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三個關鍵字 - 「外星人、傭兵、校園」

明明每個人都不一樣，我憑什麼獨特。──〈啊不就好棒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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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獨一無二，意思是世界上不會有另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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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種獨一無二無關優秀，或許身上的每一項數值都落於平均值，每一個念頭都早有千萬人描繪。把所有構成拆開來解析，到頭來就會發現沒有一個細項是值得誇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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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拼湊在一起，也不過是破爛的組合體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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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以成績評估一切，我也撐不上有什麼特別之處。專長、興趣、夢想，這些在作文裡要以虛假的語言掩飾腐爛，在自我介紹時要輕描淡寫假裝正常的事物，我沒有一個能拿來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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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天獨厚的終究只有那一小搓天選之人，就算退而求其次，也沒有任何一丁點光采在我身上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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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叫妄自菲薄，那叫看透本質，深刻剖析，再好好的掩藏起來，不被任何人發現自我厭棄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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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樣普通至極的凡人在下我，最近有什麼特別的境遇，也就只有那個轉學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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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想不到，動漫裡那種一登上台就引人注目的轉學生是真的存在。我不想像瑪莉蘇小說那樣試圖用五百字描述他栗色的髮絲與淺褐的眼眸有多麼迷人，對我這種臭直男，而言他不過就是長得好看一點的同性，但必須得承認，他的確有某種吸引人的特質，從他對著全班綻出第一個微笑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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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意外的話，他會自然而然的融入班級，比已經待在班上兩年的我還要如魚得水。我不想與這種人打交道，不論他是金玉其外或表裡如一，跟太過閃亮亮的人待在一起會耗損掉我每日面對人群的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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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班上唯一一個空位就在我身邊，真是讓人不悅的故事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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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糟糕的是，他第一天沒有任何課本，得跟我一起看。媽的，為什麼來上學之前不先準備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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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歸想，我沒有蠢到露出不滿的表情。「做自己」是社會金字塔頂層才有的特權，在默認的公共法則面前，沒有正常社會化的人才叫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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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別想讓我提供多少善意，讓他挨近我的座位分享我一半的課本就是我最寬宏大度的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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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叫萬興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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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來的王子殿下目前往表裡如一的光譜偏過去了，我冷漠的臉色沒能成功把他屏蔽在外，他笑起來的模樣實在太柔和，好像他曾經吞掉一抹冬陽，只為了在適當的時機展現他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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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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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幾分鐘前老師才介紹過他的名字，我還在內心默默吐槽這名字很土，結果他現在又重複一次，合理懷疑他覺得我是個記不住他名字的傻瓜，於是我把他的印象分數又調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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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理喻？當然，反正不過是我腦裡的胡思亂想，還要求我溫良恭儉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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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應似乎讓他很開心，於是接下來的大半堂課他都沒有理會老師滔滔不絕的催眠授課，跟我分享他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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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其實是個外星人王子，來自需要經過兩次空間躍遷才能抵達地球的普拉達星系，他們擁有很高的偽型能力。按照王法，每個成年的皇子都得秘密到達其他有高等文明的星球歷練，順便訓練自己的偽裝潛入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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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很不擅長取名，想了很久才幫自己決定萬興仁這個簡單粗暴的名字，還很擔心的問我這會不會是個奇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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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有卓越的癒合能力，但不如人類電影裡演的那樣有一堆稀奇古怪的特技，唯一比較特別的，是他能自由操縱含有碳醯二胺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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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很高興，不過音量壓得很低，所以旁人聽起來就是一片悉悉簌簌。還好我們的座位在最後一排，成績爛學生的放逐之地，不然光是有人玩筆掉到地上的靡靡之音，都能引來第一排菁英們的視線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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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替他慶幸他聲音壓得夠低，還摻雜了幾絲憐憫，不然要是被其他人聽去，直接社會性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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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這是什麼症頭，雖然大家都是高中生了，應該早就從中畢業了，但的確有人清醒得更晚，繼續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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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症頭叫作中二病，我懂，我都懂，誰小時候沒幻想過自己有超能力嘛，要承認自己一無是處可不是件一蹴可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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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別誤會，我並沒有真正相信自己有什麼寄宿體內的不可思議力量，只是比起死氣沉沉的現實，編織一個逃離一切的幻想世界並不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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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很意外，萬興仁這種起碼外表看起來就得天獨厚的人也會淪陷得如此徹底，他似乎很高興我願意這樣傾聽他的設定，鉅細靡遺的開始介紹他所謂的星系組成、他原始的樣貌結構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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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手撐著頭，幾乎是寵溺的看著他把我的國文課本畫滿歪七扭八的圖案和文字，他的字有夠醜。罷了，反正如果是我也只會給李白添上更多鬍子，他的世界觀架設得挺有條有理，當作故事聽還蠻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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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與其做個單純的聽眾，大部分的人還是更喜歡講述自己的故事。都有那種經驗吧，一群人在一起聊天，自己正興在頭上的話題忽然被別人截斷，只能像被剁尾的魚悄然無聲的往水底沉去。或者別人起頭的話題，想要分享自身的經驗，換不到任何回應，宛如扔進溪水裡的冰塊，碰磕個幾下便融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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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有，覺得沒有的人，就是話太多了，鐵定都是搶人家話題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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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習慣落座於專職傾聽的客位，因為我明白沒人對我的話語有興趣，就算應和了幾句，也只是為了快些將話題導向他想要分享的下個主題罷了。但是王子殿下不一樣，雖然我的回應只有含糊的嗯嗯啊啊，比三流的AV女優還要敷衍，他還是像第一次打飛機的小處男一樣，興奮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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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誤會，我不是指他對我有意思，只是，他是認真在意我的傾聽與回應，彷彿我那些不值錢的應聲，落到他耳裡都撞出金幣的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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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腦子一熱，跟他講起我從未對任何人開口，也不會有人有興趣的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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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王子殿下，我也有個隱藏身分，猜猜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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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興仁扭扭捏捏的要我不要那樣叫他，雙頰通紅倒有幾分羞澀模樣……個屁，他的小虎牙都開心地跑出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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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給他看我課本的名字，吳雍彬，告訴他這是提示。說他的名字老土，我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沒有帥氣的姓氏就算了，後面兩個字也一頂也不符合我的期待，但說要改名鐵定不會被允許，我一向不做無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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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興仁搔了搔頭，專注的看著我的名字。他的眼珠顏色真的很淺，當窗外的陽光徐緩流入其中，臥成清澈的湖水蕩漾時，我竟有種錯覺，這個連我自己都視若敝屣的名字，被他珍視著，關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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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用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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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萬興仁用能引起母愛的迷茫表情，忐忑又期待的向我說出這個「就算真的這麼想也不該講出來」的低情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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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腰，什麼噁爛的錯覺，都見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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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傭兵啦你個白癡！」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Gvr7wLnvW

