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人知的他們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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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得有些討厭說故事，感覺像個小丑似的。

最初舞台燈光，人們都是注視著我的，但等到故事開始後，發現那不是自己想看的故事便扭頭離去。

就算留下了，卻也不一定會記得，不記得故事的內容、不記得我。

散場之後，他們帶走了故事，卻把身為小丑的我留在這裡。

或許小丑本來就不屬於誰，所以才沒有人記得，但這令我感到孤獨。

我深刻的厭惡著這份孤獨，彷彿誰出現了也不會有所改變。

人類的感情實在是太單薄了，單薄得像一張紙，太容易破損也太容易有皺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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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荻，妳還好嗎？」直到泉出聲，我才發現已經有些晚了。

「要一起回家嗎？」

「嗯。」

「妳怎麼還在學校？」

「等妳啊」

「妳幹嘛等我？」

泉一臉理所當然的看著前方，「為什麼不等呢，荻不會孤單嗎？」

「明明一個人待在教室裡，擺出了和那時候一樣的表情。」她有些惱火的對我說道。

那個時候？

泉突然講出這樣的話，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的天氣很溫和，不冷也不熱的。

夕陽把天空染成橘色，泉的頭髮也被染成了金閃閃的咖啡色。

與其說是不知道怎麼回應，不如說是害怕。

我沒有回答她，我們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我要去前面的超市喔。」泉走到路口時突然開口。

「嗯。」

「明天見。」她微笑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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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我走進房間，頭靠著床盯著天花板。

有時候我會想，或許我並沒有那麼討厭泉。

——整體而言，我就像隻寄生蟲，寄宿在泉的身體裡。

我不一定喜歡她、她也不一定喜歡我，我卻仰賴她的鼻息維生。

倘若她因討厭我進而離去，我便將隨之死去。

「當然孤單啊！」明明當時想這麼回答，我卻一句話也沒說。

看著泉轉身離去，我竟然有一絲難受，明明應該誰離開我我都不會再感到難受才對。

我不斷想著泉的事，為什麽她生氣了？為什麼擺出那樣的表情？

疲憊的感覺漸漸湧上來，想著想著我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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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夢到了國中的自己。

因為家裡到學校的距離很短，我通常都很晚才出門。

彷彿著了魔似的，那陣子因為許多不重要的小事，父母經常吵架，那天更是吵得不可開交。

那是灰濛濛的雨天，我實在是無法忍受了，於是那天早早地到了學校。

六點初頭，教室裡頭只有我一人，大部分人幾乎都是更晚才會陸陸續續到學校。

我沒有打開電燈，就只是在教室裡坐著。

像是為了釋放這幾天的淚水，我開始哭泣、嚎啕大哭著。

我不斷放聲哭著，直到走廊出現了他人的談笑聲，我才放低音量怕在的談笑聲，我才趴在桌上低聲啜泣。

有另一個人走進了教室，一邊打開燈一邊抱怨著怎麼不開燈。

教室明亮了起來，我卻感覺自己仍然身處黑暗，強烈的悲傷圍繞在我心頭。

他並沒有搭理我，不過我也認為這是正常的，畢竟我們一點也不熟。

有更多的人到教室了，我聽見了我的朋友們的聲音。

我從來就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悲傷，所以也從來沒有被人安慰過，我想，如果有人安慰可能會好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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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做過最孤單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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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逐漸放大音量，為了讓他們能夠注意到，我甚至抽了衛生紙用力擤鼻涕，嘗試把「我很難過」的信號傳達給他們。

沒有人理我、一個都沒有，連討論都沒有，只是聊著昨晚的電視劇。

在這瞬間，孤單在我的心裡埋下了種子，日復一日、悄無聲息的壯大。

後來，我離開座位洗了把臉，一如既往地和朋友們談笑，只有我知道我的孤單。

我討厭我的朋友。

因為沒有人會看見被孤獨籠罩的我。

☆☆☆

完蛋了——

竟然一時腦熱之下就問了荻那樣的話。

最近我一直想起了藤井在天台問我的話，那時荻又擺出了和國中時一樣寂寞的表情，所以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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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注意到荻是國二的某天放學，那天放學後我和朋友一起去電玩場玩到了傍晚。

