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與夜空 - 第三章弟弟下

拉開門的瞬間，由於視線高度不一，夜香還未看清敖婉淇模樣，淡淡地問著：「做什麼？」

「等等解釋，快讓我進去！」敖婉淇慌張地闖入房內。

只見敖婉淇隨意披了件浴巾，白皙大片肌膚裸露在外，黑色心型印記在左後肩浮現，配上濕淋淋的黑短髮，實在引人遐思。

夜香下意識說道：「衣服……」

敖婉淇似乎不在乎自己的模樣，垂涎地看了下某「美男」的浴衣模樣，跪地說道：「幫我騙我弟！」

夜香盯著她，淡淡的眼神中帶有些哀怨。

敖婉淇又道：「拜託了！」

夜香還未回答，門外又響起一陣叫喊聲：「姐姐，開門！」

夜香問道：「騙什麼？」

敖婉淇眨眨眼，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說道：「讓他以為，我們在那個啥啊！」

夜香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裡：「不要。」

敖婉淇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嘿嘿一笑便往夜香黏過去，飛速的扯了扯她身上的浴衣，直接把人架到門口。

夜香驚愕地望著鎖骨下雪白的肌膚，不動聲色拉上浴衣，遮掩心中的窘迫。

她看著敖婉淇的視線，低了許多。

「姐姐，再不開門我踹囉！」外頭的男聲持續叫著。

敖婉淇掐著夜香跑去開門：「是是是，詠晰你這傢伙真是恐怖。」

門外一龐然大物佇立，夜香不抬頭還無法看清對方的臉。

翠綠色的短髮映著清秀五官，半遮眼的瀏海更是增添一絲神秘感，任詠晰呆愣的表情更顯得他人畜無害，但這些都是忽略那驚人身高外的評語。

看著那高達一米九的生物，夜香心中冒出了一絲遲疑。

這……是弟弟？姐姐比弟弟矮了將近五十公分？

這是什麼極端的基因啊？

看到裏頭兩人模樣後，任詠晰的臉立即轉紅，視線有些挪移，說道：「無恥，果然又去拐野男人做那種事了。」

敖婉淇聞言，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壞壞地挑眉道：「哦？竟然都知道了，還來壞你姐的事？」

