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戀】青檸橙酒 - 12 曾經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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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12 曾經

蜥蜴

Sep 8, 2023

139

8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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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的四月，吳希媛永遠失去了林嘉。

　　

　　那時海清花坊開張滿一個月，生意頗好，兩人也已經談婚論嫁，事業愛情雙豐收，一切都準備就緒，卻因為一場車禍戛然而止。

　　

　　他們的未來停留於時光中，被遺憾封存起來。

　　

　　失去林嘉的吳希媛沒有哭泣，只是變得沉默，拒絕了所有熟人的關心，徒剩麻木冰冷的心，獨自活在沒有阿嘉的世界。

　　

　　在那之後，吳希媛忙碌於各種處理後事的問題，再次回到花坊已經五月。

　　

　　一個多月沒人照料的花草自然枯萎大半，剩下的也奄奄一息。但神奇的是，最角落的梔子花似乎因為潮氣不至乾枯，又因鄰近花期而奇蹟般冒出花苞。

　　

　　她不再種植新的植物，只是每天給還勉強活著的植物澆水，曬曬太陽，其中也包括那些梔子花。雖然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這樣做，可能只是不想最後一點希望再破碎而已。

　　

　　直到某天下午，一個斯文的年輕男生來到這裡，虛心請教花語的問題，這人便是墨凝。

　　

　　不知是墨凝的氣質或是其他，吳希媛久違的放鬆與他人談天起來，聊了生活大小事，聊了她和阿嘉的故事，也聊到墨凝打算和心儀對象，一個比他大兩歲的人告白的計劃。

　　

　　墨凝眼神滿溢而出的幸福，讓吳希媛不禁想起了曾經的阿嘉。

　　

　　被那澄澈雙眼注視著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真羨慕你，也羨慕你心愛的人。」吳希媛苦笑，「我的幸福已經不會回來了。」

　　

　　「會的。」墨凝沉默一陣，道，「林嘉先生一定會在某處看著你，希望你好好生活。所以，請多為自己考慮吧。」

　　

　　看著⋯⋯我？

　　

　　聽到這話的吳希媛有些驚訝，察覺時眼淚已經糊濕滿臉，這是在阿嘉去世後她第一次流淚。

　　

　　她摀著臉嗚咽，悲傷和淚水似關不緊的水龍頭，潰堤停不下來，又像彈性疲乏的彈簧，回不到過去壓抑的堅強。而從始至終，墨凝都僅是靜靜的陪在自己身邊，輕輕的拍自己的背。

　　

　　宣洩過後冷靜時，吳希媛感覺滿身大汗，她熱得趕緊換了件衣服。

　　

　　外頭的陽光照進花坊，原來已經到了夏天，而自己穿著的薄毛衣早就不合時節。

　　

　　凍結的愛與時間終於再次流動。

　　逝去的回不來，但被留下的依然要活下去。

　　吳希媛終於有勇氣邁出下一步。

　　

　　阿嘉，請看著我，我會好好生活。

　　帶著我們的過往，還有你未完的夢想。

　　然後，繼續行走於這個不再有你的道路上。

　　

　　最後墨凝選走所有梔子花，共二十六朵。

　　

　　原本吳希媛是想為他準備象徵對方名字，子澄的橙花，不過墨凝說梔子花的數量正好對應他喜歡對象的年紀，這樣就很棒了。

　　

　　「你有想過失敗該怎麼辦嗎？」吳希媛問。

　　

　　「失敗？」墨凝愣了一下，笑道：

　　

　　「我會等他接受我的，用餘生的年歲。」

　　

　　梔子花，象徵永恆的愛、一生守候和喜悅，和這份心意非常相襯。

　　

　　阿嘉，你看得見嗎？

　　如果可以，請保佑這個孩子幸福吧。

　　

　　目送墨凝離去的吳希媛這麼想著。

　　

　　是他給了她生活下去的力量。

　　吳希媛希望墨凝能夠幸福，因為他值得幸福。

　　

　　即使後來沒再見面，她仍在這小小的花坊中為他祈願，直至今日。

　　

/

　　

　　「大概就是這樣吧。」

　　

　　店長平靜敘述完一切，但路子澄的內心早就翻江倒海。

　　

　　原來在他沒看見的地方，墨凝為他準備這麼多。準備告白，準備戒指，準備花束，準備自己喜歡的約會計畫等等⋯⋯

　　

　　初次心動的男生，用有些笨拙但真誠的態度，呈現自己青澀的心意。

　　

　　可自己怎麼就剛好錯過了呢？

　　

　　我們都曾愛的熱烈而深刻，到最後卻成了傷害彼此最深的人。

　　

　　不，是我成了傷害他最深的人。

　　

　　為什麼呢？

　　