王子殿下脾氣還挺好的，畢竟我那樣惡聲惡氣的罵他，他也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樣子，還低聲下氣的道歉，說他還不是很懂人類語言的博大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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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貫徹人設貫徹得挺徹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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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說我被他哄得心情挺好的，所以跟他加了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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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只有老人才會說賴而不是line？我就老人，切輸入法麻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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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懶得跟別人閒聊，反正到最後也只是我配合著對方談論他感興趣的事物，扮演空洞應笑的小丑，每一次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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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萬興仁傳了一張看起來很憨的小豬貼圖時，我還是沒骨氣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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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讀秒回是別想了，但起碼我不會拖上好幾個小時才勉勉強強回上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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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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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告訴我一切他覺得備感新奇的見聞，比如跟路上遇見的小花貓打招呼，我問他有沒有被撓一爪子，他拍給我一張他光潔的小臂，說他的確有被抓，只是因為癒合得太快，所以現在沒留下痕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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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沒被抓就沒被抓，還想出這麼一套說詞，我都有點佩服他的融入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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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換我告訴他我的傭兵身分是怎麼回事。一開始我不太想說的，誰知道他會不會哪天把這件事說出去，當作笑柄快樂的加入他人茶餘飯後的閒聊，但他實在有夠纏人，一連刷幾個哭臉貓貓的貼圖也不害臊，傳了語音訊息鄭重宣誓他絕不外洩此等機密，甚至我叫他去福利社幫我跑腿，他也乖乖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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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時候真不理解他的腦迴路，這種無聊的幻想有那麼值得他鄭重對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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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還是說了，從他開始會用做作業當藉口混入我的房間開始。一開始的隨口敷衍很快就土崩瓦解，誰教他有雙迷惑人心的眼睛，他會在你說話的時候無比專注的盯著你，又不至於給人壓迫感，在那個當下，你闡述的一切就是無與倫比的重要與真實，全憑依著他的在乎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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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容得下一個隨意創造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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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最終成了一個七歲因飛機失事而被橫行沙漠的傭兵集團撿走，經過生不如死的地獄訓練後，能殺人不眨眼的鐵血傭兵，還是個有辦法在一公里外打爆別人頭的神射手，即使我根本連一把槍的名號都說不出口。最後我脫離了傭兵身分回到台灣，當個低調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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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扯蛋，這很幼稚，根本就只是自我安慰的幻想，寫成小說放在網路上都會被噴無腦爽文的那種，我只是，偶爾想要忘記一無是處的自己，假裝在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其實有著大展身手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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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興仁沒有吐槽故事中的任何不合理，他說了一句，辛苦了，一定很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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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曉得他在說我虛構的傭兵經歷，或者必須這樣自欺欺人的可悲幻境。也許他的內心正大肆嘲笑著，居然有比他的王子歷險記更莫名其妙的故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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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否認這種可能性，我不能阻止自己往最壞的地方想去，落入最黑暗的角落自我矇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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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被琥珀一般透亮的眼眸注視著，就算我繼續沉湎其中，也是人之常情吧？