任詠晰繼續側著頭道：「大意，臨時打工回來你就拐人走了，幸好我追過來阻止你辣手摧花。」

辣手……催花？

夜香嘴角微微抽了下，她怎麼有一種被侮辱的錯覺。

敖婉淇皺著眉質問：「你有在聽我話嗎？我找男人到底與你何干？」

任詠晰終於忍不住轉頭，露出非常認真的表情，一字一句說道：「滅親，之前的事夠壯烈了，再出一個我可受不了。」

「壯烈什麼……」

「難解，我無法理解姐姐妳為何總是要以半強迫的方式，靠近別的男人？你身旁的那些還不夠嗎？」

雖然不知來龍去脈，夜香倒是聽出了一點弦外之音。

你身旁的那些，也就是說夜香不是唯一一個。

如果說夜香身為一個女生，被敖婉淇這般對待都嫌棄不已，那換作是男生呢？簡直是大災難。

有一點夜香最難以理解，敖婉淇與她這副樣子是裝出來的。

言下之意，敖婉淇根本是故意惹弟弟不快。

「詠晰，有些事，你沒必要知道……」

任詠晰想起前陣子姐姐與那個人的冷戰，只覺得萬分難受和些許氣憤。

「每次，妳每次都只會說這一句！」

「不然你要我如何？」敖婉淇哼了一聲。

任詠晰鼓起臉頰，氣呼呼地說道：「不管，姐你出去，這個男孩我護定了。」

想來敖婉淇也沒有狠到將弟弟扔在外面，乾脆地妥協：「好吧，這一次隨你。」

於是，敖婉淇披著一件浴巾，刻苦地在大晚上跑回房，不過這次身上多了件任詠晰扔的寬大外套，不像來時如此寒冷。

敖婉淇走後，任詠晰喃喃道：「料中，明明自己有房間，卻來騷擾人家。」

看來他是誤會了什麼，可能以為被綁的人有錢再開一房吧，畢竟「被綁的人」不可能想跟敖婉淇住同間。

但夜香就是意料之外的窮鬼啊！如果沒有那件莫名其妙的事，她絕對與敖婉淇同房。

當然，省話如她，連解釋都懶了。

任詠晰禮貌性向夜香打招呼，便走進房裡，只見一個「烘衣服」的裝置隱藏在內部，他不解地朝夜香看過去。

夜香這才想起它的存在，剛剛敖婉淇來得快也走得快，自是沒有被發現，但任詠晰又不趕時間，當然進來不久就看到了。

面對前方某一米九生物投來的視線，夜香默默側開了眼神，內心搗鼓著如何解釋。

良久，她緩緩說道：「……曬衣服。」

剎那間，任詠晰的表情從懵住直接轉成震驚，十分艱難地開口：「帥哥，不會用魔法？」

「嗯。」

任詠晰簡直傻掉了，用魔法烘乾衣服這事，不是小孩子就會的基本能力嗎？難不成眼前這人魔法悟性爛到學不會？

是了，就說老姐怎麼可能拐到這種極品，想來是用武力威脅。

任詠晰怎麼也沒想到，夜香從小跳級，被當天才兒童來對待，所以從未有閒暇學這些技能。

任詠晰又望了望電暖爐，看著實在危險。

他無奈道：「好吧，我幫你烘乾。」

夜香點頭示意，卻又想到一事頓覺不對勁，欲擋在任詠晰前面。

只見任詠晰雙眼無神，看著那女式內衣褲與勁黑男裝掛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

大秋天的，房裡氣氛卻冷得像下大雪。

當下，夜香有一種奪門而出的衝動。

沉默片刻，夜香只好順著敖婉淇的話扯謊：「你姐的。」

任詠晰這才想起老姐比他早進來，肯定看過此特殊「裝置」，卻任由它擺著，還掛上自己的貼身衣物，也是夠惡趣味。

任詠晰又想起敖婉淇方才的模樣，全身只掛著一條浴巾，卻穿梭旅館走廊和帥哥之間，暗自覺得有些不爽。

這不爽的勁全甩向無辜衣物，左手一大揮，所有水滴瞬間蒸發。似是力道過猛，衣服都掉到地板上了。

夜香觀察到他的情緒，也不好多說什麼，拿起衣服就進浴室換了，畢竟穿著鬆垮垮的浴衣，還得跟一個陌生男子的共寢，實在難以安眠。

飛速更完衣，出來時任詠晰已陷入睡眠，些許是匆忙尋找他姐姐，被累垮所導致。

顧不得身旁還有人，夜香再次翻開那本魔法書，持續閱讀「空間壓縮」的詳細註解，發現那些論證都是圍繞三個思想：感覺、想像、創造。

如果是普通非現實的妄想，夜香只能舉手投降，但如果牽扯到物理或化學的感覺與想像，於她而言自然簡單許多。

她雖然以政治和經濟為專長，但自然科也差不到哪，全科能令她挫敗的，也只有國文的文意理解了，她總是無法以客觀角度去理解情感。

整日埋在公文裡的少女，即便性子並非特別冷，但也難有感情起伏，使她看來便是如此面癱的模樣。

大概，如果沒有唐凌天，夜香真的會變成一個冷血動物。

這次慘遭滅門之痛，流落星靈街頭，與亂七八糟的敖婉淇相遇，夜香才增添許多情緒波動，無論正負面影響，於她而言都甚是稀少。

眼下望回魔法書，夜香開始按上述所做，閉上眼，將右手放進大包裡，用心感受空氣的壓力與流動。

怎料試了不久，忽地一陣天旋地轉，夜香被迫睜眼，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倒在地上。

