柒忽然回頭,語氣平淡,卻讓沉浸在思緒中的炎那驀地一怔。
「好、好的⋯⋯」她慌忙從背包裡抽出一張紙,紙面滿是密密麻麻的筆記,是她利用課餘時間親手抄下的資料。
火業梧柒接過紙,挑眉,「手機呢?妳不會操作嗎?」
炎那語塞了片刻,接著乖乖遞上手機。
他低頭看了一眼,「給我這個做什麼?妳今天不是有上課嗎?」
「有!」她迅速回答。
火業梧柒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怎麼呆成這樣。
他不再說話,將紙歸還後,便徑直帶她穿越【暉曦魂草花園】園區,走向設置於林蔭盡頭的【封閉型傳輸陣】——那是一座銀白大理石基座,基座上僅刻著一個大約拳頭般大的六角形符紋,正幽光閃爍。
「會操作傳輸陣嗎?」火業梧柒問道。「這兩天妳是怎麼去教學大樓的,走路嗎?」
「彌玄花和莎蘿⋯⋯她們會帶我。」
火業梧柒看了她一眼,隨即低頭指向腳下發著幽光的傳輸陣。
「看到了嗎?這種六角形結構的封閉型傳輸陣相對簡單,只需觸動主符紋,目的地便會自動對應。不必直接站在符紋上,只要在它周圍一百公分範圍內,都能進行傳輸。」
炎那點了點頭,「也有相對困難的⋯⋯是嗎?」
火業梧柒充耳不聞,繼續說道,「妳試試看用眉心的力量去觸發這個符紋。」
說完,他便沉默不語地注視著炎那。炎那覺得一陣尷尬,根本不知如何運用眉心的力量。她小跑上前,踩在深綠色的六角形圖案上,專心凝視著那個散發幽光的符紋。三分鐘過去了,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妳光瞪著是沒用的。」火業梧柒提醒道,「想像這六角形圖案在妳眉心間閃動的樣子。」
炎那頓時滿臉通紅,幸好被傍晚的餘暉遮掩,並不顯眼。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儘管心跳飛快。她專心集中,想像著那六角形圖案像葉子般,從地面輕盈飄起,隨後將視線集中於眉心,彷彿自己的視野正從眉心深處延伸出去。忽然,一股清澈而輕柔的流動感自眉心深處湧現,宛如水流般順暢地散開,那股力量隨著她的視線移動,輕輕觸及符紋,彷彿引燃了什麼似的——符紋開始忽明忽滅地閃動。
剎那間,她腳下一空,彷彿整個人被抽離原地。回過神來時,已身處【梵緹歐拉】大理石雕像前。
「很簡單,不是嗎?」火業梧柒站在她身側,語氣難得輕鬆一些,「妳可以從這種六角形符紋的傳輸陣開始練習。」
「我⋯⋯成功了?」炎那驚喜地轉過頭,眼神閃著光。
他們四目相對,她發現火業梧柒的嘴角似乎微微揚起,那一刻空氣像靜止般。但下一秒,他們又幾乎同時撇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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