　　路子澄嘴唇微張想說點什麼，話語卻卡在喉頭，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子澄？你還好嗎？」吳希媛看路子澄面色蒼白，有些擔心問道。

　　

　　「我、我沒事。」路子澄小聲道，喝完最後一口紅茶，收拾東西走出花坊，「謝謝希媛姐告訴我這些，我會再來拜訪的！」

　　

　　「我很期待。」吳希媛笑著。「記得幫我跟阿凝問好喔，還有⋯⋯」

　　

　　「愛他的話，就別再放開他的手了。」

　　

　　別放手⋯⋯嗎？

　　

　　「我知道了，再見！」

　　

/

　　

　　路子澄拖著行李急匆匆跑去車站，卻在行經天橋時遇上突如其來的大雨。正要拿傘時卻發現傘丟了，不得已只得暫時在橋下躲雨。

　　

　　他扶著橋柱沿著橋邊行走，聆聽水珠滴答、水流淅瀝，大雨嘩啦的聲響，陷入回憶裡。

　　

　　他一直都很明白，墨凝從不開玩笑。

　　

　　墨凝的愛，既認真又莊重，很難承擔得起。

　　

　　路子澄卻難得沒有排斥，甚至覺得很安心，或許正是這樣嚴實的愛，撫平他一直以來在情感上的空虛和匱乏。

　　

　　可是墨凝太年輕了。

　　

　　當年他才二十四歲，甚至剛從專科學校畢業進入職場，談論終生未免過早。更何況他說自己是初戀，他甚至都沒看過更精彩的世界，更優秀的人便認定了自己。

　　

　　不是路子澄不願相信墨凝的真心，而是於情於理，這都太過不敢置信。

　　

　　就像無故被給了大禮，想回禮時卻發現手頭空空那樣。負罪感蔓延，自卑油然而生，無法回報說不定會讓對方失望的不安擴散侵蝕理智。

　　

　　和墨凝在一起，路子澄既幸福又痛苦著。

　　

　　路子澄承認，當年離開除了母親反對，更多的是他沒能戰勝不安，還有對墨凝的愧疚。

　　

　　他將責任交付給時間，然而時間並沒有淡化一切，反而讓問題更加鮮明。

　　

　　路子澄無從逃避，終是回到這裡。

　　

　　愛就別放手，希媛姐是這麼說的。

　　

　　可是路子澄還是沒有把握，他害怕握不緊。

　　

　　路子澄很膽小，過了三年依舊如此。

　　

　　「喵——」

　　

　　一聲喵叫從腳邊傳來，路子澄定睛一看，發現是隻毛髮有些濕的小貓咪經過，蹭了蹭自己後向前咬了咬褲腿，似是要帶自己到什麼地方。

　　

　　路子澄有些好奇地跟著牠的行徑。

　　

　　向前走一小段後，在一個轉角處橋柱下看見小貓的窩。一個木盒子墊了毛毯，旁邊有食盆和水盆，還有簡易的遮雨棚防水，看著頗乾淨，看來有人定期來整理，被照顧的挺用心。

　　

　　然後他在小貓的窩裡發現一隻眼熟的黃色小鴨娃娃，鴨脖子上繫著有些破爛的紅線鈴鐺，路子澄想起來這是自己送墨凝的娃娃。

　　

　　那鈴鐺是自己繫的沒錯，小貓估計是因為鴨子娃娃上的味道找上自己的。

　　

　　自己給墨凝的娃娃在這裡，表示⋯⋯這個小貓咪或許是墨凝在照顧的，給貓咪搭雨棚確實像是他會做的事。

　　

　　「小喵。」路子澄蹲下身，「你認識墨凝嗎？是他在照顧你？」

　　

　　小貓似是聽的懂般，喵了一聲表示肯定。

　　

　　「那你要跟我回家嗎？」路子澄笑了笑，「我們去找墨凝哥哥好不好？」

　　

　　小貓咪乖順得蹭蹭路子澄的手心，而後叼著鴨子跑進木盒裡縮著，準備好讓路子澄帶走。

　　

　　路子澄把小盒子抱出來，接著收拾貓咪的東西，突然在偏角落處，發現了小段刻字。

　　

　　「傾凝此生，唯愛澄久。」

　　「墨凝留。」

　　

　　短短八字，雋秀的筆劃，入裡的刻痕。

　　是墨凝對路子澄最簡潔卻深情的誓言。

　　

　　路子澄腦中浮現出當年的墨凝，一個人拿小刀刻下字，寫完幸福偷笑的樣子，小貓咪伴在身旁，那是多麼美好的模樣。

　　

　　他愣愣的摸著已經淡卻許多，爬上青苔的字跡，一遍又一遍，直到聽到貓叫時，才驚覺自己早就淚流不止，汗水與淚水浸濕滿襟。

　　

　　此時，雨勢暫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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