原來，是因為夜香專注過頭，無意間將魔力渡到右手上，引發大腦錯覺，錯認大包裡的空間和房裡的空間，導致暈眩。

夜香緩了緩口氣，平躺在旅館地板，思索方才感受到的奇妙感覺。

那夜，嘗試一次又一次，夜香也暈了一次又一次，終於在凌晨一點時，將那個大包打成小包了。

由於感受壓力這種事情燒腦又耗費精神力，夜香在完事之後，立即爬上一旁的沙發，隨意拿條毯子，便進入睡眠。

夢裡，夜香看見了一名男子，端正地坐在鑲金椅子上，身影模糊不清，大大的帽子遮掩著神秘面貌，而那微微露出的嘴角似是在笑，又彷彿在怨恨著什麼。

那人就這樣一直面向夜香，無形壓迫令她無法動作，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

良久，男子邁步走向她，啪嗒作響的腳步聲令人發毛，銳利眼神透過帽子照射在夜香身上，一股難以名狀的寒氣接種而至。

此刻，夜香差點忘了怎麼呼吸，恐懼放大心跳聲，在胸口迴盪不規律聲響，不爭氣的雙腿瘋狂顫抖著。

隨著男子脅迫般地靠近，邪里邪氣的低沉男聲在耳旁響起：「妳以為，妳逃得過嗎？」

幾乎是瞬間，那男子掐著她脖子，彷彿玩弄她性命般，一點一點地縮緊。

剎那間，夜香驚醒了，眼旁淚水滲入上衣領口，她隨著淚水往下一看，見到了恐怖的光景。

自己的手掐著自己的脖子。

意識到這件事後，夜香迅速挪開自己的手，反覆調整呼吸，好讓瘋狂嗜血心態平穩。

她竟……下意識想殺掉自己？

真是瘋了。

假如她剛剛沒有醒過來，現在或許就是一具死屍了。

怎麼會這樣？前幾天不是都還好好的嗎？

夜香仔細回想，才發現她似乎出事以來都沒有好好睡過。

路邊長椅、悲憤的心情、路人腳步聲、穿男裝的不熟悉感，一切的一切都難以讓她進入深度睡眠，每夜都是半睡半醒，白天醒了也不想做事，直到接懸賞前，她一直是這種狀態。

眼下就不一樣了，雖然旁邊還有個任詠晰，但好歹這裡是個正常的睡覺地方，再加上學魔法的疲倦感，以及多天淺眠，夜香才得以陷入沉睡。

殊不知，她的精神狀況比自己想像得還嚴重，已經到了下意識想自殺的痛苦狀況。

「……唔。」夜香胃裡又是一陣翻騰，差點痛得叫出聲，連忙用手捂住嘴巴，走進廁所。

進到廁所後吐了一陣，虛弱地倚著洗手台，用水清洗嘔吐物。

這麼一搞，夜香也沒什麼睡意了，懶得回到房裡，逕自坐在浴室的台階上，仰望窗外的夜空。

破曉時分，何時到來？

夜香望著外頭的風景，整夜都不敢再睡，地上透出幾絲涼意，冰冷冷的，卻讓夜香無比安心。

一直到任詠晰敲門進浴室，夜香才回過神來。

任詠晰慵懶地說道：「帥哥，這麼準時？」

「嗯……嗯？」夜香看向未亮的天空，不禁疑惑。

任詠晰皺眉：「不解，姐姐沒對你說過嗎？」

夜香看向他，連回答都省了。

「奇怪，姐姐沒說我們周六的正常作息，都是從三點開始的嗎？」

「沒。」

任詠晰抓抓頭，問道：「詭異，那你坐在這幹什麼？」

夜香淡淡的說：「沒幹嘛。」

任詠晰心道：「這帥哥是怎樣，句句不超過十個字。」

任詠晰無語地跑去刷牙，外頭又響起一陣敲門聲，沒事做的夜香便跑去應門了。

敖婉淇一見夜香，就對任詠晰抱怨道：「唉呀，你果然把人家吵醒了。」

任詠晰拿著牙刷，口齒不清的說道：「冤枉，他自己醒來的。」

「算了，反正人都醒了，那等會繼續趕路吧。」

夜香問道：「她呢？」

敖婉淇當然知道是指那名女治療師，俏皮地回道：「吃了。」

只見夜香冷冷地投來一記鄙視眼神，敖婉淇立刻改口：「昨、昨晚就先跟她說了要早走，結果忘記跟你報備，正打算來扛……啊不，正打算等你起來再走。」

夜香突然慶幸自己沒有睡著，不然今早就只有被扛屍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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