回家路上經過公園時，荻一個人坐在鞦韆上。

她很孤單，從她的表情我就能看出來。

「泉，那是你的朋友嗎？」那時的朋友問我。

「不是，只是住在附近。」

「我的朋友和她同班呢，好像叫做荻純那，在班上好像很多朋友的樣子。」

「那為什麼她現在一個人啊？」

「不知道。」

明明在學校有很多朋友，卻露出了那麼孤單的表情。

從那天起我就一直很在意，至今才稍微明白她的意思。

雖然知情，但我一直保持不說破的狀態，因為那是荻不想被人知道的祕密。

早知道別那麼衝動了。

反而，會因為和荻太親近而什麼說不出口。

「明里，下來吃飯了喔。」外婆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好——」

吃飯時飯桌上擺了一張夏日祭典的宣傳單，我才意識到，原來已經是這種時候了啊，時間如此悄無聲息地流動著。

洗完澡後手機多了好多條訊息，是藤井在我們五人的群組傳的。

藤井晃：「要不要來夏日祭典呀？」

荻純那：「隨便。」

細川廣：「好啊！」

篠原雛：「我也要去！」

藤井晃：「泉在幹嘛？」

沒有人回覆藤井，他便在群組裡標記我，大概有十次之多。

荻純那：「閉嘴。」

對話戛然而止，沒了下文。

我在群組上回覆了藤井，結果藤井馬上傳了用個人聊天室傳給我訊息。

藤井晃：「荻吃炸藥了？」

泉明里：「對啦，而且請她吃炸藥的是我TAT放學的時候啊⋯⋯」我和藤井說了今天放學時發生的事。

藤井晃：「每個人都有不想被人看見的那一面，說不定荻只是因為被妳看見了她原以為不為人知的那一面才不知道怎麼面對妳吧？」

泉明里：「我不知道啊——！」

藤井晃：「哈哈哈，加油囉！」

泉明里：「⋯⋯」

算了，我還是靠我自己吧。

☆☆☆

自那之後我都沒和泉說過話。

原本想著下週泉或許就會來找我了。

但我忘記下週要放暑假了。

現在已經是星期四，自從禮拜一之後我就沒和泉講到話。

聽廣說泉和篠原這兩天都在忙學生會的事情，可能是因為才剛接上職務的關係吧，他們也還不太適應。

她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老是和我待在一起。

泉不一定要養活，身為寄生蟲的我。

△△△

「荻，妳在這裡做什麼呢？」是篠原的聲音。

篠原的頭髮也是咖啡色的，不過比泉還淺一些，很明顯是染過的。

「妳的便當看起來很好吃呢。」她又開口。

「要吃嗎？」我夾起一個章魚小香腸。

她吃下後露出滿足的表情一邊問，「好好吃！是荻的媽媽做的嗎？」

「是我做的。」

「荻真是厲害呢！」

篠原的臉上總是洋溢著笑容，我從認識篠原至今從未看過她傷心或生氣的表情。

「篠原也會有傷心或生氣的時候嗎？」

「當然有啊，我其實個性很差的呦。」

「是嗎？但我從來沒有見過篠原發脾氣呢。」

「那是因為我遇見了一個非常非常優秀的人喔。」篠原提到那個人時的表情很溫柔，肯定是她很重要的人吧。

原來大家都有著不為人知的、想要埋藏起來的另一面。

而討厭著他們的我，就是我最討厭、想要藏起來的自己。

「一定會沒事的，荻和泉都是好孩子呢。」

篠原笑臉盈盈地摸了摸我的頭，隨後她便站起來整理她的裙子。

「所以不要再躲起來了。泉很擔心妳喔。」

△△△

放暑假後我幾乎天天躺在床上，用手臂擋住刺眼的燈光，不斷回想著篠原在樓道裡對我講的那番話。

其實也不算是在想她說的那些話。

而是在想，原來篠原也看見了那個孤單的我。

大概，也許，我心裡是有些期待能有人發現這個我的。

或許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著不敢攤在陽光下的角落的、卻又想要大聲說出口的難言之隱。

而泉看見了，並用著她的方式想告訴我，我並不是一個人。

而我卻逃走了。

為什麼我沒有察覺到呢？

稍微，有點想她那吵鬧的樣子了。

我拿起手機暫停播放音樂，已經下午兩點了。

出門晃晃好了，反正也沒事情做。

雖然才剛決定要出門，但我已經想好目的地了。

炙熱的陽光和吵雜的蟬鳴讓我有些後悔出門，果然是夏天啊。

「荻你知道嗎，再過一個路口有家店會在夏天賣超——好吃的冰喔！夏天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吃吧！」去年冬天的時候泉曾經跟我說過。

「嗯。」我那時似乎是這麼回答她的。

那個時候要是有好好回答她就好了。

我走入泉所說的冰店，一踏進去熱氣便被裡頭的冷氣吹散了，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我點了芒果冰後，一邊看手機一邊等著。

店員把冰放上來時，我有些說不出話來，但還是輕聲道了謝。

太大碗了，吃不完。

「荻？」廣提著袋子走了進來，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你剛練完球啊？」

他坐到我旁邊，「對啊，超累的——」

「辛苦了，要一起吃嗎？」

「謝啦，妳自己一個人？」

「對啊。」

他挖了一口冰送進嘴裡，「怎麼不找泉？」

「我們吵架了。」

廣回了句是喔便埋頭吃起了冰。

那可是我買的耶⋯⋯

他又突然停下動作，一臉正經的看著我。

「有一件事，我沒有和妳說過。」

「什麼？」

「國中時，妳在教室哭的那天，之後進教室的人是我。」

「⋯⋯然後呢？」為什麼要提起這件事啊？

「那個時候，妳的朋友們完全沒關心妳一句不是嗎？」

「為什麼要突然提起這個？」

「泉、在和妳吵架後，她就算很忙，還是會跑來問我妳的狀況。」

見我沒說話，他手撐著頭嘆了口氣，「我不希望妳和泉一直持續這種狀態到最後，妳不也很喜歡那傢伙嗎？」

「你好吵啊，我又沒打算什麼都不做。」我順勢把那碗冰搶過來吃。

「什麼時候？」

「跟你沒有關係。」我沒好氣的回。

他起身提起袋子，「下次，我請妳吃冰。」

雖然我和廣那樣說，其實也不知道怎麼做。

我知道廣在想什麼，但那並不適用在泉身上。

過幾天再找泉好了。

吃完冰後我又去書店待到了傍晚，傍晚的雲被夕陽染成火紅的顏色，時不時有微風吹過來。

我拿起手機給泉發訊息，問她過幾天有沒有空。

泉明里：「現在就有空！」

泉明里：「妳在哪裡？家裡？」

「不用，明天再說就ㄒ⋯⋯」當我在鍵盤打下這行字，又馬上把這句話刪掉，改成了「我們在公園見面」。

『泉很擔心妳喔。』

『她一直來問我妳的狀況。』

篠原和廣的話一直縈繞在我心頭。

⋯⋯真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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