現實是，我被按在角落痛毆，馬桶水從我的髮尖滴落，跟泥土混成腥臭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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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是張狂的笑聲，帶頭的那個大塊頭把我空蕩蕩的錢包扔在我頭上，罵我居然沒半點可以孝敬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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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嚮往英雄故事，我就越明白，我離那份虛假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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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反抗就是出門前把錢包給掏空了，就算知道如果有錢能交出去，待遇會好過一點，但我寧願被一腳踢上肚子，嘔出酸水，我也不想把一分錢給這些爛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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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們沒膽殺死我，被揍成一坨癱軟在牆角的狗屎，心態上也是我消極的勝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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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個蠢貨莫名出現，他張大了眼，驚愕於眼前的惡行惡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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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驚愕他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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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癡，我叫他今天一整天都不要來找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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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了這麼一段時日，我知道他並沒有深沉城府，他一如表面上的那樣天真，全心全意相信我杜撰的故事，那樣不諳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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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他一無所知的上前理論，被兩三下揍倒在地時，也不那麼令人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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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星王子啊毫無還手之力，他只能彎曲身子，護著臉承受所有踢打，所有幻想都破碎在暴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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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穿過施暴的人，居然，一如既往的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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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在問，我為什麼還傻坐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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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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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本不是什麼厲害的傭兵啊。

剝去那些外殼什麼都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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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連逃走的念頭都未曾興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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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萬興仁還是那樣看著我，沒有批評，不帶譴責，就只是那樣純粹的，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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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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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那樣看老子就幹點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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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小說或動漫，主角可能覺醒某種特殊能力，或突然拿起什麼武器展現帥氣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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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是，我解開了褲頭的拉鍊，發瘋似的大吼，甩動著如抽瘋的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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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的液體就這麼奔肆而出，鋪天蓋地撒了下來，若用電影手法拍攝，理當享有一顆慢鏡頭，拉長榮耀的一分一秒，讓每一滴水珠折出炫目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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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沒這個待遇，那些尿在空中滯留不到幾秒就全流入泥土裡了，不過撒尿的瘋勁還真的起效，他們被我神經錯亂般的表現嚇到，罵罵咧咧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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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天大笑幾聲，笑到聲音嘶啞，笑到肺部缺氧。我拖拉著踉蹌的步伐，一個失衡跪坐在萬興仁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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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厲害的傭兵，韜光養晦不過是毫無作為的藉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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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他拭去臉上的尿液，無差別攻擊，別要求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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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興仁愣了一下，良久，他才伸出手，揩去我眼角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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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阿彬已經很帥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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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我的神情那樣溫柔，讓我想要笑罵著你是白癡嗎都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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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撒了你一身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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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的抹掉了，滲進衣服的可沒辦法，他現在看起來比我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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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沒問題的，練習了這麼久，我對碳醯二胺的控制能力已經大幅長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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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興仁勾了勾手，他衣服上的暗黃污漬忽然脫離了衣物纖維漂浮起來，在他的掌心凝聚成一個小晶體，被他握拳捏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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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阿彬帥氣出手了呢，不然我都還沒想好該怎麼嚇到他們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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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碎末在空中飄散又凝聚，變成一塊尖錐，猛的往下一刺，穩穩扎進水泥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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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下次換我保護你了，人類比我想的容易受驚，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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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換我瞪大眼，見識著眼前不可思議的景象：他臉上的瘀痕傷口漸漸淡去，看著我的目光依舊溫和，只是琥珀色中融入越來越多的血紅，順著尖利起來的瞳孔形狀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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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他笑起來的弧度，扯了扯嘴角，又開始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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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結果自始至終滿口謊言的只有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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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興仁似乎被我的反應嚇到，慌慌張張地想要說點什麼，被我先一步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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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過我倒是第一眼就這麼覺得喔，你果然是王子殿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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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別、別這樣叫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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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在莫名其妙的點害羞起來的萬興仁又讓我笑到眼淚都流出來，啊，真是的，無所謂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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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遇見真正的外星王子殿下，平庸這麼一輩子也算有所代價了，對吧？

一開始預計結尾要有外星人入侵，阿彬挺身而出意外成就英雄的劇情，但想想還是改成現在這樣，比較符合整篇文的主旨。

不知道有沒有人會看得不舒服，主角實在稱不上討喜，但這種角色寫起來挺過癮的。

補充一下，碳醯二胺就是尿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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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星人、傭兵、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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